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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碗馄饨面。”
“多放点葱花。”莫研忙补上一句,方也坐下。
面摊的老板是个年近六旬的老汉,手脚却麻利得很,包馄饨下面条,动作熟练而飞快,不过一会,两碗热腾腾的馄饨面端上桌子,香气扑鼻。
“老板,借问一句,前面的织造府这般排场,可是有谁去世了?”展昭装着不在意问道。
“客官,您是外地人吧?”老汉问道。
“不瞒您说,我二人今日才到的姑苏。”
“难怪……”老汉压低嗓门,凑上前道,“听说是织造大人在京里被人害了性命,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旁边一位吃面的汉子探过头来,“我昨儿往织造府里送过盐,听里面的人说织造大人是让一个入室行窃的小贼给害了。”
莫研吃面的筷子顿了顿,飞快地瞥了眼那人。
“此事当真?这倒是叫人想不到的事。”展昭叹息地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那汉子也叹道,“真真是树倒猢狲散,加上白小姐又被退了婚,您别看这外头还撑着门脸,里头早就不剩什么了。那几个姨太太推三阻四的,连个上京扶棺的人都没有。”
“白小姐被退婚?”莫研奇道,“什么人家敢毁堂堂姑苏织造的婚约?”
“咳!白大人一死,谁还认他这个织造大人。”汉子嗤之以鼻,“洛阳司马家又不傻,前脚刚听说白大人的死讯,后脚就让人来退婚了。可怜白家小姐,准备了半年多的嫁妆,如今还不知背地里哭成什么样呢。”
“这有什么可哭的?”莫研敲敲筷子,奇道,“要我说,她高兴还来不及。如此行事,可见洛阳司马家是势利小人,嫁过去也难快活。这种人家,不嫁也罢。”
展昭闻言,望着她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
“这位小哥说得轻松,你若知道洛阳司马家有多少家产,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汉子砸巴砸巴嘴,喝下一大口面汤,用神秘的口气道,“听说他们家,连夜壶都镶了夜明珠在上头。”
这下,不仅莫研咯咯直笑,便是展昭也忍俊不禁。
“果然是物如其人!”她笑道。
“怎么说?”
莫研笑得顽皮:“夜壶就是夜壶,就算镶满夜明珠也还是个夜壶,难道还能变成花壶不成。”
众人思及话中之意,纷纷大笑出声。
那汉子连连点头,笑道:“小哥说得极是!如此看来,确是没什么可希罕的。”
“方才听这位大哥口气,看来现下织造府中怕是连个当家管事也没有了。”展昭笑毕,听似随意道。
“那倒不是!偏偏就是想当家管事的人太多了,反而一团糟。您想,那三个姨太太,哪个是省油的灯,谁不惦着白家的家底,若不是碍于面子,打死一个也不稀奇。”汉子啧啧摇头,“所以谁也不肯上京扶棺,这个时候走,回来生怕连渣子也捞不着了。”
“白小姐呢?难道她也不去扶棺?”
“谁能指望她呀!那是个病美人,风吹吹就倒了。听说司马家退婚后,这位小姐就没再出过小楼。”
听到此处,莫研与展昭对视一眼,心中皆暗自思量:白宝震究竟会把帐册的所在告诉谁?白家这几个人似乎都不是可以托此重任之人。
第十二章
一时吃罢,付了碎银,两人才往织造府邸行去。
听闻他们来自开封府衙,家丁匆匆忙忙进去通报,不过一会,便将他们迎至大堂。几位姨太太也都迎了出来,莫研拿眼一溜,心中不由感叹,这几个女子燕瘦环肥,各具姿态,白宝震倒真是艳福不浅。再看她们虽是素服打扮,但均是上等白绸所制,头上的珠钗虽然简单,但珍珠个个匀称圆润,显然价值不菲。
“展大人,一路辛苦!”
展昭被殷勤请至上座,莫研在他下首落座。几句场面话寒暄过后,茶水糕点送上来,二姨太太才小心谨慎地开口询问他们的来意。
“不瞒各位,白大人死因还有些疑点,故此包大人派展某前来。”
“还有疑点?”三姨太太素帕掩口,惊呼起来。
“这么说我家老爷……死得冤枉啊!”另一位姨太太悲切道。
莫研看这几位姨太太顿时泫然欲泣,忙赶紧问道:“不知白大人素日可有什么仇家?”
“仇家?我家老爷在世时并未提及有何仇家。”
“……几位夫人可知与白大人交往甚密的有哪些人?”展昭问道。
“奴家不清楚。”三支形态各异的珠钗各自茫然地摇了摇。
看来这几位姨太太除了吃穿用度,争宠吃醋外,其他事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莫研暗自翻了个白眼。
展昭心中多有无奈,道:“即使如此,我们想到白大人书房一观。”
闻言,姨太太们颇为犹豫,彼此间难得地交换目光,似有不便。
“我们必须查看一下白大人的书信往来,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见她们迟迟没有回应,展昭又淡淡道,“相信几位夫人也希望早日查出真相。”
“展大人,我们当然……”
二姨太太忙要解释,却被展昭起身的动作打断。他显然不欲再听她们多言,轻轻作了个手势:“烦请引路。”
莫研虽然一直看展昭不太顺眼,但平心而论,确是极少看见展昭端出官架子,便是在教训她时,口气也不是这般。此时见他冷着脸寥寥几语,便让这些人乖乖地带路,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并非厌恶,却也说不清究竟是何感觉。
白府的书房临荷塘而建,荷塘颇大,此时望去,荷花已谢,只见荷叶微残,偶尔轻风拂过,自有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莫研无心景致,目光落在荷塘边的几个人影……一位麻衣素缟的少女凭栏而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身后还有两名随侍丫鬟。
眼见众人走近,那少女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落在那几位姨太太身上,冷冷道:“你们那日翻了个底朝天还不够,现在又来做什么?”
闻言,姨太太们脸上顿时都不太好看。
“盈玉小姐,老爷生前虽然很疼你,可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长辈,要进出老爷书房还不用经过你的允许。何况,这位是京城来的御前四品护卫展大人,在他面前,你不可放肆。”三姨太太显然没把白小姐放在眼里,语气颇重。
“展大人?”白盈玉的视线移到他身上,她也曾听说过展昭其人,知道他供职开封府衙。
展昭略略施礼:“展某冒昧,但公务在身,还请小姐见谅。”
“是何公务?可与家父遇害有关?”
展昭点头。
“家父……他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她语气微颤,身子似乎也有些摇摇欲坠。
这话问得有些古怪,白盈玉方才并未在大堂听见他们的话,何以直接想到这点?莫研瞬地看向她:“白小姐觉得令尊之死有问题?”
“令尊临走前,可曾对小姐说过什么?”展昭显然也留意到了。
白盈玉咬了咬嘴唇,飞快地摇了摇头:“不!他并不曾说过什么,只是家父向来宽厚待人,何至于白白地……白白地送了性命!”
“……白白地送了性命……”这句话在莫研脑子里打了几个转,抬眼正对上展昭的目光,两人均不语。
看展昭一时沉默不语,一群人都僵在当地,半晌,反应过来的二姨太太才忙招呼大家进书房。
眼见白盈玉精神不济,丫鬟轻扶着她落座在书房靠窗的软榻上,又端了碗桂圆茶给她,方才退到边上。
“家父他究竟是如何遇害的?”她把茶放到一边,还是问回了方才的问题。
“一剑穿心。”莫研眼睛在书房内溜溜地转,随口答道,她虽然不敢看尸体,不过却细细看过仵作的验尸格目。
闻言,白盈玉拿着素帕的手微微颤抖,泪水随即滚落。几位姨太太也顺势地齐声悲凄,大有不甘落于人后之意。
展昭在心中暗叹口气:这丫头,怎地说话也不知道含蓄一点。
莫研看众人反应,方意识到自己说话鲁莽,忙陪着笑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所以白大人是立时断气,想来并未受什么痛苦,各位节哀才是。”
可惜她这句话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书房中抽泣之声不断,莫研尴尬地望望展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安慰人并非展昭的擅长,何况还要同时安慰四个女人,他只好道:“事已至此,还请诸位节哀顺变。白大人遗体尚在开封府中,包大人希望府上派人及早迎回,让白大人入土为安才是。”
此言一出,顿时寂静无声,那些个姨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是无人接话。
“我去便是。”白盈玉轻轻道。
“小姐……你的身子……”她身后一位丫鬟闻言急道,却被她摆摆手止住。
她也不看姨太太们,只是凄然一笑:“盈玉不孝,倒让展大人笑话了。”
让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儿家独自上京扶棺,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这毕竟是白家家事,自己也不便多言,展昭遂道:“展某必须查看一下白大人过往信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展大人请便。”白盈玉起身,走至书桌旁边,指着一列抽屉道,“家父的信函一贯收在此处……”她不无嘲讽地一笑,“幸而是信函,若是房屋地契,只怕就得问我这几位姨娘了。”
“你……”
几位姨太太本欲发作,但看有外人在场还是隐忍了下来,皆称自己还有事情,离开了书房。
莫研已自在一旁,拉开抽屉,取出几沓信函,慢吞吞地挑拣着。她心里清楚,此行目的是帐册,虽说查看书信不过是个幌子,但若能从书信之中找到白宝震与张尧佐往来的蛛丝马迹,也不失为证据之一。
查看良久,展昭与莫研都有些失望,信函大多都是些下级官员请安奉承之类,而白宝震与上级官员尤其是京官的往来信函竟然一封也没有。
“这老狐狸……”莫研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低低的声音虽然传不到白盈玉耳中,却引着展昭瞧了她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白宝震与京官不可能没有往来,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把这些信函都藏在何处,或者都烧掉了也未可知。
懒懒地舒展下身体,装做看乏了的模样,莫研在书房中来回转了转,目光在书架和墙上所挂字画溜了溜,又在窗边的白盈玉身上停留了一会。
她此时作男儿打扮,目光却颇为直露,自己虽浑然不觉,但白盈玉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便是两个随侍丫鬟也恼她无礼,瞪了她好几眼。
“两位慢慢看吧,我去命人打扫厢房,备下香汤。”白盈玉起身朝展昭有礼道,“寒舍简陋,比不得京城,还请莫要嫌弃才是。”
展昭忙道:“不必麻烦,我们已在城中客栈落脚。”
白盈玉也曾听说展昭虽供职开封府,却历来不愿结交官僚,加上府中举丧,多有不便,她也不再勉强。留了一名丫鬟在书房中听候吩咐,她便推说身体不适,告辞二人,回小楼休息。
莫研趴在窗边,看着白盈玉纤弱的身影拐过游廊,转入不远处的秀雅小楼中,才回过身来。留下来的那名丫鬟看她如此模样,愈发认定她对小姐有非分之想,目光中对莫研颇有不满。
“你们小姐……”莫研笑吟吟地朝丫鬟道,被后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倒把她弄的一头雾水,后半句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来。
“这位官差大哥,我们家小姐已是许了人家的。”丫鬟伶牙俐齿,盯着她飞快道。
“许了人家,听说是洛阳司马家吧。”莫研奇怪问道,“不是被退婚了吗?”
丫鬟一愣,原以为他们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