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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端便在他的怀里向陆雪征鞠了躬:“爸爸,好久不见,你好吗?”
陆雪征昂首挺胸的站在骄阳下,西装革履,西装和革履都是崭新的,穿在身上太笔挺了,看起来几乎有些不大自然。很有威严的对着陆云端点头一笑,他随即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够可亲,愧对了儿子,便立刻又笑了一下,这回没什么感觉,不知道笑的够不够和蔼。
他没想到自己可以伸手从俞振鹏那里把儿子接过来,就这么木头木脑的答道:“爸爸很好,你好吗?”
陆云端眨巴眨巴眼睛,眼眶忽然就红了,声音很小的哽咽道:“妈妈走了。”
陆雪征看不得儿子流泪,可是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把儿子接过来。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他连陆云端带俞振鹏一起拥抱了:“乖,别哭,爸爸在这里。”
然后他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为陆云端擦拭下一滴眼泪:“从今以后,换爸爸来陪伴你,好不好?”
陆云端又眨巴出了一滴晶莹的小泪珠,很有克制的答道:“谢谢爸爸。”
陆雪征被这孩子哭的手足无措、心乱如麻。下意识的侧过身来,他绅士派十足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云端,我们上车回家吧!”
俞振鹏平日是不离码头的,听闻此言,真不知自己该进该退。金小丰旁观良久,发现干爹做惯了干爹,已经完全做不成亲爹,便上前解围,从俞振鹏手中抱过了陆云端。而陆云端满心悲伤,正是强忍热泪,不想眼前忽然多了一个圆溜溜锃亮亮的大光头,就愣了一下。
他是个很知进退的孩子,如今又是初来乍到,更加不敢乱说乱动。泪眼婆娑的盯着金小丰的脑袋,他好奇的看了一路,直到金小丰弯腰把他送到了汽车后排座位上。
陆雪征和陆云端并肩而坐,都很严肃规矩,一起把双手搭在了膝盖上。金小丰坐上前方驾驶位,开车前特地转过身来,伸长手臂拉上后排车窗上的蓝色布帘。白嘉治随之上了副驾驶座,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就转向了前方。
他们对陆雪征都是又怕又敬,陆雪征一瞪眼睛,他们便要全体拜倒。所以眼看世上凭空多出一个年幼稚嫩的小型陆雪征,白嘉治就很觉手痒,颇想去捏那孩子一把。
汽车发动起来,拐弯抹角的驶出码头。前方二人都不说话,于是陆雪征咽了口唾沫,搭讪着握住了陆云端的小手:“你……长高了一点。”
陆云端扭过头来,答非所问的说道:“爸爸,对不起,你送给我的小猫逃走了。”
陆雪征哪里还有心思管猫?当即柔声答道:“没关系,逃就逃吧。”
然后他低下头来,很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小手。小手白白嫩嫩的,指甲圆润饱满,翻过来再看手心纹路,却是断掌。
这一切,都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131亲疏
陆雪征失去了小猫做掩护,简直不知该以何种姿态亲近陆云端。赤手空拳的陪着儿子吃了一顿晚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话题来,有心问一问儿子在上海的生活情况,但是话到嘴边,他转念一想,又怕再把儿子问哭了。
于是他手足无措的,只好不住的给陆云端夹菜。陆云端是个小人儿,哪里吃得下山高的菜肴?而陆雪征见他愚公移山的拼命吃菜,忽然意识到了对方的肚量有限,便把孩子碗里的几样素菜又夹到自己碗里去了。
陆云端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去吃那余下的炒肉。
金小丰偷眼瞄着陆云端,心里也觉得奇异,仿佛看到了干爹投胎重生一般。待到饭后,他以为父子两个终于得了闲,必定会笑闹亲热一番,哪晓得人家两个彬彬有礼,一起下楼走去客厅,相对枯坐清谈去了。
陆雪征和陆云端单独相处,不知怎的,有些腼腆,脸红红的:“儿子,开始念书了吗?”
陆云端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沙发很大,就显得孩子很小,小胳膊小腿儿小身体,一个脑袋油光水滑的,小脸白白嫩嫩:“妈妈教我认了几个字,我念过唱本儿。”
然后他低头认真的想了想,抬头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唱本儿不算书。”
陆雪征听了这话,很局促的笑了一下,心里感觉是很有趣的,然而手心却是出了一层热汗。偷偷的在裤子上擦去了手汗,他一边去摸茶几上的烟盒,一边既怜爱又茫然的附和道:“是,唱本儿不算书。”
一根烟叼到嘴上,他正要去摸打火机,不想陆云端忽然从沙发上溜下来,走到他面前一抬手。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这孩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口红管子似的小打火机,火苗子已经很足的窜起来了。
陆雪征意外的怔了一下,这时,陆云端规规矩矩的说道:“爸爸,我给你点烟。”
陆雪征梦游似的探头过去,在那火苗上吸燃了烟卷。陆云端随即收回打火机,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天天给妈妈点烟。”
陆雪征深吸了一口香烟,也不懂得躲避,对着陆云端就呼了出去。而陆云端嗅惯了烟酒气息,所以并不躲闪。
捉起孩子的一只小手,陆雪征看清了那打火机的模样——很小,上面镂刻着繁复花纹,纹路中凝结着一点粉渍,定是连小姐的遗物无疑。
几口将那一根香烟吸完,他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蒂,然后望着陆云端问道:“儿子,让爸爸抱一抱,好不好?”
陆云端没有主动去投怀送抱,单是点了点头。
于是陆雪征就离开沙发蹲下去,伸出手臂拥住儿子,试试探探的搂了一下,也没敢太用力气,因为儿子太小了,隔着夹袍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纤细骨骼。
“再亲一下,好不好?”他继续询问。
这回,陆云端低低的答了一声:“好。”
陆雪征便侧过脸去,在对方的小脸蛋上轻轻啄了一下。
入夜时分,金小丰很惊讶的发现,陆雪征恭而敬之的把陆云端安排到客房去了。
金小丰知道陆雪征这亲爹当的笨拙,但是没想到他会不通人情到这般地步——那么小的一个小崽子,刚刚没了娘,如今只身一人来到这陌生地方,结果夜里要一个人去睡客房?金小丰自认为是个孤儿出身的人,已经足够无情,但他想这事情若是落到自己身上,自己就算床上有老婆等着,也要去陪儿子睡个一夜两夜。
但他心里有数,嘴上不说。任凭陆雪征胡作非为。而陆云端礼数周全的向父亲道了晚安,随后就关了房门关了灯,自己脱衣服上了床。
床非常大,也非常冷。他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蜷成一团,熬了许久也不觉暖和。心里想起妈妈,他披着棉被坐起来,自己拿着枕巾蒙住脸,忍不住就无声的哭了。
他抽抽搭搭的哭了许久,末了忽然想起妈妈临终时对自己的种种嘱咐,便用枕巾擤了鼻子,而后将其翻过去重新罩到枕头上,自己也一歪身躺了回去。大睁着眼睛为自己拉起棉被,他故意不擦眼泪,因为知道夜里哭过之后揉搓眼睛,天明之后眼睛会肿成桃子的。
陆云端这边辗转反侧,陆雪征那边也是难以入眠。金小丰看他精力旺盛,便想要去抱他做那快活事情;然而他又心烦,一把将金小丰搡出老远。
如此折腾到了午夜,他一掀棉被坐起来了,把两条腿伸下去乱找拖鞋。金小丰见状,就忍不住问道:“干爹,您要去哪里?”
陆雪征起身从床尾扯过薄绵睡袍披上了,弯腰在床头矮柜里翻找手电筒:“我想看看孩子去!”
金小丰一挺身也起来了:“我陪您?”
陆雪征一摆手:“不用!”
然后他站起来打开手电筒——人高,睡袍又宽松,他就这么像个鬼魅似的溜走了。
陆雪征无声无息的潜入客房,拿着手电筒往大床上一晃,就见陆云端仰面而卧,睡的无声无息。
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深深低头仔细审视了儿子的面孔,看不够似的长久凝视。然后他缓缓掀起被子一角,用手电筒往被窝深处照射——他对儿子其实是很有好奇心的,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意思摸摸索索的公然乱看。
儿子是光着屁股睡大觉的,正好方便他上下其手。他先是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向下又摸了摸儿子的小脚,随即再次向上停在半路,他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很仔细的看清了儿子的小鸡鸡。
陆雪征觉得这一切都非常可爱有趣。忍不住低头在儿子肚皮上亲了一口,他心满意足的为陆云端掖好被角,鬼魅似的离去了。
他刚刚出门,陆云端就冷汗涔涔的睁开了一只眼睛——他以为爸爸是要来吃了他呢!尤其是肚皮一吻,太吓人了!
陆云端这一夜没有睡好,翌日清晨早早就起了床,眼睛也果然没有肿成桃子。
他跑到浴室自己调试水管,放出热水洗了个澡,又将一把椅子费力的拖到水池前,站上去刷牙照镜子。及至衣服也穿戴整齐了,他用梳子蘸水,又给自己梳了个整整齐齐的小分头。
若是放到先前,连小姐还会在他的小脸蛋上抹一点雪花膏,让儿子也香一香。不过现在是没有雪花膏可以用了,所以他抬手摸了摸脸,觉得自己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心里难过极了。
在这个陌生的新家里面,他不敢乱说乱动,连推门出房,都要经过一番忖度思量。后来鼓足勇气当真打开房门了,他却是迎面见到了金小丰。
金小丰起了个绝早出门,如今是刚从码头回来。他只是经过客房而已,一边快走一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是个轻松自得的状态,万没想到陆云端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停住脚步扭头望向这孩子,他还是感觉奇异——小型的干爹。
他看陆云端,陆云端一手扶着门框,仰起脸也看他——看他的大光头。
两人相视良久,末了还是金小丰先向他笑了一下:“醒了?”
金小丰生的有些凶相,不过偶尔一笑,反而更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温和。于是陆云端也抿嘴笑了,有些羞涩的唤道:“叔叔。”
金小丰迟疑了片刻,还是蹲下来告诉他道:“我是你爸爸的干儿子,别叫叔叔,叫哥哥。”
他说这话时,嘴角还叼着那根烟卷。陆云端见状,立刻就讨好似的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按出火苗送到金小丰面前:“哥哥。”
金小丰愣了一下,随即探头吸燃香烟,继续感觉奇异——好像是被|干爹伺候了一样!
喷云吐雾的瞄了陆云端一眼,他犹犹豫豫的表示出了善意:“哥哥带你到处转转吧!”
然后不等陆云端作出回答,他单手抱起孩子,起身就走了。
公馆里面没什么出奇的装饰,可公馆后面的小花园里倒是有几分景致,尤其此刻春意盎然,更是颇有看头。像陆云端这么大的孩子,能跑能跳能淘气,按理来说就不该再被抱来抱去了,但是金小丰高大异常,没有耐心弯腰领着孩子慢走。而陆云端稳稳的坐在对方臂弯里,半路上便偷偷的把一只小手搭在了那个大光头上。
如此搭了片刻,他见金小丰并没有反对的表示,于是得寸进尺,饶有兴味的抚摸了两下,又问:“哥哥,你怎么没有头发呢?”
金小丰迈步走上小桥:“呃……这个……”
陆云端满腔好奇,忍无可忍,不禁又问:“哥哥,你是和尚吗?”
金小丰停下脚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