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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光影一暗;风权铮高大而笔直的身躯便亮在了众人眼前。
东方语随即望去;只见这位铁血安王爷,一脸冷漠无情的模样;面部轮廓更趋于冷峻刚硬;肤色偏黑,唯那双幽深的眼睛,并不见转动,他漠然看过来的时候,似乎一眼便看尽众人表情。
东方语在心下默然。
她终于知道墨白天生的冷漠遗传谁了;看这爷俩静默不语时的表情,简直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只不过,她目光转过安王爷那偏黑的皮肤时,又不禁在心里嘀咕。
墨白是精致的洁白,就是俊美五官,也更趋于玉一般的精致;而安王爷,皮肤偏黑;当然这种肤色并不是后天长期曝晒才形成的;也就是说安王爷天生一副黑关公相;再说安王爷的五官轮廓,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墨白与他站在一起;绝对没有人会将这两人往父子这层关系上联想。
实在是——差异巨大,有如云泥。
“王爷,你坐。”胡侧妃微笑着,亲自为安王爷拉出椅子;她语声温柔,微笑静好,完全收敛了平日泼辣姿态;在安王爷面前,竟然敛首微笑,一副贤淑的模样;看得东方语心里又是一阵愕然。
安王爷略一点头,便当仁不让坐了下来。
他坐下之后,其余人才又陆续坐下。
真正的大家长森严制度。
“大家起筷吧。”
一声冷漠得不含任何感情的招呼;风权铮率先拿起筷子往碟子伸去;他起了头,其余人才能动筷。
“墨白,听说你成亲了。”
东方语听闻这话,耳朵动了动;手里筷子凝了凝,她淡然往风权铮看去;只看到了他正眼看着墨白;完全没有看她。
因为安王爷看着墨白,而她就在墨白旁边;所以,她此际也能清晰地看清安王爷幽深眼底的神色。
那一眼,半含痛恨半带爱惜;竟然也是矛盾掺杂。
东方语一见这眼神;心下突然便轰的一声。
太奇怪了;这哪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就算安王爷不喜欢太后为他安排的安王妃,也就是墨白的生母;可墨白毕竟是他的孩子;对待一个几年未见的儿子;他那眼神也实在太不寻常了。
如果是因为厌恶已故的安王妃,连带着也讨厌墨白的话;那安王爷眼里为什么除了痛恨还带着爱惜呢?
东方语在心里默默思考;她也观察了刚才安王爷看另外两位郡王的眼神;那是一种冷漠无情到陌生的眼神;里面一点情绪甚至一点亲人的感情也没有。
虽然墨白从不肯对她提起过去;但她在安王府住了这些时日;或多或少还是听说了一些往事。
据说,安王爷年轻时便远赴边疆;并且一直不肯接受太后规劝回来成亲;太后眼看着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便用病情将安王爷骗了回来;后来还用了一些强硬手段,逼着安王爷与已故安王妃成亲。
安王爷虽与安王妃成亲;但因为恼恨太后的安排;对安王妃一直极为讨厌;据说就在娶了正妃之后不久;也许是为了刺激太后与安王妃;这位偏激的安王爷便一下子纳了两名侧妃回来。
这还不算,安王爷为了羞辱安王妃,居然从来不肯与安王妃同房;所以在墨白前头,才有两位庶长兄。
而安王妃自然苦闷不堪;后来也是在太后暗中授意之下,对安王爷用了些助兴春药之类的东西,才终于与她同房;后来便是墨白的出生;再后来,直至她郁郁寡欢,年纪轻轻撒手人寰,安王爷也未再正眼看她一下。
这些尘封已久的旧事自然是隐秘的;不过,东方语有心想知道,自然也有法子追查出来。
此刻,东方语突然看见安王爷对墨白如此古怪的眼神,心里一瞬便有阵阵凉意漫过,她忽然看了看墨白,似乎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他眼角那抹渴望与刺痛落寞。
墨白垂下眼眸,落下长睫遮住眼底变幻眸光,忽然郑重其事地让开半边身子,看着安王爷道:“王爷,请容我向你介绍。”
东方语骤然听闻这个陌生冷情的称呼,心忽然由漫天冰凉中紧了起来。
墨白目光转向她,声音冷淡中含着温柔,“她,就是我的妻;东方语。”
东方语迎上他缱绻的眼神,心里顿生感动。
墨白不为她冠上世子妃这三个字作介绍;证明他心里并不看重世子这个身份;也证明他心里从来都是将她当一生珍惜的爱侣对待。
她朝那冷漠甚至显得无情的安王爷微微一笑,道:“东方语见过王爷。”
安王爷漠然看过来,看她的眼神同样透着排斥的陌生;然他的眼光凝扫过她绝美脸庞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随即便转开了目光,一瞬冷却的眼神背后,隐隐透着一丝厌恶。
东方语的感觉从来都细腻敏锐。
即使是如此短暂的一个眼神;她仍能感受得到安王爷心底对她强烈的排斥冷意。
她心下愕然;心想这个男人或许是在边疆男人堆里埋得太久,所以一见到雌性生物便下意识的厌恶。
否则,那有人如此没来由的;只凭一眼就落结论,厌弃他人。
她自认自己的表现还算合格。
唯一能惹风权铮一下生出厌恶的,只能是她嫁给墨白成为世子妃这个头衔了。
丫丫的,你厌恶我;我还不爽你呢。
东方语心里忿忿;面上依旧含笑。
半天,才听得安王爷冷漠而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嗯”。
墨白又道:“王爷,这几道家常菜是小语亲自下厨做的,你尝尝可合胃口?”
东方语听闻墨白这番话;心里又一阵莫名滋味浮涌而上。
墨白如此殷勤,不过是想让安王爷接受她;可刚才安王爷看她的眼神,只一眼便透着厌恶。
东方语苦笑了一下,墨白一定没有看到那一眼;她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没想到没有预想过有婆媳矛盾的她;现在居然也遇上这样的事。
听着墨白小心翼翼的声音;她心里便觉得生疼。
尽管墨白声音听起来仍冷淡昔,温醇依旧;可她却听出了他莫名的不安,与几分极力想要求得风权铮认可的意味。
以前,她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屈就自己,去讨好别人;甚至折了某些骄傲去求得别人认可;可现在,她看见墨白眼眸淡淡流转出来的孺慕渴望,她忽然便觉得,原来以前自己的不愿意,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让她愿意屈就的那个人而已。
安王爷听墨白这么一说;忽然又朝东方语投来淡淡一瞥;这一瞥里,厌恶稍淡,似乎还含着些微的惊讶。
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不过随即将筷子往碟子伸去,那是一碟野菇炒肉丁,他在边疆,最爱吃的一道菜。
他挟了一柱入口,别看他身为大将军,但从小接受的皇室教育,让他绝不会像一个普通武夫一样表现得那么豪放,他咀嚼得很慢,即使常年远离帝都,他的举止仍流露出行云流水般的尊贵优雅。
墨白似乎十分介意安王爷的评价;虽然他明知盯着别人吃东西是十分不礼貌的事;但此刻,他居然有些失态,虽然没有直直盯着安王爷不放;可他的眼光总不时瞟过去;而他挺直的背,在无形中表现着他的紧张。
东方语忽然觉得心中那隐隐的疼越发厉害;鼻子也慢慢的有些发酸。
也只是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觉,墨白在安王爷面前,心态上,其实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一个渴望得到父亲肯定与疼爱的孩子。
安王爷这一咀嚼,似乎在啃一块钢铁般;居然过了漫长的时间,才听得他从鼻腔里淡淡发出一声,“嗯,味道还好。”
就是这简短的五个字。
东方语看见墨白眼里紧张的神色隐退,并微微流泛出几分欢喜的熠熠神采来。
她低头,眼眶里打转的晶莹水滴差点没忍住。
为墨白心酸的同时,她心里疑问也在无限放大。
风权铮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儿子。
是否从来都没有给过墨白如此简单的肯定。
她觉得她一开始看到风权铮眼里对墨白流露出的爱惜神情;一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一个从来吝于给予儿子肯定赞扬的男人;或许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爱惜这样丰富珍贵的情感。
墨白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极力渴望得到安王爷认可这件事上;并没有留意到东方语默然中,那变幻眸光里渐渐冷却的情感变化。
“王爷,你若是喜欢,就多吃点。”
东方语听闻墨白如此殷勤相劝;又觉得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差点又要滚滚而出。
安王爷自进入王府之后,就一直将惜字如金这四字发挥到彻底的极致。
他漠然看了看墨白;也只是给墨白一个轻得几乎看不清的点头作为回应而已。
东方语心情郁卒,似乎碗里的白饭是与她结了十世怨恨的仇人一样;她用力使劲扒呀扒;努力低头,不让别人看见她水光闪烁的眼眸里还冒着层层怒火。
胡侧妃见墨白劝安王爷挟菜,也没有趁机做出什么不合时宜挑拨离间的举动来。
只不过,她见安王爷挟什么菜多了;她便会体贴的替他挟上两柱别的菜,也是轻柔地劝他尝尝。
东方语本以为这顿饭就要在无比压抑沉闷中吃完;然而,她心情郁愤未平;饭也还没扒两口。
门口忽然闪过一道亮黄的影子。
她忽然看见安王爷眼神一暖;而他的眼角竟然在这时奇异地向上扬了扬,然后,更令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阿雄,好久不见;来,过来这里。”
温柔的语气,带笑的眼神,飞扬的额角。
若非此刻坐着;东方语一定会因为内心极度震惊而栽跟头。
此刻,她看到的都是真的吗?
安王爷,这个对自己家人都不假声色的男人;居然对一只年迈的黄狗露出如此喜悦温和的神情;就像是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这翻天覆地的态度变化;让东方语霎时觉得,这只黄狗才是安王爷的家人;他们与安王爷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其他人似乎对安王爷这种对狗比人亲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竟然没有一人眼里露出震动的神色,人人怡然自得拿着筷子安静吃饭。
东方语见状,心中沉了又沉。
而那只已步入老年的黄狗听到安王爷温和招呼,当下便欢快地朝他们奔了过来。
就在这时,坐在安王爷右侧的胡侧妃似乎想要伸长手挟远一点的菜肴;却因为袖子拖曳,竟然一不小心扫到其中一只碟子上,她下意识将手一缩,便是她这小心翼翼的一缩,那只被她袖子拂过的碟子经不起这一来一往的拖曳,突然便掉落在地。
碟子一掉,里面的菜肴自然一倾而出。
那道菜肴是一道以嫩骨为主要食材的菜;骨头落地,正正跌落到黄狗嘴边;黄狗很自然的低头张嘴去咬。
嫩骨脆口美味;黄狗吃得很欢。
安王爷见状;不悦的脸色也渐渐舒展开来;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下人过来将东西清理干净。
胡侧妃瞄见安王爷没有发怒;战战兢兢的神情才有所缓和。
黄狗虽然年迈;但嫩骨易啃;它吃得欢快,一会便啃掉几块。
东方语嘴角一撇,腮边噙出若隐若现的讥讽来。
忽然,令人震惊的事情再次发生在眼前。
那只啃嫩骨啃得正欢的黄狗;正美滋滋地享受着这顿突如其来的大餐;而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