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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亲自运往灾区救济百姓。”
苦海好奇道:“居士何不将银子交给官府办理,也省了令郎跑这一趟。”温默言笑道:“大师有所不知,我家官人可精着呢!他怕官府贪墨,银子落不到实处,所以从来不拿现银,而是把灾款换成辎重,然后叫信得过的人送往灾区。上次浙江泛滥,我家官人就亲自押了二十万两物资,前往钱塘县赈灾的。”
米秉良叹道:“官府腐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没有这点心思,我也不会富甲一方了。”那叫米棋的少年进来问道:“爹,娘,孩儿几时动身?”温默言道:“棋儿,你先去钱庄开张十万两的银票,然后到各家店里换成物资,最好明天就能办妥上路。救灾如救火,万万拖延不得。”
“是,孩儿这就去办理。”米棋正要离去,忽听一个稚嫩的女孩声叫道:“爹,娘,香儿也要去。”随着话声,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了进来,拽住米棋的衣裳不放。米秉良故意板起脸,不悦道:“香儿,你哥哥是去办正事,你一个小丫头掺和什么?快回家去,叫余妈烧几道好菜,就说家里有贵客来了。”
米香眨着大眼睛道:“爹,您不是说行善是给自己积德吗?女儿今晨在河边见一个老伯伯钓了两只甲鱼,准备拿到市集去卖,女儿便跟老伯伯讨价还价,最后花了二两银子买下甲鱼,然后就近放生了。您看,女儿已经懂得行善了,您就让女儿跟哥哥去吧!”
温默言抚着女儿的小脑袋,微笑道:“傻孩子,你买下甲鱼本是出于好心,但你不该在原地放生,万一你走了,那老伯伯又将甲鱼钓上来,再拿到市集上去买,你岂不是花了冤枉钱?你本意是好的,可最后却肥了别人,还连累那甲鱼再次受苦。香儿啊!你年纪还小,做事不够稳当,等你将来长大了,再跟哥哥学习做事好不好?”
米香听母亲这么一说,心里发急,几乎要哭出声来道:“娘,那该怎么办呐?”米秉良蹲下身子,捉着女儿的小手安慰道:“香儿,你应该把甲鱼拿到没人垂钓的地方再放生,这样甲鱼才有生存的空间啊!乖孩子,你能有此善心,爹娘已经很高兴了。等你长大后,爹一定委以重任,相信你能比哥哥做得更好。”
米香扁了扁嘴,幽幽道:“那好吧!女儿这次不去了,等下次我把甲鱼放到没人垂钓的地方,爹就让女儿跟哥哥去行善,不许反悔哦!”众人闻言,全都含笑点头称好。米香高兴地一甩辫子,随即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苦海感慨道:“善哉,善哉。居士一家如此行善积德,实在是令贫僧佩服。”米秉良摇头道:“这些都是老倌份内之事,说起来也无足挂齿。”
米棋见父母对苦海十分尊敬,于是施礼道:“能被我父亲看重的人,必然都有非凡的才干。大师如能在我家中小住,待弟子办完事后,定来向您讨教本领。”苦海颔首道:“小檀越如此好学,贫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苦海一直陪着米秉良夫妇布施完毕,才随二人来到米府。这时日已西沉,正是月朗星稀之际。米府背山面海,可谓尽得山水秀丽。府邸前后十重院子,更有亭台数座,说大不大,但也算是大富之家了。苦海进得米府,才发现整个府邸装饰古朴雅致,完全没有奢华的感觉。米秉良夫妇领他进了花厅,只见桌上早已备好了斋饭。
米秉良道:“大师来得正巧,我府上实行轮斋制,即一月食荤,二月食素,以此类推,这个月正好吃斋,大师可以尝到老倌特制的斋食了。”苦海深感荣幸道:“难不成居士在这斋饭中,也有些创造?”
温默言笑道:“有没有创造,大师一吃便知。”苦海随手夹了筷菜,吃在嘴里又香又嫩,就像是在吃肉一般,不由惊呼道:“居士为何要让贫僧破戒?”米秉良笑道:“大师以为自己吃的是肉,其实这些菜都是用豆腐密制的,不信您可以剥开来瞧瞧。”
苦海忙剥开食物一看,只见里面成粉乳状,果然不是肉,不由佩服道:“居士真乃有心人,贫僧自愧不如。只是贫僧尚有疑问,以居士如此慧根,本可成就菩提真身,何以却还了俗呢?”米秉良正色道:“不入红尘,何以渡人 ?//。当年傅大士并未出家,却成为禅宗的一代宗师。老倌所为,只不过是向大士学点皮毛罢了。”
温默言接着道:“无论吃斋念佛也好,带发修行也罢,人的劣根性,富有时存在,贫困时亦存在。只要你换个角度,便会有不同的感受。我家官人所为,不过是另辟蹊径,以自己的理解,来诠释佛法真谛罢了。”
米秉良道:“要想教化众生,使其从善如流,若连自己都吃不饱,还怎么去施为?只有当自身富足了,才能去帮助更多的人。入世也好,出家也罢。天地广阔,自然佛法无边。你我穿梭其间,来往无忌,岂不更是相得益彰。”
三人一面用膳,一面谈天说地,苦海顿觉受益匪浅。这种感同身受的洗礼,使他的境界在不知不觉间得到升华,连眼界也得以大开。
用完斋后,米秉良带着苦海来到后山,一路上恬静幽雅,就像是在自家花园里闲逛。如此走了一刻钟,只见一座寺庙突然出现在眼前。苦海未料到在米府后山之上,竟然会有座规模不小的寺院,一时间大感错愕。
米秉良这才解释道:“这座‘天良寺’是我十年前修建的,里面有僧众百余人,原先都是些苦难的百姓,受我教化后,方在此落发出家的。前些日子台风刚过,寺中大部分僧侣都随棋儿去赈灾了,只留下几个看寺的。我每日都要来此做早课,念经诵佛一样不落。”
苦海心下佩服,于是随米秉良参观完天良寺后,当即要求留宿寺中。
次日拂晓,晨钟初响,便见米秉良夫妇身着袈裟而来,与苦海相互见过礼后,便至大雄宝殿颂唱经文。苦海见他夫妇十分专注,所诵经文也是一字不差,便知平时下了工夫。早课结束后,苦海并未随米秉良夫妇离去,而是主动留下来与寺内僧人交流心得。
第五章 浮生如梦 第一节
次日,苦海应邀来到米秉良家做客。宴闭,两人又畅谈至深夜,方同榻而眠。
是夜,方敲过三更,两人正欲进入梦乡,却隐隐听见房外有衣袂飘动声,于是同时警醒了过来。米秉良示意苦海在此等候,由他出去看看来的是何许人物。只见其套上布履来到门边,轻轻拨开门闩,就着缝隙窥视了片刻,这才推开房门闪身而出。
“问之居士待我甚厚,我岂能不为其分忧。”苦海隐忍不住,于是也下了床,穿戴整齐后,便拉开房门上了房顶。他极目四望,忽见有条黑影在南面院落一闪而没,于是追了过去。穿过两重院落,苦海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隐没于米秉良的书房中,心中不觉有些纳闷,于是轻轻翻下屋檐,掩至窗外静观房中动静。
在这万籁寂静的深夜,纵有落针亦可闻。苦海听见屋中有翻书声,不觉好奇起来,于是拿食指蘸了些口水,轻轻戳破窗糊纸,定睛往里瞧去。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可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屋中翻书,想是找到了几本可心的,便悄悄塞进怀里。
苦海即感慨又惋惜,不禁叹道:“道不可盗,识岂能偷。世故,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却不知小施主夜入民宅,所为那般?”屋里人想是受了惊吓,一不留神便碰倒了身边花瓶,顿时发出一声碎响。他正没个理会处,却忽听得一声女子尖叫道:“野儿,东西拿到没有?”
屋里人这才慌里慌张地,想拿壁橱上供着的一支玉箫。可他刚一伸手,便想起屋外有人警语规劝,于是略一迟疑,便即推开后窗而去。苦海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由颔首道:“孺子尚可教。”言讫,悄悄跟了上去。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喝声,蓦地惊起一片鸟叫。苦海听出是米秉良跟个女子交上了手,于是也顾不得追那孩子,便往打斗处赶去。他尚未赶到场中,便听米秉良喝道:“快放了小女。”那女子却桀桀怪笑道:“瞧你女儿长得不赖,正好给我儿子做媳妇。你当岳父的不去准备嫁妆,反而与亲家母大打出手,这是何道理?”
米秉良怒道:“哪里来的泼妇,竟是一派胡言。”说着又强攻而去。苦海奔至近处,见是一名妖艳的女子,左手正抱着昏迷的米香,仅凭一只右手,便与米秉良战了个旗鼓相当。米秉良连续强攻,均不能迫使对方放下米香,心中也甚是焦虑,见了苦海便叫道:“大师快来助我。”
苦海见那女子武功似曾相识,于是惊问道:“女施主可是寒月宫的人 ?//。”那女子闻言一愣,旋即冷笑道:“你这大和尚到有些见识,要不要试试我的寒冰掌?”苦海尚未开口,却见温默言率着一干家仆匆匆赶来,口中不住叫唤道:“香儿,香儿,快放了我的香儿。”
那女子见敌人越来越多,心里嘀咕道:“敌众我寡,也不知这和尚是何来路,若是少林寺的硬手,却也不好对付。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策走为上了。”她心中有了计较,手上顿起变化,什么“乱云飞渡”、“拨云见日”、“翻云覆雨”,几乎把“穿云手”从头到尾使了个遍,逼得米秉良一时间手忙脚乱。
苦海知她心意,于是正色道:“事急从权,救人要紧,女施主莫怪。”说着一展“莲花无相手”,便由侧面攻了上去。了尘大师佛道兼修,自创的这套“莲花无相手”更是集两家之长,一经施展,便如莲花朵朵,煞是奥妙。
几个回合下来,那女子已被苦海二人逼得节节后退,不由暗忖道:“果然不是相好的。老娘纵横江湖二十年,莫到头来在阴沟里翻了船。不过瞧这和尚招式虽妙,却并不纯熟,原也不难对付。只是两人联手,我独臂难撑,好歹也得让他们分心,才能趁机走人。”她想罢,于是嘲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弱女子,羞也不羞?”
苦海和米秉良都乃正直之士,闻言面露尴尬,拳脚上自然舒缓了下来。那女子见起了效果,便加紧嘲笑道:“常言道,好汉架不住人多,好女架不住夫堕。似二位这等两男斗一女的能耐,传到江湖上去倒也稀罕。说不定人人效仿,却也好看。”
温默言怒道:“好个贼婆娘,你休要用言语挤兑大师,妄图趁机逃跑。识相的快放下我女儿,咱们便不与你计较。”那女子暗啐道:“这女人想坏我事。”说着脸色一变,忽然冷冰冰道:“哼!我曲还音到手的东西,几时还给人过?尔等若再不住手,老娘便捏碎这女娃的脑袋,来个一拍两散。”
米秉良闻言吃惊道:“你就是‘琴姬’曲还音?”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呢?”她说着突然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凳上,然后将米香横在双腿间,又取过背囊摸出柄暗红色的琵琶。米秉良见状大叫道:“不好,这女魔要使音波功,夫人快走。”
苦海灵机一动,突然朗朗道:“女施主何必赶尽杀绝,香儿既然与你有缘,带走便是。”温默言心急女儿安危,忙道:“大师,你怎能说出这种话?”米秉良为人冷静,知道苦海心里有计较,于是道:“曲还音,你走吧!三日之后,我自来要人。”
曲还音仰天打了个哈哈,讪笑道:“如此甚好。”说着轻拨了几下琴弦,那铿锵有力的琴声尖锐刺耳,甚是扰人心魄。温默言与一干家仆顿感头晕目眩,手脚酸软。就连米秉良和苦海也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