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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子目露赞许,含笑不语。三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已近午时。云鹤子要去烧饭,公孙婷主动请缨去了。云鹤子见公孙婷走远了,方皱眉问江永清道:“唐姑娘怎么没跟小友在一起?”江永清于是将自己与唐宓和公孙婷之间的感情纠葛,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云鹤子听完深锁眉头,迟疑道:“有一事却不知该不该让你知晓。”江永清诚然道:“老前辈但说无妨,若是晚辈做错了事,自当向事主请罪。”云鹤子叹道:“贫道便是担心你生性耿直,由此自责,终究毁了一生。”
江永清见云鹤子说得凝重,心头一紧,忙问道:“却不知前辈想说何事,看看晚辈是否承受得起。”云鹤子看着江永清,心里琢磨道:“别人不敢说,但此子应该能排除万难。”于是将唐宓如何献身救江永清一节说了。江永清闻言吃惊不小,一时眉头深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云鹤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为难?”江永清点了点头,黯然道:“人世间最难分解的,莫过于一个‘情’字。”云鹤子抚着白眉,沉默了片刻方道:“你我所知的‘道’,并非天地间的唯一,既非唯一,便有对错。既然接受是错,拒绝也是错,你又何苦执着其间,而坏了本性呢?”他说着一指左首那间茅屋道:“贫道此松亭,分阴阳两间。你可先入左面‘阴亭’冥思,觉得无法忍受时,再到右面‘阳亭’遐想。如此来往数次,相信自会有答案的。”
江永清躬身谢过,正要走进茅屋,忽然想起一事,忙对云鹤子道:“拙荆身中奇毒,导致失声衰老。老前辈医道高明,不知能否帮拙荆看看?”云鹤子道:“你安心去吧!贫道省得。嗯!我再送你四个字,持经达变。切记,切记。”江永清谢过,泰然走进了左面的“阴亭”。
这是一间幽暗而干净的房间,干净到除了当中一个蒲团,便空无一物。江永清掩好房门,看看四壁空空,心中顿生寂寥。他在屋中徘徊了两个时辰,这种寂寥感才渐渐退去,接踵而来的却是感慨和失落。不久,心中又有种莫名的恐慌,似乎身边的一切正在消失,世间唯独一个赤裸裸的自己。他的心开始发毛,逐渐感到不安……
公孙婷做好饭菜,却不见了相公,正要向云鹤子打听,又怕他看不懂手势,只好东张西望,四处寻找。云鹤子知她心意,微笑道:“小夫人不必慌张,他正在松亭中冥想,也许几个时辰,也许一两日便会出来。咱们吃咱们的,不必等他。”公孙婷闻言,也只好作罢。
江永清在极静中却不能安宁,开始变得烦躁,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只得坐在蒲团上练功,谁知这一坐便到了次日凌晨。当江永清推门而出时,公孙婷在屋外已坐了一宿。她见相公出来,正要上前问候,江永清却又推开“阳亭”的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与“阴亭”迥然不同,不但显得杂乱无章,而且四壁还被图得花花绿绿。几个墙角分别堆放着锅碗瓢盆;坛罐瓶壶;锄犁网篓;刀剑斧钺等等物品。梁上还挂着成串的玉米干,辣椒干。不时便有硕鼠由梁上窜下,拌了颗玉米便坐在梁上吧嗒吧嗒地啃起来。不久,几只硕鼠吃饱了无事,便追逐打闹,叽叽吱吱叫个没完,全然不把身处其间的江永清当回事。
江永清从进屋开始,便感到一种莫名的厌烦。想是刚从寂静的“阴亭”过来,一时难以承受如此嘈杂的环境,正准备开门出去,却突然想起云鹤子要自己进来的目的,也只好默默坐了下来。两只硕鼠在梁上打闹,一不小心落在江永清头上,四脚一阵乱抓乱挠,牙齿咬着什么便扯,竟是没完。江永清无名火起,意念一动,只摔得几只硕鼠呀呀乱叫,转眼便没了踪影。
过了两个时辰,说也奇怪,在这间烦乱热闹的屋子里,江永清却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宁静。他的心情渐渐变得平和,平和得不着一丝尘埃。时间在分秒中消失。几只硕鼠看看无事,又出来胡闹。其中一只拿江永清的衣裳做了磨牙的工具,几下便撕去了一大块料子。另有一只花蜘蛛借着江永清的发髻,竟搭起了赖以营生的网。噗,有飞蛾扑入网中,成了它的盘中餐。
如此这般,江永清来回于两亭间,竟是三日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说一句话。公孙婷可急坏了,担心相公生出什么病来,每次见他出来,都要端着碗上去劝其吃下,江永清却是沉浸于思索中,一概不予理会。
云鹤子见江永清的面色由刚开始的烦躁到忧郁,又由忧郁变得惆怅,再由惆怅变得哀伤。总之,每次出来的神情都不一样。直到第四天早上他再次走出“阳亭”时,面色已变得平静祥和,甚至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云鹤子知其已悟出心得,于是唤道:“小友现在以为如何?”
江永清来到石桌前坐下,虔诚道:“有老前辈指点迷经,晚辈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公孙婷也不理会相公又悟出了什么真谛,只将一大碗饭菜捧到其面前,生气地插起了腰。
云鹤子哈哈笑道:“先吃饭,吃完了咱们慢慢谈。”江永清见妻子果真生了气,也不敢再多言,傻傻一笑道:“让夫人挂念了。”说完,捧起碗便大口咀嚼起来。
吃完饭,云鹤子带着江永清夫妇攀上了飞来石。望着云海中起伏跌宕的山峦,江永清一时意气风发,竟纵声长啸起来,顿将心中久憋的浊气宣泄一空。江永清啸罢,感慨道:“晚辈在阴阳两亭间来回走了这么几遭,终于明白了,唯有通万物,物障始去。持一心,心境乃清。”
云鹤子仰天一阵大笑,拈须赞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就是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已达到‘道法自然,不争而胜’的境界,委实难能可贵。贫道修行数十年,亦莫过于此,由此可见小友乃大智大慧之人,他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江永清谦虚道:“老前辈过誉了,小子粗陋,那懂得什么大道理。只不过跟耗子做了几天兄弟,略有感触罢了。”
云鹤子一舞拂尘,笑道:“有趣,有趣。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其实所谓的道,便是自然也。即为自然,便有阴阳。阴阳互制,方能太平。是以天地万物无论怎生变幻,都离不开阴阳平衡。故而耗子也好,人也罢,既在这万物之中,又岂有不通之理乎!”
江永清喃喃自语道:“纵有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言讫,忙拱手道:“晚辈受教了。”
此后,云鹤子一面为公孙婷针灸疗毒,一面炼制丹药。江永清夫妇忙时搭搭手,闲暇时便游山玩水,又或博弈纵谈,又或切磋技艺,不知不觉竟在黄山上住了月余光景。
这日丹药练成,江永清夫妇方别过云鹤子,乘黄鹤前往庐山。黄鹤朝心仪的小白鹤长鸣三声,以示道别,这才依依不舍地振翅高飞而去。
第三十八章 世事无常 第四节
庐山之秀,与黄山自又不同。它毗邻鄱阳湖,山与水相互辉耀,达到完美的和谐。
黄鹤在鹤鸣峰上绕了一圈,听江永清说起此峰的名字,更是得意得欢叫起来。绕过鹤鸣峰,江永清指挥黄鹤飞往五老峰故居。这五老峰滨临鄱阳湖,五座山峰卓然而立,俊秀挺拔。此刻,湖面上升腾起一股雾气,跟那天上的云结成一片,正是云山雾绕,宛似蓬莱仙境。
江永清让黄鹤落在了竹林外,自己携妻走入竹林,以示对母亲和义父的尊敬。岂料夫妇俩尚在竹林中,便远远听见竹楼里传出女人的吵嘴声,还掺杂着婴儿的啼哭声,真是好不热闹。江永清愣了一愣,喃喃自语道:“难道影妹已经结婚生子了?”
公孙婷摇头比划道:“不象影妹的声音,到想是柴姑娘和凌姑娘的声音。”两人正在纳闷间,忽见一女子冲出竹楼,接着便扯起清脆的嗓音道:“姓秦的,你到底帮谁,今个你要是不说清楚,姑奶奶我跟你没完。”
只听一男子幽幽叹道:“我的小姑奶奶,不是都分配好了吗!你还要怎样?”那女子却不依不饶道:“凭什么姓凌的有熏香和丹炉,姓巫的有竹屏与珊瑚,姓季的有梳妆台和铜镜,而我这正房却只有只簪子?”那男子遂安慰道:“你是正室嘛!何必跟她们几个一般……”
“相公,茅厕又脏又臭,你快去弄弄啊!”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传来,打断了男子的话语,紧接着又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声音道:“阿风,你身为‘落英门’门主,有许多大事亟待处理。我劝你还是勤奋点,别整天泡在脂粉堆里,竟干些没出息的事情。”
须臾,又闻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叫道:“风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糟溜鱼片’、‘清炖童子鸡’,快来吃啊!”那男子马上叫道:“开饭喽!三位娘子先随为夫用膳,其他事情慢慢再说。”只见一个清瘦俊朗的书生由竹林里走出,向着小楼而去。
江永清一瞧那男子,不由笑道:“我当是谁占了此地,却原来是这风流公子。”公孙婷比划道:“是啊!看不出他还真有本事,一下子讨了这么多老婆。”江永清说话的声音虽轻,却还是让楼里的人发现了,只听那英气勃勃的女子断喝道:“什么人 ?//。还不滚出来。”只见一黑衣女子疾射而来,抖手打出一条“金龙”,席卷向江永清立身处。
江永清随手拈了两片竹叶,轻轻一扬,那竹叶便如离弦的箭羽般疾射而去。黑衣女子吃了一惊,忙抖动“金龙”缠住身边的一根竹子,借力退出了竹林。奇怪的是,那竹叶竟跟着她退出竹林,待其站定脚步,这才失去力道,飘然落地。仅仅落地也就是了,可那竹叶却偏生看似无力,落地时却直入泥土之中,让人不得不惊惧。
林中传来一片惊呼,须臾,只听那女子颤声问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 ?//。还请现身一见。”江永清仰天打了个哈哈,遂携妻大步踱出了竹林。
楼中几人一见是江永清夫妇,惊得一时合不拢嘴。江永清含笑道:“诸位大概以为我夫妇已死,故而感到意外。如今江某与婷儿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你们又何必惊慌。”
公孙婷一看,果然是秦风带着凌玉环、柴馨、巫承欢和季芙蓉四女,不由觉得好笑,心里琢磨道:“这秦风好大本事,竟将如此多美女收罗帐下,也不知他使的什么手段。”
秦风定了定神,遂迎上来笑道:“三年前从拙荆巫氏处惊闻噩耗,小生可是日日悲歌,夜夜醉饮,尽想着当年与贤伉俪同甘共苦之事。未曾料到,今生还能与二位相见,实在是可喜可贺,余心大慰啊!”
江永清打趣道:“秦公子福泽深厚,得娶四位娇妻,我夫妇若不前来讨杯酒喝,岂不便宜了你小子。”柴馨与江永清夫妇交情匪浅,一见来的是他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正要上前牵公孙婷的手,却突然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个郡主,却背着父母委身下嫁秦风,说出来实在不光彩,便又悄悄退了开去。
巫承欢见到公孙婷多少有些尴尬,也落在后面闷声不响。到是凌玉环显得落落大方,上来拉着公孙婷道:“姐姐大驾光临,小妹荣幸之至。寒舍备有水酒,快请里面就座。”秦风忙招呼道:“小生糊涂,差点忘了招呼贵客。咱们可以边吃边聊,快屋里请。”
江永清无奈地耸了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