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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英雄榜-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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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一介草民,公公是不必将在下放在眼里的。”魏忠贤仰天打个哈哈,笑声便如深夜枭鸣,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草民?草民哪有你这么大胆子?只身空手赴会,这份胆识,这份气魄,真不愧为大英雄大豪杰!”南宫破败不为之动,仍是口气冷冷的道:“公公真看得起我,何以邀到这破庙相晤?难道草民的泥腿子有污皇宫大殿?”魏忠贤又是一阵欢笑,道:“看来咱没小看你,朝廷几万禁军卫队你竟不放在眼里。”南宫破败道:“皇宫大内高手如云,禁军卫队更是吓煞草民,但在下遵纪守法,天子脚下乃是讲理的地方,自然不会害怕了。”魏忠贤道:“‘遵纪守法’四字用在老弟身上未免失当,人谁不知,你南宫破败的恶人谷招降纳叛、藏污纳垢,这些年来中原武林的纷争多半由你恶人谷挑起,嘿嘿,‘得玉箫者得天下’,你的这份野心不小哩。”南宫破败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行得正坐得直,岂畏人言?”
魏忠贤命一手下道:“去请真机道长及几位宗师出来。”少冲心想:“真机道长也到了北京?”却见那手下走到一箱笼前,揭开箱盖,扶起一个道人,那道人面有倦态,道冠颤颤巍巍,正是五宗十三派总门长真机子。原来五口箱笼中装着五大宗派的掌门,都是清剿白莲教一同捉来的。真机子走到魏忠贤面前,打个道稽道:“不知贫道及四位武林同道法犯何条,被朝廷捉来至此?”少冲听他说话中气不足,而另外五人也是脚步轻浮,似乎久病初愈似的毫无精神,被推搡下无力反抗,多半被下了什么药,把内功消殆得所剩无几。魏忠贤笑道:“咱久慕道长仙风,请道长并诸位老师来京游玩游玩,指点江山,不亦快哉?没想到手下不会办事,怕诸位拒绝才出此下策。道长请坐!庙小坐位不多,四位老师只能站着了。” 他话中“庙小坐位不多”其实另有喻意,即铁镜等四人尚不足与在座三位指点江山。丁向南闻言大怒,道:“阉贼,要杀便杀,不必多费唇舌。”
真机子躬身道:“原来是公公的一番美意,贫道受宠若惊,惶恐之至。”说罢坐在椅上,丁向南、铁镜、梁太清、蒲剑书四人只能立着。魏忠贤旁边一人道:“今日群英荟萃,诸贤毕集,督公欲效昔日曹操青梅煮剑论英雄的故事,寒冬没有青梅,咱们便以红枣替代,叫做红枣煮酒英雄大会。”
阉党门下有“五虎”、“五彪”、“十狗”的名号,田尔耕、许显纯代行杀戮,均名列“五彪”之中。那人是“五虎”之首崔呈秀,曾任御史,巡按淮扬赃私狼藉,及还朝复命,为左都御史高攀龙参其劣迹,大惧之下挟重宝夜访魏忠贤私宅,乞为义子。魏忠贤倚为心腹,二人狼狈为奸,排挤赵南星、高攀龙、左光斗、杨涟一班忠良,安插亲信,于是朝廷大权尽归魏阉掌握。
崔呈秀展开一幅卷轴,说道:“崔某不揣辞拙,作《英雄赋》一篇,供诸位一哂。”便清了清啜子,念道:“岁在乙丑,十月既望,魏督公与客会于潭柘古刹。是日朔风呼啸,瑞雪缤纷,寺内红枣煮酒,横剑属客,宾朋满座,笑语喧阗。论风云之物,歌绮丽之章,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抒豪情。……”念到这儿顿住,目光瞧向魏忠贤。
魏忠贤道:“君子玉韫珠藏,道长之谓也。咱老魏有一问请教道长,当今天下,称得上‘英雄’者能有几人?”真机子沉吟片刻,道:“我朝开国以来,英雄涌现,豪杰辈出,先有中山王徐达,后有阳明公王守仁,抗倭名将戚继光,乃其中的佼佼者,可惜都先我辈而去,令人凭吊而生敬仰。当今世上自称英雄的不计其数,但真正称得上大英雄的却没有一个。”南宫破败道:“本来有一位‘大英雄’,可比汉之李广、唐之李靖,朝廷若倚为股肱,何愁边乱不平?可惜已被人害死,令人扼腕。”说到这里恨恨的看了魏忠贤一眼。
他虽未提到这位大英雄之名,但闻者都知他说的是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廷弼守辽三年,缮守完备,固若金瓯,但他刚正不阿,由此为魏忠贤嫉恨,一朝免官,沈阳、辽阳相继沦陷,辽东附近五十里寨及河东七十余城为满洲兵占去,朝廷再度启用熊廷弼。那辽东巡抚王化贞自负轻敌,失守广宁堡,朝廷也不辨二人曲直,一概问罪。魏忠贤陷害正人,便诬他失守封疆,贿赂杨涟、左光斗脱罪,既杀杨、左诸公,乃将熊廷弼弃市传首九边。一代良将,只因触忤魏阉,死得不明不白。
魏忠贤道:“熊经略虽有帅才,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廷又岂可乱了法纪?”南宫破败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广宁之失,明明是王化贞轻敌误国,奈何熊廷弼弃市,王化贞反蒙赦免?”
魏忠贤脸色难看,道:“今日咱们只论在世的英雄,人都死了,还管什么英雄狗熊?”南宫破败道:“公公此言差矣。岂不闻太史公曰:‘古来富贵而名摩灭者,不可胜记,唯有倜傥非常人称焉’?一个人的作为,不见得为当世所容,是非功过,要待后世评说。众所周知,岳武穆虽被秦桧、万俟卨以‘莫须有’罪名害死,时人不明真相,自然谓其罪有应得,但真相大白之时,宁宗追封为‘鄂王’,冤情得以昭雪。至今岳王庙中塑着秦桧夫妇的跪像,人皆唾弃。”他话中之意,直是以秦桧害死岳飞讽喻魏忠贤害死熊廷弼,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魏忠贤脸色更加难看,半晌无语。
田尔耕干咳一声,道:“真正的大英雄,当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开一代伟业,令四方俯首,八夷拱伏。而南宫谷主所论之英雄,乃纠纠武夫耳,不过能多打几个人,几十个人。试问昔日之南宫长万乃天下第一勇士,不也中计而死?岳飞智武双全,自已的生死却操于宋皇手中?”魏忠贤点头道:“是啊,尔耕言之有理,不知真机道长、南宫老弟以为何如?”
真机子、南宫破败两人听了,都觉这问问得厉害,无论附和还是反驳,均有反动之嫌,一时没有接口。
魏忠贤嘿嘿一笑,道“依此而论,天下称得上英雄者,只有四位,各居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东边的一位便是起事未成、下落不明的徐鸿儒,另外三位嘛,不知道长能否说得出来?”真机子明知他话意何指,却故作不知道:“不知北边的金国之主努尔哈赤算不算得上一位?”魏忠贤摇头道:“番邦异族的一条小鱼,能翻什么大浪?”真机子道:“公公莫非说的是杨应龙、安邦彦、奢崇明三个反贼?”
四川宣慰使杨应龙拥兵称叛是万历年间的事,后被刘綎领兵荡平。天启元年,安邦彦、奢崇明也相继叛乱,但负隅自固,经年未平。
魏忠贤又摇头道:“这三人志大才疏,不败才怪。既然败了,便不是英雄。”真机子道:“贫道乃方外之人,见识浅薄,不知道还有哪三位能与徐鸿儒共称‘英雄’。”魏忠贤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南宫破败,一脸奸笑的道:“另外三位都在今日殿上之座。”
此言一出,真机子“咔嚓”一声坐蹋了木椅,南宫破败却哈哈大笑不已。真机子神情惶恐,连忙躬身行礼,道:“公公开如此大的玩笑,几乎吓杀贫道。”魏忠贤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真机子看了良久,命人换了把椅子,让真机子落座,对南宫破败道:“还没请教南宫老弟的高见?”
南宫破败淡然道:“英雄狗熊,咱们说了可不算数。”魏忠贤背后的许显纯鼓掌道:“是啊,咱们说了不算数,民间却早有定论,说魏督公文比孔孟,德配尧舜,孔子诛少正卯,司马光逐王安石乱党,魏公诛东林党人,功高先贤,可见其言不妄。”
南宫破败大感厌烦,道:“公公邀见草民,便是让草民听这阿谀之辞?若是如此,恕不奉陪了。”起身离座,便欲离去。殿门外随即闪出两名大汉挡住去路,崔呈秀道:“谷主连水酒都不喝一杯就走了么?谷主虽远来为客,但若不是当年的一场事变,如今不是贵为王爷,也当是九五之尊。”
南宫破败一惊,道:“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崔呈秀道:“你南宫世家世居云南垂二百年,七世单传,人丁单薄,乃父南宫无成英年早逝,家道没落,你为四裔大长老收养,修习蛊术。南宫一姓,始自你先祖南宫正宗,其实他本应姓‘朱’,改姓‘南宫’,岂非有‘南宫复辟’之意?由‘正宗’而至‘破败’,天意注定你南宫家无复辟之指望。”南宫破败道:“我的家世你如何得知?”崔呈秀道:“东厂耳目遍天下,没有打听不到的事。”
南宫破败尚在幼年之时,从先父遗言中才知:先祖南宫正宗本来是皇室贵族,遭奸人迫害而沦落江湖,只有找到玄女赤玉箫,破解其中的秘密,南宫世家才能东山再起,因此南宫世家世代隐瞒家世渊源,暗地找寻玄女赤玉箫的下落,但始终无果。南宫正宗是谁,如何遭奸人迫害,他也不甚了了。他的身世从不道与他人,没想到被东厂的人探了去。自忖魏阉人多势众,翻起脸来,实难全身而退,便停步未动。
有人端着一个填漆木盘出来,盘上托着三个空酒杯,魏忠贤起身离座,接过一个玉净瓶,道:“尚书霍维华配制了一个仙方,用粳糯诸火淘尽糠秕,和水入甑,以桑柴之米蒸透,待米溶成液,清汁流入甑底的长颈空口大银瓶中,以之温服,清甘可口,味如醍醐,久饮可以长生,有一个名儿叫做‘灵露饮’。本是皇上御用灵药,今日难得英雄聚会,也请两位一饱口福。”
魏忠贤在盘上的两个酒杯里各倒了少许灵露饮,旁边人提来酒壶,在三个酒杯中都添入温好的红枣酒。魏忠贤接过漆盘,只右手中指托住,突然拇指在盘底上一拨,漆盘飞速旋动起来。按常理推断,漆盘转动,盘上之物若非固定,必然向外圈滑动,但那三个酒杯竟似钉定一般,待盘子停下来,连酒水也未洒出一滴。南宫破败、真机子、少冲等人见人俱感骇然,心想:“用掌心贴于盘底,以内劲吸住酒杯不动,自己也能办到,但以指尖顶于盘底,这份内劲难以内敛,要吸住酒杯不动,非自己所能。”
魏忠贤走到南宫破败近前,淡然一笑,道:“南宫老弟急着要去,便请先喝一杯吧。”南宫破败瞧了他一眼,心想:“这老狗老奸巨滑,说不定在两杯酒中下的是毒药,乱说什么灵露饮。”再看三个酒杯一般模样,酒水也显不出分别来,也不知哪两杯下过药,一时并未伸手。
魏忠贤一脸奸笑的道:“老弟精擅用毒,人称蛊王,还怕咱下毒不成?大丈夫行事干脆利落,老弟倘若怕了,不喝便罢。”
南宫破败擅于解毒,但也并非什么毒都能解,何况百毒之中还有一二十种根本无药可解,他明知魏忠贤抬出高帽相激,但当着五大掌门及一班阉狗怎能示弱?便伸出一手去端酒杯,忽然停在三只杯酒上方,拿眼瞧魏忠贤的脸色,冀能看出一丝端倪,哪知他不动声色,绝无破绽,不得不佩服他深藏若虚。便在他瞧着魏忠贤的当儿,暗将手指甲里一撮验毒的银粉洒入一只杯中,银粉并未变色,他随即端杯一口喝干。这一手法虽瞒过魏忠贤,却被真机子瞧在眼里。
魏忠贤道:“老弟酒是喝了,若不留下两招,就算咱肯放你,咱的手下却没那么好说话。”他话才毕,“五彪”中许显纯软剑一抖,孙云鹤挥金锁飞抓,杨寰持泼风刀,崔应元执竹节钢鞭,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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