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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用了。”我摆摆手，“给我一个烟缸就可以了。”之所以要烟缸，是因为看到浩然爸爸的桌子上有，所以知道他不会对抽烟感到反感。接待员匆匆的跑过来把烟缸递到我面前。
“你出去吧！”浩然爸爸瞪了接待员一眼，接待员赶紧退出门去。
“不好意思啊，老师，”浩然爸爸笑着说道，“刚才多有怠慢，这个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希望您大人大量，别介意。”
“啊，不要紧”我摆了摆手，“没关系。”
“果然有涵养，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浩然爸爸伸出了大拇指比划着。当老师的不一样？但是在我眼里，商人的嘴脸可真是都一模一样。
“听说你是浩浩和静静的篮球教练？”这家和别家不太一样，小名是取中间的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老教师，没想到这么年轻啊，篮球专业的？”
“不是，物流管理。”
“物流？”
“就是运输！”每次和人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都要说相同的话。。。
“喔。。。”浩然爸爸又伸出了大拇指：“那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啊。”如此快速应变的能力已经是本能了，难怪能把企业做这么大了。“听说这两个孩子现在都在篮球队，一个是队长，另一个是经理人，还真是多亏了您的提拔。”
“不，”我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都很聪明，让他们出任这两个职位对球队有好处。我想不管换是谁来教。应该都很难找出更好的人选了。”
浩然爸爸叹了口气，但随即岔开了话题：“您还是吃点什么吧？”
“呃，不。。。”
“想吃什么尽管说。”
盛情难却。“如果有仙贝的话。。。”
浩然爸爸起身开了门，冲外面招了招手，刚才的接待员跑了过来，浩然爸爸说道：“去超市买几袋仙贝，快一点。”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浩然爸爸转身回来坐下笑着说道：“马上就来，稍等一下。”
“啊，不要紧，其实不吃也可以，不用麻烦。”
“要的要的。”浩然爸爸接着说道，“回正题吧，最近看到这两个孩子和以前不太一样，经常听他们谈论篮球的事，而且感觉他们的心情要比以前好得多，起码看到我会笑了。”
“啊？”我有些不敢相信，平时在学校里嬉皮笑脸的这俩人回家以后难道就不会笑了？“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就跟你直说吧。”
浩然爸爸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在立业之前就是个混混。”哎哟，妈呀，这我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我初中毕业以后就没上过学，整天跟着一般朋友瞎混，后来认识了他们的妈，有了他们两个。当初生下他们以后我就想，这可能是老天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就想改正行。但是当时也年轻，工作之后总跟同事有矛盾，最后就把人给打了，打得挺厉害，进去蹲了两年，等出来以后孩子都会说话了，根本不认识我这个爸爸。”
浩然爸爸说着，别过头去，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了，然后又把烟递给我：“您也抽！”
“喔，”我接过一根点上，浩然爸爸接着说：“出来以后要养孩子，但是咱这身份，没单位愿意要，没办法，又回去找以前的朋友，朋友里面有几个混得挺不错的，就给我介绍了几份差，后来跟着些老板，也看着学着人家做生意，离他们娘儿仨也越来越远，有时最长的时候一年都回不了家。”这简直就像是在这给我讲他的发家史，而不是跟我谈孩子的问题。
浩然爸爸猛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后来到他们上学，浩然这孩子那时候皮啊，整天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学习也不好，倒是他妹妹听话，也让人省心。我经常不回家，他妈那时候心情也不好，有时就打他。我回家，看他成绩不好，也打他。后来这成绩是打上去了，但是孩子性格也变了，娘娘门门的，但是成绩好，也就没说什么。再到后来，跟人家老板合伙做生意，也赚了钱，但是没想到啊，他们妈没享着这个福，老早的就走了。不过这些孩子倒也听话，跟着他们奶奶一块住，经常帮家里干点活，跟个小大人似的，但是跟我还是不亲。那时候就想哄哄他们，给好吃的好穿的就为博他们一笑，但是就是不笑给你看啊。”
“啊，我知道了。”我伸手打断了浩然爸爸的漫长演讲，“你是想跟他们改善关系，所以想从我这里知道方法？”
“果然是聪明人！”
以前一直没想通王浩然为什么会有心理障碍，但是在听完他父亲的陈述之后，陡然间就明白了。幼时因为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心情烦躁，自己的需求没有被家人理解，所以转而变得顽皮只是为了引起家长注意，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反而糟一顿打。年幼时候的孩子心灵是脆弱的，一旦挨打，就会认为自己的想法不需要被别人理解，而转而去迎合家长的需求。
“像妹妹一样就可以了！只要像妹妹一样，我就不会挨打，妈妈也会高兴了。”这样的想法潜入了他的内心，所以他的一切行为开始向妹妹靠近，不仅是表面行为，就连性格、内心也在模仿；而王静娴则刚好相反，如果哥哥因为他的存在而挨打，她就会有心理负担，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会让哥哥的存在感到为难，而为了缓解这种对哥哥的压力，她凡事都会要求自己去做双倍的努力，化解对哥哥的压力，所以他对人对事，首先也会先考虑到别人的想法，尽量使自己做到最好，而且行为不会使别人受伤害。
而两个人在之后完全没有家长的情况下，自己分别充当了自己和对方的家长，共同照顾爱护自己和对方，心智自然也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这种心理与其说是少年老成，倒不如说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过童年。
“浩然爸爸。”我吸了一口烟说道，“我能做的只是让他们充分发掘自己存在的重要性而已，对每个球员都是一样，只不过重要性分为表现和潜在的而已。但是我不能取代你的地位，或者代替你去做一些事。”
浩然爸爸有点愣神：“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我给你举个例子，如果今天有一个应聘人员来找你面试，他很有能力，但是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会怎么办？”
“我肯定会把他扔出去。”
我点了点头：“孩子也是一样的。他们需要的是家长的关心和爱护，并不仅仅是金钱给予的物质生活，他们想要的是家长的一种看法，一种态度，孩子的感情世界比物质世界更改值得我们注意。孩子长这么大，你除了给他们钱，供他们吃喝、上学之外有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有带他们去钓过鱼吗？去过游乐园吗？看过电影吗？游过泳吗？相信即便有，那也是屈指可数的。回家之后，你首先会问的肯定是——你这次考了第几名？至于在学校的其他事一概不问，单单以成绩判断一个孩子的好坏。考得不好就打，考的好就奖，原因也一概不问。人的物质生活上来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家长教育水平却没变，否则这社会上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多出那么多混蛋富二代啊？”
话说到这里，我看见浩然爸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但是这种表情却没有停留很长时间，他点了点头：“您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话的老师，不管出于教育还是勇气我都应该佩服您。但是你也要明白，我现在经营这家工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有很多公司的事，外面也有很多应酬，我不可能全部精力都扔在他们身上，一旦公司完了，下面这一班员工吃什么？我拿什么养家？他们怎么上学？到时候就怕连吃饭都有问题了。”
“那是你的问题，”我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跟我说没有用，跟孩子说他们也不会去理解你，就算他们理解你，生活上的空洞照样不会被弥补，心里仍然会有一块空白。”
“可是孩子大了，也该懂事了。”
“这不是懂不懂事的问题。”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我可以给你再举一个例子，一个孩子如果他父亲因为工作原因推掉了和他的约定，孩子会怎么想：爸爸因为工作所以不来。但是，他内心会失望，而家长的失约所留下的空洞却不会因为你有理由就会被弥补，一次两次也许可以，但是绝对不是一年两年，更不是一辈子失约都可以得到原谅！”
“够了！”浩然爸爸终于忍不住了，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我要你来只是想请教你，并不是听你来说教的，你想跟我谈大道理，还早得很呢！来人！送客！”
“不麻烦了，”我起身整了整衣领，“您的接待现在应该还在买仙贝的路上呢，我认得路，自己走就行。”
谈话尽管不愉快，但是我确信不会对我的安全造成潜在危害，因为他也是个父亲，而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的话刺在了他最痛的地方，而能经营这种规模企业的人，即便没上过大学，但是内力承受能力应该也是要比常人高的，只要他想通了，肯定会改变教育方式，也许会回过头来再找我谈也不一定。我就这样自我安慰着走出了这个工厂。细想想这次来亏了车钱，还没吃到仙贝，真是心有不甘呐。。。
中午，办公室
“然后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呗。”我仰着身子靠在板凳上说着。
“你说你这脾气。”校长指着我说道，“到哪儿也不改改，人家好歹也是“知名企业家”，有头有脸的人，你去给人家上什么课？还有，前两年，王浩然学校有人找他麻烦，他就找人去堵人家学生和老师，这件事弄得没人不知道。”
“校长啊。”王浩然推门进来说道，“那件事真不是我爸爸干的，是他那小弟，自己听说了以后找人干的，我爸后来为这件事也很生气，警察最后不是也查清楚了吗？”看来这兄妹俩就是怕在学校又发生同样的事，所以才会让我去他们父亲工作的地方吧。
“谁信呐？”校长掐灭了烟看了看王浩然，“你自己信吗？”
王浩然摊了摊两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王静娴也走了进来，她搂着我的脖子说道：“反正教练由我们俩来保护，谁也别想碰！”
我打了王静娴的手一下，她立刻缩了回去，我转过身来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掺和，该干吗干吗去！王浩然，去三中那边学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他们那个教练昨天给我们教了一下战术，我觉得挺不错的。”
“你们谈吧，我去吃饭去。”校长说着起身离开了，临走不忘叮嘱一句，“回家跟你爸好好说说啊。”
“知道了。”王浩然答应着，把门关上了。
我坐在了凳子上：“昨天一天学会多少？”
“不多，”王浩然挠了挠自己的脸，“只是学会了模式，战术本身不可能一天就学会的。”
“你把这个带上，这是我昨天记录的沙丁鱼战术，自己做了一些注解，拿着这个跟他们的比较一下，尽可能的多学一些新套路。”我把随身的笔记本递给王浩然，然后又转过身来，“静娴？”
“嗯？”“今天开始跟浩然一起下午去三中开始学习，不想去的话就早回家，不要在学校逗留。”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又把身子往后仰了一下：“因为现在天黑的早了，你自己黑天回家我不放心，不准有异议，执行就可以了。”这个理由确实太过牵强，如果真要说一个合适的理由，也许是不想让他们掺和到我与他们父亲的争执中。
中午，理论课后
关鹏走了过来：“您的理论课一直就讲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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