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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她不能确定是否与她有血脉之亲;虽然从前他漠视冷落忽略了她十几年;可当她知悉那一切都是因为他重诺于另外一个女子,她心里对他更多的是敬佩与尊重。
可现在;今夜,在这不明亮的书房里。
她忽然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个男人如山一般伟岸的父爱;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要紧呢。
当她离开蛟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如果他不主动提;她这辈子就将他当父亲一样敬重孝顺。
只可惜,世事无常;如今她恐怕只剩短短时日可以来看看他,仅此而已。
尽孝道的事,以后只能依靠东方妮与东方磊来做了。
“爹,”少女轻轻坐下,目光柔柔,在跳动的火光下,莹莹泛出一层朦胧美妙的亮,“以后你有空多到大姨娘的远尘阁坐坐;她为人虽然冷情;可她终于没有跳出红尘六界;她还是你的姨娘;只要你有心;再冰冻的人也会有被你捂热的一天。”
少女微微一笑,眼底一瞬闪过复杂感慨;她是忽然想起了东方夜初初回来那时,为了讨好她这个女儿,天天吃闭门羹,还天天往她的绿意苑跑;还不辞奔波往返百里,日夜不歇,只为亲手摘她爱吃的新鲜橙子,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细小的事情……。
平日她并不怎么回想;但现在信手拈来;恍然间才发觉,他对她的点滴,都溢满父爱;而也竟然也将那点滴记得如此鲜明清晰。
难怪有句话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的小情人。
东方夜转了转眼睛,脸色微微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在她期盼而灼灼的目光下,他还是别扭地点了点头,道:“嗯,有时间的话,我会多过去坐坐的。”
“爹,还有;四姨娘为人虽然自私势利了些;可她也是你自己抬进门的;你既然纳了她,就该对她一生负责;大姨娘性子冷淡了些;四姨娘则相反;你常去她们俩的院子里坐坐,倒也正好相济;有她们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至于小妮与弟弟,你既然都决心要卸下大将军的职务,那就好好的在家里享享清福,不必再管他们了;小妮的婚事敲定了,就好好的给她办,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至于弟弟,他应该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你就更应该放开手脚,让他自己发挥。”
“还有老夫人,以前我不懂事;总爱与她计较;我想大抵以后是不会了;”少女笑意吟吟,容光明媚里却也有淡淡落寞;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也曾给过她无数回忆,不管是好的坏的,回忆到了最后,都会自动剔除那些曾经的伤害,只留下让人深刻的记忆,“她活一辈子也不容易;她这人最大的毛病也就是爱财;其实她也不是爱财,她只是比较偏疼姑奶奶;也许做父母的都会在潜意识中做出一些劫富济贫的举动吧;她偏疼姑奶奶也是因因姑奶奶的日子过得不太如意。”
“我现在倒是想明白了;爹,若是有可能,你以后就帮帮姑奶奶吧;虽然不能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可是让她明白一些做人自立才能自强的道理;也许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
“小语,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安王府发生了什么事?”东方夜皱起眉头,目光慈爱中透着担忧,“你今天回来,我怎么感觉像是回来告别一样?”
“爹,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吗?”少女调皮一笑,目光里狡黠闪过,落寞悄悄收起,她盯着桌上那只长形盒子,笑意晏晏,“不然,你也不会将娘生前交托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等着我来了。”
东方夜默默叹了口气,目光凝在那只乌木盒子上,神态也起了几分难舍的愁绪。
“虽然不知道安王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小语,无论何时,爹永远是你爹;东方府永远是你家;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在何时,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欢迎你回来。”
“爹,谢谢你。”东方语站起,忽然张开双臂,扑入男子伟岸怀中,轻轻抱了抱;感受着这个男子给予她的一切慈爱。
她抱过去的时候,还顺势低下头,借着衣襟掩去眼睫上轻挂的晶莹。
轻轻一抱,她再站好,忽然将颈项上一直随身带着的木质吊牌摘了下来。
“爹,这是娘的遗物;我从小就戴着它;它既然承载了娘的灵性;也沾染了我的气息;这个就交给你留下纪念吧。”东方语将吊牌放在掌心轻轻婆娑了一会。
她闭了闭眼睛,脑里浮起了梵净师太几番凝重叮咛;不过现在,先帝已逝;故人不在,就算这块吊牌里真藏有什么宝贝,大概对她而言也不会再有什么保命作用的。
所以,这块吊牌,就仅当是梅如歌留下的遗物对待最好。
东方夜接过吊牌,看着她的眼神里微微转泛出一层淡淡悲伤来。
虽然谁也没有言明;但是他们心里都隐约明白;也许今夜一别,他们今生想要再会已是无期。
东方语又淡淡环顾了一下她暗藏的东西,看那东西位置仍如旧;这表示东方夜仍未发觉。
她倒是希望,关于大姨娘当年生下龙凤胎的事,他迟些知道也是好的;毕竟那个女孩,她的妹妹,也许大概早已不在人间;庆幸,当年夫人狠心;老夫人贪财;却也没有真狠下手去断了那一点东方家的血脉;庆幸,那个孩子一直在他的教养下,品性人格都不错。
“爹,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以后若还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东方语看了看东方夜,目光凝向桌上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我想暂时不会看的,爹你放心,无论我身在何处;在我心里,永远都有爹有家有他们,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还有,也请爹相信,我一定会保重自己,不让你担心,更不会让你伤心的。”
东方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淡入黑暗的身影;心里惆怅滋味如同这漫长的夜色一样,无声而来,渐渐入胸,不知不觉间占据着心臆。
两天后的夜里,男子一张俊俦温雅脸庞隐在暗影里,无人看得清他面上的情绪;他身上也没有再穿彰显身份的明黄衣袍,只一袭华贵衣衫,却同样无损他自身流露的气势。
“主子,她已经去了同升戏院;此刻在里面看戏正在兴头上。”
男子垂着眼眸,长睫掩映之下,敛着眼底狂热而诡谲的光芒,“好,你让人看紧她;在戏未散场之前一定不要让她单独走出戏院;还有,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主子放心;属下这就让人看紧同升戏院;绝不会让她出任何意外。”
男子点头,迎着夜风负手而立,俊俦容颜上那双幽深眼眸偶尔闪过星芒点点;星芒底下又默默涌动着一片异常热烈的红云。
那闪动的诡谲波光下,隐约可见当中含着志在必得的掠夺决心。
同升戏院。
东方语与夏雪清荷一同走了进去,她们选择了二层包间的位置。
两刻钟后,从那个包间里走出一个人,看她低头匆匆往后台走去;大概是急着去寻茅厕了。
三刻钟后,隐藏在戏院里各个角落监视着那个包间的人,很认真地对了一阵眼色;确定他们的监视对象仍好好的坐在包间里看戏;他们安心了;也继续隐下来一同听戏。
一个时辰后。
安王府里。
一条人影鬼鬼祟祟敲开了侧门,另一条瘦弱如柳的人影接应着将她往里引;夜色如墨,虽然看不清两人的长相;不过看身形,可以看出一个是男子;而另外一个,从她喜爱的衣裙上,隐约可见色彩斑斓如蝶。
“东西都备妥了吗?”女声压得很低;不过语气中却充满无边恨意。
“你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
男声同样很低;不过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十分费力,这短短几个字,几步距离;竟然让他微微有些气喘起来。
“那就好,我们行动吧。”
男子皱了皱眉,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为什么我们非得自己亲自动手?若是让人发现的话;我们这辈子可就完了。”
“哼,我恨他们;他们毁了一辈子;还毁了我一家人;我不亲手来了结他们,不亲眼看着他们痛苦求死;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女声轻蔑一声冷笑,看男子的眼神也是不屑而讥讽的,“再者,不是已经让你在他们的饮食里做了手脚,这个时辰,绝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我们要做的事情;你在这瞎担心个什么劲。”
男子张了张嘴,但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没什么好担忧的;随即他也就噤声了。
于是,两人悄悄摸到安王府一角;那里是一排空置的房间,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杂物底下,是数只大圆桶;桶里装满了乌黑的液体;在浓烈夜色下,微微反着一层油亮的淡光。
两个人蹑手蹑脚推着大圆桶,一路往流光阁而去;然后一人拿着管子绕着流光阁外围浇洒;另外一人推着大圆桶,还同时机警地张望站四周。
他们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主要部份浇完;其他地方,已有人早先做了准备;府里其他院子,也同样被这两人用这样的方式浇洒了黑油。
他们动静不大;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而事实上;为了今晚这事,有人早就从饮食中下了少量的迷药;让人既加深了睡眠,又不会引起别人发觉其中不对。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外的顺利。
两个人在黑夜下相视而笑;眼里闪烁着狰狞得意而扭曲的寒光。
他们却不知道,在不远处,却有人一直冷眼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主子,他们的工作已接近完成;大概再过半刻钟,他们应该就开始行动了;我们现在是不是?”
那人冷然一笑,眼神幽深波光诡谲,俊俦面容浮几分冰凉几分嘲讽,“好;在待会看见火势包围了安王府之后,你让人守住外围;还有,记住守住密道;绝不能让任何人从里面活着走出去。”
侍卫低头,迅速而低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个黑色的夜,注定了它的平静外衣下,迎来动荡的结局。它内里包裹着某些不肯安份的心,已蠢蠢欲动要为这一夜添上最激荡的旋律。
造梦苑里。
这个时刻,原本该酣睡的梁侧妃,竟然在密室里,与她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女待在一起;静静等待着烈焰焚烧的时刻来临;她已经与那个人约好了;只等时辰一到;她只需发动暗中安排下的事情;就可以带着她的家人,从那道生门悄悄出去。
只待黑夜过去,迎来明天的天亮;也就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新生活。
这一夜,无数人紧张忐忑难眠;只不过很多人都让那两个人误以为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吃下了那些含有微量迷药的食物而已。
这一夜,黑暗下掩埋着很多人蠢蠢欲动的野心;也掩盖着那些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残忍血腥。
流光阁。
“小语,真是抱歉,我想不到竟然有朝一日需要让你与我共同经历这些。”妖魅男子抚着她秀泽的发,语气隐隐含着歉意,凝视她的眼神一如以往的流漾温柔,温柔之后,还夹杂着淡淡的坚定与决绝。
东方语悄悄握了握他的手,看定他漆亮的眸子,微微一笑,道:“只要能与你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