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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退却的速度在鼓声响起时,斗然转缓,战斗更加激烈。退是死,进是死,大多数的人选择是进。
凌云飞眼看大功告成就在眼前,哪知仅仅一通鼓声就将没有斗志官兵的热血激发出来,一个个势若猛虎,拼命相搏。暗叹骆绍文果然是名不虚传——挽危局于即倒,说来非常激动人心,但若没有森严的纪律,士兵没有很高的战术素仰,却也是只能是说说而矣。
凌云飞知道,若任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官军势大,训练有术,待到官兵聚拢一起,能够识别出自已的手下,共同对敌,那便大势去矣。
“必须让战鼓停止敲击。”凌云飞心中恶狠狠对自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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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论势~
凌云飞想到此处,腾身而起,向前掠去。情急之下,不分敌我,脚尖在头顶、兵器上连点,把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地面的双方扭成了一团,生死相拼,哪里有时间顾及头顶上空,凌云飞功力非凡,身轻如燕,稍一借力,人已远去,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头顶被踏,兵器重量上的微小变化。刀枪如林中,凌云飞如履平地般轻松,眼看再有两个起落,就能进入军营了。
营中传出的战鼓声在毫无半点征兆之下,突然之间嗄然而止,凌云飞心中一愣,身形放缓,并不稍停,悄无声息地越过营栈,落到大营边。
鼓声猛然间再次响起,竟如暴雨从天空骤降,惊天的怒浪拍击海岸边岩石,鼓点间仿佛没有一丝间歇,连成了一片。鼓点迅急若此,节奏感完全失去,饶是凌云飞见多识广,这样近乎儿戏的战鼓声也好象从未听说过,或从书上看到过,更不用说亲耳听闻了。“真是莫名其妙!”凌云飞伸入怀中准备掏火折子的手又缩了回来,心道:“搞什么?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吗,难道骆绍文在这种关键时刻晕了头不成?”他心头一动,向鼓声处追寻而去。
漫无边际的战鼓声等于把正在激斗的官兵们的筋骨抽去,心慌意乱之下斗志全失,苍惶而逃。
战鼓声再次消失,凌云飞抬头向前方望去,远远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从空际滑过,闪了几闪,消失不见。
奚蹟言平时瞧来总给人一种木讷呆板的感觉,容易让不知他真正底细的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只不过武功高强罢了,其余各方面却不免有些差强人意,哪知他头脑之敏锐,心思之縝密,虑事之深远,厉害如此。
“大宗师就是大宗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攻中要害。”
再不迟疑,凌云飞的身子晃了几晃,手上火舌一闪,周围的帐篷几乎同时燃烧起来。长时间不下雨,空气中的湿度近乎于零,火势一起,噼噼吧吧声中,一瞬间便呈燎原之势。凌云飞不敢怠慢,全力向来路奔去。
退路被断,指挥系统失灵,主官不知死活,官军残存的一点战意全告消散,变作了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降者不死!”凌云飞将他前面的两个士兵踢飞,大吼一声。随着他的叫喊,“降者不死!”这四个字纷纷响起,不久便凝聚成一个声音,响彻云宵。
火势越来越大,映得天空一片血红,兴奋的脸,绝望的面庞历历在目。大火成了这次战役的结束曲,烧痛了一部分人的心,照亮了一部分人的光明之路。
铁锁关的威胁暂时解除。
凌云飞感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奚蹟言用手势阻住,他淡淡说道:“你不用感激我,我这样做全是为了玉涵。”
面上微微含笑,凌云飞说道:“不管您为了谁,我毕竟是直接的受益者,所以我最少也得向您道声感谢。”他弯腰深施一礼,“多谢您相助之情!”
奚蹟言在凌云飞施礼时,侧转过身子,待凌云飞直起腰,方又转了过来,他的脸上依旧不带任何表情,紧盯着凌云飞的双眼,仿佛不在意地问道:“对这些投降的官兵,你打算如何处置?”
“释放,投诚,让他们任选其一。”凌云飞没有半点迟疑,直接了当地说出了他的决定。
奚蹟言对凌云飞的回答不置可否,又问道:“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大哥想去昭宁。”客玉涵在旁说道。
奚蹟言微微合起双目,似乎陷入了沉思。
“奚伯伯,您不是曾救过昭宁一位很有名望人物的命吗?大哥正为昭宁没有熟人而犯愁呢,您就帮帮他吧。”
奚蹟言猛然张开了双目,眼中精光一闪,凌云飞与他目光相对,心中打了个突,略略有些不安。
“有个消息忘了告诉你们了,也许能改变你的主意也说不定,”奚蹟言用手摸了摸下巴,又道:“你的岳父大人日前在明安府起事,估计现在差不多已占领了明安府全境,他兵多将广,发展势头正猛,不如你前去投靠他吧。”
凌云飞瞪大了眼睛,呆呆楞住,这个消息无异于睛天霹雳,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以前想不通的事,在知晓了这个消息后,大多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云鹏毕竟是云鹏,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象自己这样小打小闹,在他老人家眼中估计也就跟小孩子们闹着玩儿差不多,能得他用一只眼睛看一看就算不错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了他的强力牵制,铁锁关应该会平静个一年半载,自己回旋的余地岂不是大增。”
“谢谢您的提醒。”凌云飞言语非常肯切,充满感激之情。虽然奚蹟言提出这样的建议,主要是担心客玉涵的安危,但以他这等心气极高之人,能提出建议已是殊为难得,因为毕竟有面子被卷的可能。他能做到这个地步,无疑更能说明客玉涵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明安府的地形图在脑海中涌现出来,凌云飞开始默默估算云鹏所要面对的局面。“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我还是觉得去昭宁更安全,您老人家以为呢?”凌云飞语调恭敬非常,宛如是在向奚蹟言做肯求。
“我只是提建议,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再说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必有你自己的考虑。”奚蹟言略一迟疑,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你基于何种原因做出如此决定,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说与老朽听听?”
凌云飞也不说话,用手指甲在桌上横七竖八开始勾勒,不久一幅简单的草图,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您看,这里是明安府,”凌云飞用手在草图上一指,“它的东面是端州,南边是南山州,西面是中州,除了北面是丽水河,它的三面都处在朝庭强大势力的包围中。即便北面也不一定安宁,要知中州水军达十五万之众,沿丽水河顺流而下,不到一天即可到达明安府。”凌云飞抬头看了看专心听他讲话的奚蹟言,继道:“明安府西面有烂柯山,据险而守,中州的威胁倒还在其次;南面有南山这座高山作为屏障,南山州的军队要想越过这道屏障,殊也不易,不过南山州的军队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当地人组成,向来骁勇善战,防守起来定会牵扯很大一部分力量;关键是端州,端州与明安府之间一马平川,而端州背靠东海,南依南山州,北临丽水河,没有外患之忧,可以倾全州之力扑向明安府,要知端州自睿丽王朝建立以来,就是朝庭训练军队的大本营,军队战斗力虽不如京州、中州,但数量甚至尤有过之,我想单只端州的三十万大军出动一半,恐怕明安府这只刚刚诞生不久的力量就难以抵挡啊。”
奚蹟言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声音中也罕见地透出一丝亲切的意味:“你的这位岳父大人深谋远虑,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你能想到的,他焉能不会想到,我想他既然这样做了,肯定对这些不利的因素都已有了应对之策,如换作是你,不知可否有良策化解这样的局面?”奚蹟言此番问凌云飞的问题与燕骥遥相问云鹏目的不同,意思却完全一样,可见在对许多事情的处理上,人类都有不少相通之处。
凌云飞低下头,注目地图良久,不断地摇头,等他抬起头来,嘴角上的苦涩之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奚蹟言答案。
“真的没办法?”
凌云飞点点头,喃喃道:“东连郎碧空,南交天南王国,也许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此话怎讲?”奚蹟言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这办法不错呀,为何你又说不成呢?”
“东海王军力有限,对付净州的局势已是颇为吃力,怎还有余力从海上对端州进行牵制。他如派出小股船队对端州进行骚扰,端州方面大可对其置之不理,况且端州澄江府境内的澄江湖一年四季都有水军在此训练,抽出几万新水兵沿澄江入海,不但能将威胁解除,甚至有可能切断南极岛和泗水府之间的水路通道。我想朗碧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这种对别人不利,对己无益之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至于天南王国的情形,您要比我清楚十倍,何用我多说。”
奚蹟言听完凌云飞一番话,半天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凌云飞所画的那张草图出神。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来,目光移注到客玉涵身上,用一种低沉的语音说道:“玉涵,有件事伯伯忘了告诉你,你的大哥起兵反叛你的母亲,不久前被手下将领出卖,缚往了天南王城,你母亲命人剜去了他一只眼睛,又斩掉了他一只胳膊,一条腿,然后关进了地牢。”
客玉涵哼了一声,竟没有吃惊的反应,脸上神色更无一丝变化,仿佛奚蹟言口中的大哥母亲是别人的,与她半点也不相干。
凌云飞眼中亮光一闪,随即寂然。从客玉涵的嘴里他已经知道了她两位哥哥的所作所为,虽然不至于对他的可悲下场幸灾乐祸,但同情心是不会有一星半点的。若用也只是对天南女王对亲生儿子之忍心的一种复杂的情感。
奚蹟言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抬起头看向屋顶,似乎在自言自语,但话分明还是说给客玉涵听的,“你哥哥原是没有主见之人,他能够走到今天,除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调拨,西北部族撒睦尔达罕的支持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他要死要活是他的事,与我可没有丝毫关系,奚伯伯,您是知道的,我对这个人虽不是恨之入骨,却也无任何好感,还请您不要再说他的事了。”
听到客玉涵稍有些不耐烦的话,奚蹟言脸一板,沉声喝道:“他们再对不起你,也是你的亲人,你就是恨他们,也不能是这个态度,太不象话了。”
看到客玉涵的小嘴紧闭,眉毛上挑,眼睛瞪大,凌云飞轻轻地哼一声,劝道:“玉涵,不能太任性了,更不能忘本。他们再对不起你,你也不能漠视他们的存在吧,所以你必须调整好心态,正确面对他们,否则等你年纪大了,你一定会为今天的话而后悔的。”
客玉涵恨恨地瞪了凌云飞一眼,转过身去,用后背向两个她最近的男人表示抗议。
“天南王国自来奉行与睦邻友好相处的政策,从建国到现在,从未插手过别国的事务。但自从天南女王继位,或许是看它的国王是个女人,好欺负吧,西北部族明里暗里插手天南王国的事务似乎从未停止过。这次若不是撒睦尔达罕的一位叔叔起兵造反,转移了撒睦尔达罕的眼球,天南王国这次的叛乱也不可能如此快的被平息。经过这件事,天南女王或许有可能会改变对外的政策,说不定云鹏就给了她这样一次机会。”奚蹟言目光直视凌云飞,说出了他对天南王国形势的判断,很显然这判断是建立在他对天南女王性格深刻了解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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