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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实话,可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她懊恼地敲敲脑袋,“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让老包……”
“是包大人。”展昭更正她。
“……让包大人开封文书给我,也好替我做个证明。”
她去请命展昭倒是相信,只是包拯怎么会答应,他实在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向包大人请命的?”
“……这个,还是不用说了吧。”她有些不情愿。
展昭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莫研被他看得颇为无奈,只好嬉皮笑脸地如实道:“我说你不慎把剑给落下了,我得把剑送给你,包大人一听就着急了,催着我赶紧上路。”
闻言,再看看莫研手中的巨阙,对于不明真相的包拯而言,这个借口确实足以蒙混过关,展昭还真是无话可说。
“我可没骗他,你别想岔了。”似乎很明白他心中所思,她慢吞吞接着道,“然后我才告诉他,你已经把剑送给了我,我答应了你剑在人在,剑那什么人就那什么……这句是我蒙他的,我承认。”听见展昭轻咳两声,她没奈何地承认。
展昭忍着笑,问道:“后来呢?”
“道理很简单,一说他们就明白了。巨阙剑当然应该在你身边,而我当然得和剑在一起,所以唯一的解决的法子就是让我带着剑一起留在你身边。”她耸耸肩,理所当然道。
这般缠头缠脑的话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展昭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奇怪包大人如何会被她绕进去。
“后来,公孙先生就朝包大人使了个眼色,他以为我没看见。”她得意道,“包大人就让我先回去,说是要斟酌斟酌。结果还未到第二日,当日晚间他们便答应了,只是要你写封信回去,说明已见到我,并且同往辽国。”最后这句话中她还是小小地耍了个心眼,事实上包拯原话是将决定权交由展昭,若展昭同意,便书信相告,包拯自然会销去莫研捕头的职务,另外给她按上个随嫁护卫的名头。
展昭自然不笨,听出她话中纰漏,微笑道:“既然是包大人答应你,必定派了你差事,又何必要我另外修书呢。”
“可能是包大人信不过我吧。”她笑嘻嘻地随口道。
“说实话。”他无奈道。
“唉……这个……就是……”她无可奈何,飞快道,“包大人说我的去留由你决定,你若答应的话,自会给我安排差事,到时修书告诉他既可。”
“她的去留由你决定”——展昭静默良久,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的,突然又回到了他的面前,或去或留的抉择就握在他的手中。
莫研紧张地瞅着他,见他眉宇轻愁拂之不去,猜度他心中所思,不由地愈发沮丧起来,见他似乎要说话,急急开口打断他:“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所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为什么想去辽国?”他看着她,问道。
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没有任何掩饰:“因为你在辽国。”
“我有正事要做,而且也许会很危 3ǔ。cōm险。”
“我会帮你的。”她自信满满。
“也许还会丢掉性命。”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都不会死。”她笑吟吟地说。
展昭苦笑,说出了心底真正的话:“小七,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涉险。”
“展大哥,危 3ǔ。cōm险哪里都有,就算我不呆在辽国,一直乖乖呆在开封府里,你也没法保证我就一定会好端端。弄不好,说不定比去契丹更危 3ǔ。cōm险呢。”她努力说服他,“你这些年在开封府里还不是弄了一身的伤,你本事这般好都会受伤,若是我遇上了,说不定就是小命难保。”
虽然知道她素来是无理搅三分,可这番话展昭也不得不承认确是有理。
“留在在开封府里,哪怕是让我回蜀中去,可瞧不见你,我也不会快活。”她低低道。
展昭长叹口起,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小七……”展昭的手按在她肩膀上,“我知道我不能强迫你留下,或是强迫你离开。但我必须告诉你,契丹是蛮荒苦寒之地,这一去便是数年,说不定亦要终老辽国,你想明白你可受得了?”
她笑着点点头:“咱们在一块,再久一点也没什么。”
“宋辽关系微妙,你我一入辽国,性命便握于他人之手,你亦要想明白。”
“你怕么?”她看他。
他平静道:“职责所在,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那我自然同你一样。”她侧头笑问道,“展大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你当真,”他深深地望着她,“当真想与我同往契丹?”
“嗯。”
她用力点点头。
展昭深吸口气,眼中似有泪光,忙仰头望向夜空,良久复低头望向她,微微笑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不得不问你。”
“只要你不赶我走,尽管问就是。”
“你觉得我这个人,能否让你托付一生?”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是诚恳之至。
莫研点头:“能,当然能。”
尽管在意料之中,可听见她回答时,他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那等到了辽国安定下来,我们就成亲,可好?”
“好。”她响亮而干脆道。
看着她的笑颜心中感动,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她如此倾心相许。展昭长叹口气,将她搂入怀中,两人静静相拥,天边一轮新月如钩。
第三十六章
次日清晨,大队人马即将启程,赵渝知道这已是在大宋境内的最后一驿,等日头落下月儿升起,她便已身在辽国了。想到此层,心中不由得郁郁更甚,侍女请她上马车,她却展目望着周遭一草一木,久久不愿上车。
展昭身为护卫,静静立在一旁,明白赵渝心中悲伤,亦不上前催促。纵然旁边的辽使有些心焦,却也不敢出言,只好在旁候着。
待赵渝收回目光,欲起身上之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人侍立在轿旁,脸上的笑容春光灿烂,几乎要开出花来,在敛目谦恭的人群里分外扎眼。赵渝停住身子,将目光移过去,想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第一眼,她这些日子并未在送嫁队伍中见过。
第二眼,可那人怎么看都有几分眼熟。
第三眼,她终于回忆起某些并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那个钱袋……
“你怎么在这里?”她转身朝莫研走过去,语气不善。
还未等莫研开口,展昭已站了出来,恭敬道:“回禀公主,莫侍卫是包大人特地派来的,因之前有公务在身,故而昨夜刚刚赶到。她也是女儿家,贴身保护公主会更方便些。”
赵渝微眯起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莫研:“你,来保护我?”
“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莫研笑得愈发灿烂。
“你愿意随我去辽国?”
“当然愿意。”
莫研脆生生地答道,目光却飞快地瞥了旁边的展昭一眼,带着明显的笑意。展昭薄唇含笑,微垂下双目,他知道她这话其实是对他说的。
对于赵渝来说,莫研的回答干脆利落而且甚是快活,她不由得愣了愣,面前的莫研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当,只是显得更瘦小些。她身边的几位侍女,年纪稍长于她,亦是被指定随嫁往契丹,虽然已在她面前极力掩饰,可她还是看得出她们对于异域的恐惧和害怕。便是内敛持重如展昭,这些日子亦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孤寂。
可从莫研身上,一派轻松自在,她快活的样子简直像是把契丹当成蓬莱仙岛。
赵渝狐疑地盯了她半天,又转头看了看展昭,后者含笑而立的样子让她骤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刻,她的无名火腾地蹿上来。莫研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保护她,而只是拿她当个幌子,为得只是能和展昭在一起。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保护。”她冷然道。
“公主,属下以为不妥,莫侍卫若有失礼之处,尚可慢慢教导,但一切应以公主安危为上。”出声的是展昭,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冷静,似乎这个状况早在他意料之中。
“展昭,你……”
赵渝轻咬贝齿,狠狠看向他,很想指出他此举分明是假公济私。但展昭离开开封府,随自己远嫁辽国,不管怎么说,她心中确是对他存着几分感激,不便当众驳他,当下只好按耐下来。心中暗自思量,反正来日方长,可寻的借口甚多,不愁找不到机会撵她走。
而此时莫研知道展昭是在替自己说话,顿时大为欢喜,忍不住多瞅了他两眼。
河间府尹李奇高随同夫人是前来送行的,在旁边候了半晌了,因不明莫研来路,也有些不明究里,自然不便插口。眼看公主上了马车,李奇高方才上前,朝展昭拱手笑道:“展大人,若有事尽管遣人相告,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展昭微笑以对:“展某先行谢过李大人。”提剑略一拱手,辞过府尹夫妇二人,翻身上马,随队伍前行。
前方莫研早已上马,策缰徐行,不时回望两眼,见展昭赶上来,便凑近他低声笑问道:“大哥,若方才公主执意要赶我走,你怎么办?”
展昭侧头瞧她:“你会走么?”
当然不会,这还用说,她连连摇头。
展昭笑得风清云淡,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她不会走,他自然也会想法子不让她走。
瞧他模样,莫研歪头一笑,心意相通,已不必说出。
“对了,那位府尹夫人生得那样美,是谁?怎得我看府尹对她小心翼翼地,多吹口气都怕化了,恨不能捧在手心里才好。”她又回头望了望,正看见李奇高扶着夫人尚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送嫁队伍。
“她是庞太师的三女儿庞珑。”
莫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庞太师之女,难怪难怪……这庞太师那么精明,大女儿当了贵妃,二女儿嫁了朝廷大将军,怎么会把三女儿嫁到边境来呢?这买卖做得可有些亏。”
“李大人颇有才学,三年前就边境问题两国通商问题上谏,深得皇上赏识,特地把庞三小姐指给了他。”
“原来是皇上指婚。”莫研闷头想了想,朝展昭道,“大哥,你没事可别上什么折子,万一也引得皇上赏识,给你指婚就麻烦了。”
展昭微微一笑,只简简单单道:“你放心。”
他既然如此说,她自然也就放心得很。
因将到辽国,这日行得倒比素日快了一些,到雁门关正是日渐西沉之时。关外早有辽人等候迎接豫国公主,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群,为首一人年轻俊朗,面带豪气,锦衣华服,贵不可言,正是耶律洪基,他亲自来迎接自己的新娘来了。
按宋礼,在正式拜堂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得见面。耶律洪基虽是辽人,倒也十分守礼,仅在车下向豫国公主问安。赵渝原就心中忐忑,见来人是耶律洪基,愈发紧张起来。幸而耶律洪基并无半分逾礼之举,才使她渐渐安心。只是这耶律洪基究竟是何模样,她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颇为清亮,未免更加好奇此人长相。
待耶律洪基退开在前引路,赵渝方才偷偷撩开车帘,溜眼望去,可惜仅能瞧见一群辽人背影,连哪个才是耶律洪基也不知道。
“公主有事?”
因职责是护卫公主,莫研多半时间都行在马车边上,见她探头探脑,自然要问。
赵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放下车帘,没过一会,终是心痒难忍,又复撩开车帘,朝莫研招了招手:“你方才瞧见那人长相了么?”
莫研点点头。
“他什么模样?”
“看着挺斯文,一点都不像辽人,要不是穿着辽人的衣裳,倒像咱们大宋的公子爷。”莫研如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