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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瓜娃站在船舱并没有挪动步子,看了看船头的远方,也是压低声音道:“柱头!那些狗日勒一直跟到我们在,你没看到?”
樊大富一惊,忙问:“你咋个晓得?”
“我下水之前,沿江找唠一圈鱼道,就在那边江道转各各勒地方(江道转角处)看到还有一条船!不用仔细看就晓得,肯定是他们!”李瓜娃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往船头方向看上一眼,生怕自己说话被远处那条船上的人听到了。
“妈哦!老子真勒是老唠!几天没下过水,耳朵也不好用唠,算球唠!反正拿人钱财,给人消灾!算老子们欠那些狗日的!你先不要换衣服,我给他们打个号子,喊他们过来!”樊大富说着就要往船头走,却被李瓜娃一把抓住。
樊大富不知李瓜娃为何要抓住自己,皱起眉头看着对方,此时李瓜娃在腰间所缠的布带中掏出一枚铜钱大小的东西,那东西表面上泛着青色。樊大富一见那东西,眼睛一亮,抢了过去,拿出船舱在月光下仔细看着,随后惊呼道:“金铜饼?!这个东西你从鱼道里面捞出来勒?”
李瓜娃使劲点头,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这种金铜饼属汉代铸钱,早年袍哥会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得了这东西,一开始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后来从省城成都来的一个买卖古董的人竟花高价买下,并告知他们那东西叫金铜饼,属汉代钱币,一枚保存完好的金铜饼非常值钱,并一口咬定如果是在双龙镇发现的这种金铜饼,这里必定有汉代古墓存在,古墓主人即便不是大户,哪怕是普通的行商,多多少少都存放有这种金铜饼。古董行商又询问那人这金铜饼从哪儿而来?那袍哥汉子说,在江边割鱼草时捡到的,只是觉得好看,便留在身边,谁知道竟那么值钱。
那古董行商听罢便让那袍哥汉子带他去割水草之地,承诺如果另有发现,两人二一添作五,尽数平分。那袍哥汉子心中大喜,领着那古董行商来到当日割水草之处,谁知道两人忙碌了一天,却没有任何发现,最终那古董行商只得收了那枚金铜饼,离开了双龙镇。不过,这件事却在几日内传遍了整个双龙镇上上下下,掀起了一阵寻宝热,甚至连省城中都有不少人前来寻宝,不过都无功而返,没过两年,此事就被百姓渐渐淡忘。
当年樊大富也是众多寻宝人之一,但因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便是川北袍哥会中的柱头。何为柱头?那要从袍哥会说起,最早袍哥会被清廷官文中称为啯噜子,清康熙年间,四川巡抚方显在呈交皇帝的奏折中就曾经写道:川蜀经明末大西贼兵祸,人口锐减。本朝克定祸乱,倡导移民川蜀,其后金川(既四川土司)用兵,甘肃凉庄道顾光旭奉命入川,署理按察使,但蜀民无业无赖者众多,多习拳脚,嗜饮搏、浸至劫杀,号啯噜子……
啯噜子为最早袍哥会的称呼,啯噜二字为清王朝满语的译音,从未被袍哥会作为正式称呼,只是官文中有记载。最早袍哥会与三合会等相同,以反清复明作为宗旨,下分“山、堂、香、水”四大柱头,后来清皇朝覆灭,便直接称下属领导者为柱头,以便区分三合会等组织的帮众领导。
樊大富虽是四大柱头之一,可为人放荡不羁,不喜欢与帮众混在一起,更何况自从袍哥会中出了红黑党(小偷)之后,更是打心底瞧不起这群“杀鸭子”(土语窃贼的意思)的家伙,于是多年前便在四川各处流浪,但居住之地必定要靠着大江大河,本因从小便熟悉水性,在水中犹如蛟龙一般灵活,特别是每每发过水灾后,便驾着一条小船沿江河去帮人捞尸,实则捞些浮财度日,但樊大富万万没有想到,竟有四个神秘人找上门来,送了重金,让其帮助寻找梭子山沿江的一条水下密道。
樊大富虽然在双龙镇住了不到几年,但对环绕着梭子山的涪江如同自家一样熟悉,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水下密道,觉得来人完全是瞎扯,但看到来人放在桌子上那数十锭金子,本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在那个时候,金锭早已成为了稀罕货,更不要说在闭塞的川蜀之地,樊大富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去,但在伸手拿那些金锭的时候,却被领头的那位身穿西式服装的中年人一把按住,要求其绝对保密,凡事都要在夜间进行。
樊大富也曾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知道在夜间进行的肯定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赶紧又收起了金锭,转身藏进了房间,却没有看到那中年人脸上那一丝阴笑。
如今,樊大富的徒弟李瓜娃捞起了那枚金铜饼之后,他才想起当年那个袍哥汉子因为金铜饼而发了一笔横财的经过,心想那四个神秘人必定是来寻宝的,而且看来对这梭子山内的宝藏所在地很是熟悉,否则怎么可能一口咬定下面有水道?不过从那四人的高大的身材和面容判断,不像是西南方人,像是北方人,不熟悉水性,所以才雇了自己。
不管怎么样,自己得了十锭金子,加上这枚金铜饼,如果这鱼道之中还有什么稀罕物,下半辈子就再也不用发愁了,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在江面上给人捞尸发浮财了。
“柱头!你在想啥子?”李瓜娃一句话将还在回忆的樊大富拉到了现实中。
樊大富看了看船头的远处江面,隐隐约约看见那里真的停靠着一条小船,心中也在暗叹道:幸好老子有老子的规矩,干活路勒时候不准外人在场。
樊大富将那枚金铜饼放在帮中先辈的灵位下,又拜了拜,此时李瓜娃很不解地说:“柱头!你为啥子要把东西放到仙人板板下头?”
樊大富一听就火了,一巴掌打在李瓜娃的脸上:“不要乱说!牌位就是牌位!说仙人板板要遭雷打!听到起!你现在过切,去找那四个砍脑壳勒,给他们说鱼道是找到唠,但是晚上水凉,水又太深,要找啥子东西我们帮他们切找。”
樊大富此话的意思,是想试探下那四个神秘人到底会不会水性,虽然那四个人出手阔绰,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善人,万一来个杀人灭口,他和李瓜娃两人发不了财不说,连命都会给丢掉,太不划算。自己既已经得了十锭金子,如果还能再拿个三成的财宝,那就真的皆大欢喜了。可李瓜娃根本不明白樊大富的意思,点头便说:“好,就是喊我实话实说嘛,我晓得唠。”
说完,李瓜娃转身就要跳进水中,被樊大富一把抓住,照脑袋又是几巴掌,打得“啪啪”作响,压低声音怒道:“说你是瓜娃子,你还真勒是瓜娃子,老子勒意思是试探哈他们下一步要做啥子?反正你就一口咬死说水底下不好走!你都差点死在里头,晓得不?”
李瓜娃捂着头,听得似懂非懂,但害怕又挨打,只得点点头说:“晓得唠!那我过切唠哈。”
樊大富点点头,目送李瓜娃跳进水中,向那条小船游去,自己寻思了一下又紧了紧身上的水服,从船舱中拿出两把匕首,一把放在水服腰间的布带中,另外一把扣在脚踝处,以防不测。
再说李瓜娃在水中奋力向另外一条小船游去,游到小船船头时,一只大手就从船头伸了下来,将李瓜娃拉了上去,但在他还未说话之前,一支毛瑟C96驳壳手枪就顶在了他的额头上。李瓜娃虽然老实憨厚,但也毕竟是袍哥会成员,知道那是手枪,也见过有帮总执行帮规时,用这玩意儿打死过人,双腿一软,立马就跪倒在了船头上。
船头上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人,一个是领头的中年人,还有一个青脸的汉子,只是不见其他两人去了什么地方。
“我家主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要保命,就不要多说废话。”持枪的青面汉子沉声道。
李瓜娃连连点头,裤裆里面一泡尿已经冲了出来,沿着双腿滴落了下去,因为是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尿液已经在双腿膝盖周围打着圈。若要其他袍哥会中人看到这个场景,逐出帮会不说,也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当初樊大富收李瓜娃为徒弟,其实也是因为看着这小子老实憨厚胆小怕事,不会给自己惹是生非,但并没有考虑到李瓜娃胆子太小,只要稍微威胁,那张嘴什么秘密都保不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会说出去。
中年人示意青面汉子将枪放下,自己蹲下来拍了拍李瓜娃的肩膀道:“不要害怕,我们不会杀你,只是想知道水下密道的准确方位。”
李瓜娃伸手一指前方便说:“就在前头那块乌龟石勒下头,往水里头钻,钻一哈哈(一会儿),觉得那口气憋不到唠,就可以看到唠。”
李瓜娃完全说的是土语,也没什么文化,不能用水下几丈来表述,干脆说那一口气憋不足了,就能看到了那个水下密道入口。
中年人和青面汉子听着直皱眉头,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好中年人脑子转得够快,忙问:“你一口气能憋多久?”
李瓜娃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示,胡乱比划了一下,又紧盯着青面汉子手中的那把枪,生怕自己说不清楚被一枪毙了。
“这样……”中年人掏出一块怀表来,“你现在憋一口气给我看看。”
李瓜娃立马深呼一口气,死死憋住,然后闭上双眼。中年人一只手则放在他的口鼻前,另外一只手将怀表放在耳边听着指针跳动的声音,许久后李瓜娃终于憋不住了,吐出一口气来,脸色都憋得发青,双眼瞪大,如果再憋下去肯定会被活活憋死。
中年人放下怀表,又看着李瓜娃刚才游来的方向,先前已经在心中计算大概李瓜娃在水中游来的速度,估摸了一下往下潜水的速度,加上李瓜娃在下水时身上背着用以坠水的“石袋”,想了想对青面汉子说:“大概有六米的模样。”
青面汉子一听,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太深了,人受不了。”
李瓜娃本就憨厚,听两人说这话,打岔道:“为啥不可能?我就可以摸那么深!”
青面汉子怒视李瓜娃,紧了紧手中的驳壳枪,李瓜娃见状立刻住嘴低下头去。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人到水下四五米就已经是极限,这并不能用人的水性好坏来判断,仅仅是因为人体接受不了水下四五米的水压,单是耳膜就无法承受。原本中年人是想让樊大富和李瓜娃两人找清楚水道之后,便让两人离开,自己带人进入水道,不再让他们参与此事,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能靠樊大富和李瓜娃两人入水,进到水道,再摸进崖墓之中,替他们寻找那样东西。
十锭金子虽然不是小数目,可关键的问题是这两人虽然能够进入水下密道,可是否能够平安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崖墓之中到底存在什么,中年人和青面汉子自己都拿不准。
“行船,到前面去找樊大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给办妥了!”中年人双拳一捏,向青面汉子下了命令。
第二章 诡异的木箱
青面汉子捞起船头作为船锚的石块,小船便顺着水流向下游缓缓行去。
还跪在船头的李瓜娃抓了抓被尿液渗透的水裤,中年人伸手将其扶起来,正要安慰的时候,李瓜娃的左脚脚踝处突然就被水中伸出的一只手给抓住,惊了李瓜娃一跳,浑身一抖,整个身子向前一扑就失声喊道:“鬼!水鬼!”
中年人很是冷静,只是俯身伸手将那只手牢牢抓住,往船头上一提。从水中钻出那人,摘下自己面部那张用以避水光滑的竹制面具,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孔来,从面容上来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