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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一瞬森寒如冰,男子没有转至她前面,而是慢慢站直了腰,温醇嗓音透出如来自地狱般令人瞬间毛骨悚然的森凉,道:“你不是小语!”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她在这诱惑我?”他口中那迤逦的尾音未尽,垂下长睫寒光点点自妖惑眸子激射而出,空气微动,他那飘逸潇洒的身姿便悠然转了前面。
墨白仍旧垂着眉眼,没有去看她的容貌,他厌恶这个女子这身神似到足可以假乱真的打扮。
他也没有伸手去揭破她的面目,但就在他转瞬至她前面时,他右手指尖微动,随风漫天飘飞的红枫叶,其中一片纹路清晰美得眩目红得似火的叶子,随着他指尖轻捻的动作,而倏地以无比优美的动态,鲜活似人手般,往东方秀精心打扮过的脸庞拂去。
那似有若无的力道,那悠美轻柔的动作,就似情人的手温柔抚触一样,瞬间令人陶醉;而那片静态般飘过来的红枫叶,在拂过东方秀脸庞时,也像极了温柔的手,但那股无声温柔过后,东方秀才骤然惊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滚圆的泪,一瞬夺眶狂飙而出!
为什么?他刚才明明已经中了她的幻形丹,为什么只差最后一步,他却忽然识破她的面目?
男子虽然没有再动,他长睫也一直低垂没动,但他整个人虽静立不动,却似乎可以看穿她的内心一样,薄唇微启,依旧温醇的嗓音却透着绝对冰凉的感觉,缓缓地,一字一顿随风送入她耳膜里,声音不高,却震得她耳膜一直在嗡嗡大响。
“画虎画皮难画骨,你外表打扮得再神似,亦不过形似而已;她随心自然而发那种从容坦然自信的气质,是你这种胆怯畏惧透着翼翼小心的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漫天飘洒的红枫叶围着白衣如雪男子簌簌而落,凝格成一幅绝美的画面,男子仍旧垂眉伫立,保持着那潇洒姿势岿然不动,然而微凉的薄唇再度张开,出口便是再无半点温度的话:“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我且看在你这身云天幽远的蓝衣份上,估且饶过你一次,若再有下次;我保证你纤细的脖子再也体会不到呼吸的滋味。”
他说完,长袖一拂,那绣着暗红木樼花的雪白袖沿,便将这漫天飘扬的红叶划起极为优美的弧度,一瞬迷离人眼。
东方秀满身颓唐地跌坐在地,昂头看着片片炫目似火的红叶扬扬洒洒飘落肩头,两行又苦又涩的泪汹涌而下。
他竟然说了两遍;他竟然说他不知道她是谁!呵呵……多么令人生寒绝望的讽刺,她在那么早以前,在第一次看见他白衣飘飞,衣诀如雪恣意潇洒踏步而来的时候,她便深深将那一幕铭刻在心上,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
她知道他眼里只看到那个笑容灿烂自信洋溢一身骄傲的女子;可她为了能够近他的身,宁肯做那个人的影子,只为一尝心中日夜蚕食她情思的夙愿,可是……到头来,他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多么令人绝望的讽刺……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秀才一脚深一脚浅回到了东方府。
她在回府的时候自然已经收拾了心情,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内心秘密,所以她进入府里的时候亦同样小心翼翼。
只是,有些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她在悄然避过众人耳目,前往她院子的时候,恰恰让东方语无意瞥见了那抹灵动飘逸的蓝色背影。
东方语一见那转瞬即逝的背影,顿时有一种被人克隆的恐怖感觉爬上心头,背后衣衫霎时汗湿几重。
站在她身后的夏雪感受到她气息骤然变得急促,就连脸色也紧张地绷了起来。
夏雪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往前面拐角望去,当然,她只能捕捉到一角快消失不见的蓝色裙裾而已。但,纵然只是瞟见那一角熟悉的蓝,夏雪心里也瞬间起了无比怪异的感觉。
“语姑娘,你——没事吧?”夏雪犹豫了一下,仍将她的关切问了出口。
东方语半晌才怔怔收回视线,摇着头,明亮双目溅出一片肃杀森寒,慢慢道:“嗯,我很好!不过,有人马上就要不好了!”
敢在她眼皮底下冒充她这个正主,不是嫌命长就是活腻了!
少女那紧绷的神色在这缓慢的词句中柔和了下来,低垂双目微微转动,瞬息流转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凉。
她转身,迅速折返绿意苑。一言不发,自顾取了作画的工具,刷刷便画出画来;然而,所有人在看到在她笔下逐渐完善成形的画作之后,都在瞬间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小……小姐,你画你自己的背影做什么?”胭脂问得结结巴巴,因为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哪有人能够如此神似的画出自己背影,这诡异的情况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东方语破例的没有理会胭脂,而是缓缓将墨迹吹干,然后迅速卷起画,将它交到夏雪手里,不带情绪道:“夏雪,你马上将这幅画送到段西岭手里,务必让她亲眼确认,是否在数月前就见过这个背影?”
夏雪见她面容虽然带笑,但眼角眉梢处均流染着令人惊心的寒,那眉宇神色竟含着令人看不透的凝重与恼怒,她登时不敢再迟疑,拿了画立即转身向外掠去。
一个时辰后,夏雪揣着那幅令人情绪紧绷的画,再度回到了绿意苑。
“语姑娘,我找到段姑娘亲自确认过了,她说数月前,她见到那个误以为是你的人,那背影就是画上这个模样,她还说绝对不会有错,因为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直萦绕她心头数月之久,而她心中的疑惑也是在后来见到你之后,才彻底解开的。”
“嗯,我知道了,你将这画拿去烧了。”东方语听完夏雪的回报,语气冷淡得很,就连表情也回复一贯笑眯眯漫不经心的模样,夏雪看这情形,一时如坠迷雾,半晌摸不着北。
“烧了?”胭脂着急了,虽然她不知道这幅画到底有什么猫腻在里面,但这好歹画的是小姐她自己,怎么能够烧了呢!“小姐,这画不能烧,这画的可是你自己——这烧了不吉利呢!你若是不想看到它,就交给奴婢保管吧。”
东方语张了张嘴,刚想否认这画上画的并不是她,但她想了一下,忽然改变了主意,便淡淡道:“也罢,那胭脂你将它拿下去好好收着吧,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了。”
胭脂眼神古怪地看了看绝色少女,她总觉得今天的东方语有些不对劲;平常东方语画的画多着了,也没见东方语如此紧张过,竟然叮嘱她不能让别人看到。
胭脂自夏雪手里拿了画,展开细细观摩了一会,她发觉实在看不见什么怪异来,便小心翼翼卷起,按着东方语的吩咐将画给严密收藏起来。
“夏雪,让人尽快打听关于耿府大小姐耿言暖的一切事情,越快越详尽越好。”
夏雪愕了一下,实在有些迷糊,不能怪她脑子跟不上东方语,只能说东方语习惯跳跃性的思维方式令人实在吃不消。
“好的,语姑娘,我马上让人去办。”
尽管疑惑萦绕,但夏雪这人就是有这样的优点,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问,知道哪些事情不该问。
夏雪回来的时候,天色已开始发暗,东方语接过她递来的资料,看一眼神色略略透着倦意的冰冷少女,淡淡道:“好了,夏雪,你换身衣裳,好好用膳便休息去吧,其他事情待明天再去做。”
东方语不容夏雪拒绝,便将她推了出去,此刻,她除了要安静了解这些资料之外,她还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夜,漫长或短暂,得看对于什么人来说。
对于一个春心萌动,时刻思念着情郎的少女来说,这长夜便是漫漫令人倍觉煎熬的时光。
“小曼,他今天有信来了吗?”耿府花园一角,眉清目秀的少女有些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两眼无视悠悠晃荡的秋千架,而伸长了脖子往高高高围墙仰望去。
“大小姐,现在不过辰时,东方公子不会在这个时辰送信来的。”名唤小曼的丫环看着自家盼思情切的小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为什么这时间过得如此之慢,老半天了才不过了辰时吗?”少女百无聊赖地叹着气,双目幽幽瞟过高高的围墙,露出难熬的神色一步三盼地坐在秋千架上,没精打采地荡着秋千。
“君住帝都南,我住帝都北,同饮一河水,日日思君不见君……”
“山有木兮,木有枝;我悦君兮,君不知……”
“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
不知不觉,容颜落寞的少女一下一下悠悠晃着秋千,红唇微启,却一句一句念出那首首出自情郎意切情真的寄情诗句。
她突然恨起这高高的围墙来,都是这一墙之隔,如此咫尺的距离,却将她与他生生隔绝开来,他每日只能默默哀叹着,在夜色迷蒙的时刻,趁着无人注意的天色里,偷偷将心底寸寸思念化作笔下凝聚了千言万语诉衷肠的字字句句。
折成那载着希望的纸条,用特殊的墨迹作料,将那份深重浓烈得足可将她柔情燃烧的相思意,悄悄传递到她手里。
她想着想着,心中自觉甜蜜中包裹着无尽的苦,心里便突然生了一股恨意,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对她同胞大哥的恨意;如果不是因为大哥,她的父母何至于拿她的婚事作筹码,令她与他明明郎情妾意,却要硬生生被恼人的现实拆散在这高墙之外。
耿言暖荡着秋千,娇俏清丽的脸庞上,一下泛出甜蜜,一下又透出无比苦恼,一下又呆呆的含着几分恼怒娇嗔……。
明媚天光便在她痴痴傻傻的表情里,渐渐掺了层灰,再慢慢悄然洒了黑色的墨,天色在她无尽的思念里,完全暗了下来。
这一天,她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东方贤写给她的情意绵绵诉衷情的情诗,而一直逗留在花园一角秋千架,连半步亦未曾离开,就连午膳与晚膳亦是在花园里草草扒了几口了事。
但,眼见天色已完全黑暗如墨,按往日的时辰计算,那个同样心仪于她的男子,早就该出现在高墙外的另一面,将他满满相思意寄于飘着墨香的纸上,载入到她掌里甜入心里。
耿言暖焦急中透着失落,失落中又掩着担忧,一会在埋怨,他为什么误了时辰还未出现;一会又满心担忧,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不能按时出现……。
她在围墙内开始焦急不停地走来走去,脚下那原本绿意葱郁的草皮,因着她来回走动的动作,而在这一天光景里成了耷拉的枯黄色。
小曼再次端了暖茶与点心出来,劝道:“小姐,你看这天色,夜里露水重,你还是回屋去吧,再这么下去,你该感染风寒了;你让奴婢在这等着,可好?”
“奴婢跟你保证,只要一拿到东方公子的信笺,奴婢立刻就将信笺给你送去,好不好?”
耿言暖咬了咬因夜风而微微颤抖的唇,叹气道:“小曼,我再等一会就回去。”
小曼见状,除了摇头,都不知道再怎么劝,这位执拗的小姐才会肯进屋去。
她将茶水与点头放在小方桌上,道:“小姐,那你先过来吃点东西也好,再这样熬着,你的身体都该熬坏了。”
耿言暖随意瞄了那些点心一眼,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胃口,你先将东西搁在那吧,待会我想吃了再说。”
小曼垂首默默叹着气,将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