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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语错愕未完;明心不待皇后反应,忽又转了头,眼神含几分歉意与酿浓浓绝望与哀怜深深凝望着那姿容绝世的少女。
缓缓道:“二小姐,希望你说话算数,奴婢……奴婢定然不敢辜负二小姐期望。”
明心这无头无尾的话,在场的人都怔了怔。
东方语一怔过后,迎上明心古怪而暗含绝望的眼神;心里不期然地咯噔了一下,随即骤起念头暗觉不好。
原本并膝跪地的明心忽然提着裙摆站起来,还以眨眼不及的速度转身,往旁边的大柱掠奔而去。
“呯!”
透着断绝生命力的闷响,与空寂的大殿沉凉压迫气氛形成鲜明对比,明心满额淋漓鲜血四下溅洒;血迹喷溅,她却睁大眼睛,直直软了下去,她倒下去的时候,居然还趁着那星末的力气拼命扭头,双眼透着绝望的期盼定定盯向东方语。
皇帝被这声折了一条年轻生命的闷响给惊得皱起眉头,目光透着几分幽冷的审视,一瞬飞速掠过皇后,再扫往浑身震了震的少女,然后才压着一丝厌倦望了倒在血泊陨命的宫女。
皇后似乎也被明心这突然决绝的举动吓得惊了惊,随着那一声闷响,她交叠于膝上的双手忽然握成了拳头,却又在皇帝审恨的目光转过来之前,飞快松开,回复到震惊痛心的模样。
东方语仍然站在大殿正中,明心那瞪大的眼神,似含着万般言语,不似控诉,却比控诉更惊惶人心。
她没有动,只是双肩微微震了震,随即垂下双目,将眼底那熠熠冷芒给压了下去。
她穿越到这个异世一年多以来,早已看惯了生死,早明白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没有背景的人命卑贱得连脚下的草芥还不如;可明心这样一个活生生不过十六七岁,原本还该有大把青春年华的少女,就这样,以无比悲壮无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还是第一次见。
明心睁大不肯合闭的眼睛里,可以清晰看出她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可以清楚看到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不甘。
是谁,将一个小宫女逼迫如斯?
逼?
是了,难怪明心之前会对那个身份尊贵的女人用这样一个词。
少女微勾嘴角,隐隐泛出一抹森然讥讽。
“这丫头,有什么冤屈不会好好说,非要自寻死路。”皇后略略抬袖,那一方洁净华贵的手帕掩在眼角,挡住了丹凤眼里闪烁的寒光,她幽幽落下一声叹息,眼神含几分悲悯瞟向明心,随后挥了挥手,“你们将人抬出去,葬了。”
她目光充满悲悯与同情,然而那份情真意切的悲悯却不及眼底,眼底自有幽幽诡冷狠毒透闪,视线自那根很快被人清理干净的大柱转到了殿中挺直腰骨俏立的少女。
“陛下,刚才明心最后说的话,实在叫人心里生疑啊。”皇后幽幽吐出一句冰冷质疑,目光一瞬如阴毒的蛇,吐着毒液的信子往少女面上哧哧伸缩,“臣妾觉得,明心刚才已经指出了谁才是真正下毒害太后的幕后黑手。”
“这个人——就是明心刚才所指的二小姐。”皇后语气温和,面容端庄得体,她瞟向东方语,目光表现出适当的尊贵质疑,“明心刚才临死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还要扭头瞪向二小姐,这种种迹象无一不表明二小姐就是逼迫明心在纱布夹带药粉给太后下毒的凶手。”
“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东方语闻言,在心里无声嗤笑起来。
她笑皇后真是急切过头了,难道皇后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么?
皇后这样明显将矛头一句一句指向她,殊不知这样的结果会适得其反么?
如果皇后表现得当,只须将这颗怀疑的种子种在皇帝心里,待到适当时候,再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也许她东方语的麻烦还会大些,可现在——
少女唇畔上扬,眼角眉梢不加掩饰地流泛出明显讥讽笑意。
皇后瞧见她这副淡定得近乎有恃无恐的神态,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然而怨恨的情绪就如漫天滚烧的火焰一样,在她心里越滚越烧越旺。
长袖微颤,无人看得见她袖下气得发抖的拳头。
皇后转目,将眼神透几分逼迫的力度凝落到皇帝面上。
“陛下?”
皇帝不置可否地侧目,漫不经心瞟了皇后一眼,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憎恶;又随即瞥向东方语。
“嗯?”
短促低沉的声音,却同样不减他帝王的威严霸气。
皇后正欲继续发表她的大论,坐实东方语毒害太后的罪名。
然而,殿中那亭亭俏立的少女,略略挑起眉梢,绝色脸庞掬一抹浅浅慵懒微笑,这个时候,她居然抚了抚衣袖,似要抚平袖上本不存在的皱褶,她的动作看似慢条斯理,其实她的嘴巴却一瞬似钢豆般蹦开。
悦耳含凉的声音更抢在了皇后前面,道:“皇后娘娘的猜测确实有些道理,不过,请娘娘恕臣女放肆,敢问娘娘,如若按你所指,真是臣女让明心下毒害太后的话,那臣女为的是什么呀?臣女总不会嫌命长,无缘无故给自己找一个掉脑袋的麻烦吧?”
皇后也不气恼,看定她令人妒忌的绝色容颜,幽诡道:“二小姐心思渺渺,人又聪明玲珑,你的动机是什么!只怕唯你自己才清楚。”
东方语微微笑了笑,瞧皇后这话答得,可真够妙的。
“既然娘娘认定是臣女唆使明心下毒害太后,那请娘娘恕臣女再斗胆问上一问,今有陛下与娘娘在此,她何不说出实情,让陛下作主,难道她还会怕臣女什么威胁不成?”
皇后幽幽瞟了她一眼,冷冷道:“谁知道呢,兴许你拿捏了她什么短处,兴许你用她家人性命为要胁,即使有陛下与本宫在此,她也不敢放手一搏说出实情;可她也不想自己死得不值,所以临死那一撞之前,才会留下暗示。”
“哦,看来娘娘比臣女还清楚,原来明心的家人被臣女拿捏在手里……”
少女淡淡一笑,笑容明光流丽,流丽里透几分了然,了然里又含几许讥讽。
皇后遇上她这样古怪的眼神,顿时心头一震。
随后似是想到什么,扑着厚厚一层脂粉的脸,也挡不住她骤然生变的脸色。
她微微挪动的姿势,更隐隐显出她内心的惊慌与不安。
皇帝的目光透几分深沉几分审视几分了悟几分憎恶,一瞬霸气外放转了过来。
皇后接到他的目光,突然直了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端持高贵的镇定。
“二小姐,你休要在这巧言令色的狡辩。”皇后一声冷哼,手往空中一挥,眼底压一分极端的阴狠,道:“来人,将疑犯东方语先押下去。”
“陛下……”就在这时,一直在内殿侍侯太后的沈姑姑,突然快步走了出来,“太后她……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皇帝心头大喜,惊讶过后,笑容顿时爬满他英朗威严的脸庞。
皇后浑身大震,连神色都透几分不自然,她霍然要站起,突然又意识到自己举止怪异,又狠狠顿坐了下去,但她眼底的失望与惊诧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她看着皇帝举步入内,当下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看来太后真是吉人天相呢,醒来还真是时候。”少女甜甜一笑,满脸是灿烂洋溢的欢喜。
皇后对上她那容光四射的笑容,只觉得刺眼之极;不但刺眼,简直是刺心,像一根尖利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心窝,痛得她几乎连呼吸也没有力气。
皇帝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回首,深沉的眼神透着不可窥测的光芒,不带温度掠过皇后略见惊惶的脸,一点即过,随后望向那笑意明媚的绝色少女。
声音不自觉敛了帝王的狂放霸气,含了一丝让人难觉的温和,道:“小语,你随朕进去,看看母后吧。”
皇后心下不满,简直忘了此刻时机不对,她听闻皇帝居然用无比温和慈祥的语气跟东方语说话,心下妒忌的情绪就像翻腾的毒蛇一样,紧扼住她的心脉,失了端庄仪态,连声音也尖而急,“陛下,她身上还带着毒害太后的嫌疑,你怎么能让她这个时候进去。”
“皇后。”皇帝缓缓开口,他说得极慢,每个字每个字节都似在他腹里斟酌轮回了好几遍一样,然他的语气却透着不耐的森然与震慑,“母后昏迷多日,御医院一百多名御医均束手无策,若非有小语全心全意的照料,母后能否安然已属难测,如今能令她醒来,更加是异数。”
“若皇后此刻还坚持是小语拿什么要胁那个触柱身死的宫女毒害母后,皇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日后会殆笑大方,朕在这里却替皇后觉得脸红。”
皇帝这番话何止是不给皇后留一丝颜面。
简直是重得不能再重,比晴天霹雳还要叫人震憾。
被这个晴天霹雳劈中的人当即风中凌乱了。
皇后优雅的脚步一瞬古怪定格,她的脸,似是突然吞下一枚硕大的鸡蛋,却又被梗在喉咙吞不下去的滑稽模样,红里透着黑,黑里又染着斑驳的白。
东方语懒洋洋笑了笑,她的笑容浅而快,脸上也没有什么讽刺的表情。
可这一刻,她的面目在皇后眼里看起来可不仅是狰狞可怖。
“小语,你还磨磳什么,快随朕进去吧,再在这磨磳,若是母后出点什么意外,朕可要拿你是问。”
少女敛首微笑,迈开了步子,恭谨道:“臣女从命,这就进去为太后诊治。”
皇后看着少女轻灵袅袅的背影,一霎恨得咬断了牙根。
她呯然站起,甩着衣袖,心里恨出血来,眼里也冒出火来,却不能再对东方语做任何举动。
然后,她竟然连孝心都忘了在皇帝面前演;居然拂袖气哼哼转身离开了落霞宫。
一回到凤栖宫,立即将殿内所有能够随手扫落地上的东西,一溜地统统扫下光滑镶着富贵祥云的地面,呯呯声自她回来之后便不绝于耳。
凤栖宫的宫人听闻那声声怒响,心肝皆随着那声音一下一下震颤不止,不过,他们都见惯了皇后盛怒的模样,这个时刻,谁都知道明哲保身躲得远远的。
有个新来的宫女不懂察颜观色,竟然撞在皇后气头上进去收拾,她的小命就在她来凤栖宫报到的第一天也给报到在了凤栖宫里。
太后终于苏醒过来,这意味着她体内那些慢性毒药已开始排出体内。
但要彻底清除毒素,让太后好转,却还是个漫长的过程。
东方语为了照顾太后,倒是暂时没有心思去回报皇后对她一而再的毒杀。
这天,墨白无事,早早来到落霞宫;美其名曰是探望太后;实际上,他比较想见那个一心扑在医治病人,将他忽略彻底的少女。
他担心他若不经常在她眼前晃的话,她真的会彻底将他抛诸脑后,绝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墨白看着一直忙碌的少女,忍不住在心下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太过负责任的大夫,对某些人而言,实在不是一件美事。
就在他腹诽哀怨被忽略的时候,风昱也抱着一大堆补品来到落霞宫。
风昱来落霞宫,其实他的心态跟墨白差不多,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非有那个人日夜扑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得这么勤快。
他坐下,也不待宫女招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墨白旁边,扬三分浮光明灭的邪肆笑容,道:“墨白,看起来你很闲嘛,不如我们在这下两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