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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隔了黑夜,隔了墙壁,但他却仿佛能从那模糊变动的影像,感受到少女情绪的变化。
东方语将记忆中那些情景通过十指重现一遍;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疲倦安静下来。
她收回双掌,揉搓着凝了凉意的指尖,神情透着一丝缅怀,视线所落,仍然是对面的窗户。
窗户上,悄然又出现了别的影像。
少女心下惊讶,仔细凝了目力看那影像,细看之下,她乐了,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窗户上的剪影不过是远处灯火随风摇曳,将树影投在上面而已。
她一笑,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觉得这树影也很有意思,便侧着头含笑盯着那晃动的树影,将那些斑疏的影子联想到她认为想似的物体上。
看着看着,绰绰树影似乎又变了。
变成了两个小人的模样,仔细去看,还可辨认出这两个小人的影子居然还是一男一女的少年模样。
东方语心下诧异,张目往窗户外黑压压的树影望了望。
然她这一望,除了阴影如墨的夜色,她什么也看不到。
落在窗户上的影像这时开始动了起来,就像电影一样的画面,一幅幅情景完整和谐地呈现出来。
少女看着看着,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再度翻腾起涛涛巨浪来。
这两个小人的影子竟模拟着她与墨白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以独特清晰又朦胧的方式,在这两扇纸窗上,在这寒风瑟瑟的黑夜里,这样突兀又完美地呈现在她眼前。
有拱手作揖讨好的;有撒娇卖萌耍憨逗趣的;有打滚变戏法卖乖的;形态各异,变化万千。
亦让少女纷乱的心事奇异般平静下来,一种感动的情绪融着更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浮上心头;少女微微染了夜色笼了层灰暗的眼眸,在此际格外明亮清晰起来。
虽然她望向外面,望见的只是沉寂瑟瑟的风。
但她知道,此际在外面为她费心在窗上做剪影的,一定是那个人,那个一身高贵冷漠谪仙一样的男子。
她轻轻按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却又俯身,侧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跳跃灯火吹熄。
房里,一瞬完全黑暗如墨。
窗户上栩栩如生的剪影也在一瞬消失于无声。
门“吱呀”一声响起,少女自黑暗中探出头来,她拢紧衣襟,仍觉寒风凛冽扑面蚀骨。
外面,隐于黑暗的妖魅男子乍一见房内灯火熄灭;心下那忐忑的情绪也在一刹凉了凉。
却不期然听到那轻微的吱呀声;心头随即一阵狂喜涌动。
隽长的夜风夹着干燥的烈与冬的寒扑面而过,无处可藏的大氅被这又寒又烈的风掀得呼呼舞动,声响啸啸。
就是这让人生寒却步的夜风,却悄然携着少女清淡的香气萦绕鼻端。
墨白心头一阵欢喜,正要自黑暗中现身迎向少女。
“我知道你在外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上,我欢喜、感动,真实体会你的用心,我真的谢谢你。”少女微微顿了顿,但却不给墨白开口的机会,悦耳的声音又被习习水凉的夜风送了过来,“可是现在我心里有一个结,或者说我给自己划了一个牢,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想通了,我自会去见你。”
“你以后不要再为我这么费心了;你的心意我懂,可我现在真的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明白吗?”
墨白那刚刚迈出一半的脚步悄然缩了回去。
叹息无声落在幽幽夜风里,低低贴地面盘桓,落在寒霜凝结的叶子上消匿无痕。
良久,他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如水。
道:“小语,你到底有什么心结?如果这个结是跟我有关的,你不说出来,无论你自己怎么静,也得不到结果,画不出圆满的。”
“我愿意分担你的一切,你明白吗?”
“墨白,其实——”少女悦耳的声音悠扬飘来。
墨白却从她欲言又止里听出了一丝苦笑的味道,心,一瞬莫名的揪紧,隐隐生疼。
她一直踌躇不敢开口;一定有她犹豫的理由,依她这人的性子,竟也犹豫再三,那么这个结自是结得很牢很深。
墨白抬眸,黑夜也无法阻止他温柔流漾的目光,发乎内心的关切与深情,仿佛可以穿越一切色彩与空间障碍,安静到达她身边,愿以温和的姿态抚慰她内心的惶惶。
“小语,我等你。”
男子被夜风翻飞的大氅,在寒意中猎猎起舞,他凝定黑暗中一抹隐约莹白。
声音比往日更柔了几分,就连那份高贵的冷漠也莫名的化为融融暖意。
“等到你愿意将那个结打开为止。”
少女轻轻点头,唇畔含笑,眼底隐约有无声水光闪动。
她抬眸,透澈眸子撞进夜色,她虽然看不见墨白所在的地方;但她却奇异的能够感受到他清凉的气息,而这份淡淡气息,几乎让她一下就确定了他所隐藏的位置。
目光含一分躲闪两分感动三分缠绵,落在黑暗虚空处。
却在一瞬,感觉遇上了粘着的薄荷糖,沁甜中含一种淡淡清凉,不浓腻不轰烈,然滋味入心,却令人回味无穷;她知道,与她目光交缠的,是风中伫立如玉树一般挺拔颀长的如雪男子。
少女心中一动,一种莫名欢喜甜蜜渐渐无声地漫上心头。
她略略勾了勾唇,也许她从那个地牢走出来,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墨白,你回去吧,别再站在风里,你的心意我都懂。”
“夜风太寒,你身体会吃不消;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若你因此病了,我会——嗯,我会心疼的。”
少女原本清晰娇脆的声音拖到后面,忽地低了低,而她这一低,虽然轻了好几度,然语调中洋溢的淡淡关怀就如浓浓的烈酒一样。
风中冰肌如雪的男子耳朵不长,却也足够将她红唇吐出的每字每句听在心里。
“心疼”二字落在耳中,此刻比让他喝了烈酒还醉,心比喝了蜜还甜。
良久,他平直的眸光如两盏琉璃明灯,安静落在门外那亭亭玉立的朦胧娇俏莹白,将那一抹俏然笼罩在淡淡光华里,明亮了黑夜,也明亮了他灰沉的心事,半晌,他缓缓含笑应了声:“好。”
再寒的风他也不怕;因为再寒冷,吹过了,也终将过去。
只要她心里有他,他的身心便都是温暖的。不惧寒风不惧霜雪,身边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不足为惧!
此刻,墨白就像个傻傻的毛头小子一样,嘴角含着淡淡的隐约难明的笑意,带着几分满足翻过围墙,离开了绿意苑。
此后好几天,他都乖乖听话没有再出现在绿意苑那灯光明灭,寒风凛冽的房间外;他耐心等待东方语解开心结,并日夜期盼那一天早一点到来。
然而,尽管他知道她心里在乎他;但思念就像荒地里疯长的野草一样,不但长得荒长得快长得高;就连睡梦里也糙糙的扎人,让人浮燥的心事难以平和安定。
这晚,夜深人静,他终敌不过心头胀满的疯长思念;而再次悄悄翻过绿意苑墙头,跳入里面,到了少女那娇香淡溢的闺房外。
轩窗微微敞开,室内集沉静与甜香,空气飘散的香味并不是熏香的味道,而是在床榻上安然酣睡那绝色少女自然散发的清淡香气。
不浓郁,却萦绕鼻端不散,沁人肺腑。
真正的清香怡人,暗室浮游里自添一种诱惑的韵味。
墨白站在窗外微昂着头,用力吸了吸鼻子;虽然用力,然这用的力也是极轻的;他知道东方语惊醒,所以连半点细微的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目光穿过黑暗,越过微微随风摇曳的罗帐,无声而热烈往里面酣睡的少女探去。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无论室内还是室外,皆沉寂于一片黑暗天地。
他看不清少女此际酣睡的模样,却凭借着自身的目力,依稀可看出少女向外侧卧的姿态。
锦被大部份盖在曲线起伏的身段上,然而接近双脚位置的锦被,却被她睡梦蹬踢,挤向内侧;这个时候,她一双玉足伸在锦被外,似是存心感受夜的寒凉一样,没有锦被覆盖,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在暗室里莹白生辉。
墨白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干涸发紧。
心里却暗地摇头叹怜道:这丫头,睡相还真够不雅,这么大个人,竟还像个小孩一样,冷了也不知道将双足缩回被窝盖着;这样一个夜晚下来,岂不冻坏双足,待明晨起来,非要感染风寒不可。
他想了想,然后伸手,将轩窗打开大了些,再然后,蹑手蹑脚自窗户跳了进去。
他并没有什么狎昵的念头,只是纯粹的想进去替东方语盖好被子,以免她夜里受寒生病。
黑暗并不能阻碍他的行动;墨白轻轻跳了进去,又轻轻走近床沿。
掀起罗帐,将锦被往少女裸露的玉足拉了过去,然而他将被子盖往少女双足的时候,指腹无意触碰到少女莹白玉足。
这一碰,他手指几乎立即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冰凉,是他指腹碰到少女那双似有淡淡温润色泽包裹的玉足所产生的唯一感受。
墨白皱了皱眉,他默然凝视了一会,然后摇着头,目光漾满怜惜与无奈。
这丫头,难道都不知道冷吗?
精致皓白的腕略略翻动,他再次掀开锦被,却不是直接将少女双足放进被窝。
他略一欠身,轻轻坐在床沿,运内力暖了自己掌心,然后微敞衣襟,再将少女那双冰一般发凉的玉足轻轻放到他怀中的衣襟处,腹部的热量集中,位置又温暖舒适,一双小巧玉足搁在他只隔了一层薄薄亵衣的肚皮上。
墨白静静看着少女甜美睡颜,轻轻拉过被子,这才为她双足盖好。
藏在他怀中衣襟里的双足,甫一接触,虽还隔着衣衫,却也凉得让人哆嗦,墨白僵着姿势,努力不让自己惊醒沉睡的少女。
好在人体的温度因为血液流动不息,而极为舒适温暖。
他自觉发寒的肚腹,过了一会之后,也渐渐感觉好了些。
少女睡得很沉,并不知道在这样寒冷的深夜,有个人用自己的体温,用自己最温暖舒适的位置为她暖和了冰凉的双足。
墨白轻轻将她双足放回被窝之后,又体贴地掖好四个被角,然后静坐了一会,确定她不会再蹬开被子,让自己双足受寒之后,才悄然自窗户中再度跳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还不忘将窗户关小了些,免得寒风穿堂,降了室温。
清晨,东方语睡得精神饱满,伸着懒腰,半晌才慢吞吞爬了起来。
她爬起来之后,心中暗生诧异;先是诧异自己双脚跟身体一致的温度;她用力吸了吸空气,似乎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男性独特的味道,空气中还流溢着那人身上才有的华艳清凉气息。
东方语摸了摸自己鼻子,心道她大概是睡多了。
她的闺房怎么会有男人的味道,还是那人的气息。
然而她这念头一起,心里忽地又疑惑起来,恍惚中,她昨夜似乎感觉有人进入她的闺房,那人还用体温暖和了她冰凉的双足……。
然而她想了想,又对自己荒谬的念头嗤之以鼻,大概她错把梦境当现实了,墨白怎么可能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跑进她的闺房,还替她暖脚呢!
白昼在东方语不以为意中悄然过去,夜晚再度来临。
深夜,寒意比白昼重了几分。
墨白在众人安静睡下之后,悄然翻过了绿意苑的围墙,再悄然来到了少女闺房之外。
他今晚选择在深夜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