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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触地的霎那,我的脑袋猛地清醒了,我还没死!我依然站在断崖的上面!而且,是冥无涯把我抓了上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下去!”终于再一次濒临崩溃边缘,我拼命踢打着紧紧从后面搂住我的冥无涯,泪如雨下,“他在等我!你放开我!让我下去!”
他的铁臂依然丝毫不放松,我转过身来,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泪流满面地近乎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我不可以丢下他一个人,我求求你了……”
看着那双面具后面的眼睛,绝然冰冷,胸口的疼痛忽然翻江倒海地涌过来,那一阵阵如同撕裂般的绞痛,让我窒息,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人影幢幢,黑暗就这么铺天盖地地覆压过来了……
为什么你总是要逃避……
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
你究竟吃了多少苦……
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往天涯海角么……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微笑和容颜。白衣翻飞,青丝纷扬,融在晨曦里的,那绝美的画面,像是一个梦境,还是这一切,原本就是我的一场梦?
脸颊上暖暖的,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朦朦胧胧的光渗入我的眼眸。面前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终于努力看清,却是那名唤作小孤的侍女。而我,已经重又躺在了那张床上。
小孤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帕子,看见我醒来,似松了一口气,暖声道:“姑娘,你醒了!”
我立马条件反射地撑起身来,警惕地说:“你干什么!”
她愣了愣,随后淡淡地说:“小孤在替姑娘擦脸,您……一直在掉眼泪。”
心头猛地一震,仿佛被狠狠地捏紧,只觉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簌簌落下来,毫不留情。
我大力推开小孤,奋力跳下床去,直奔门口,可是,门却是锁上的。
“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又踢又撞,大声叫喊,以往的每一次囚禁,若是实在无力破门,我会放弃。可是,这次我绝对不会,就算敲断了胳膊,撞断了腿,我也要把这门给打破!
他一个人在那里!他肯定会很孤单!就算他生气我不听话,我也要去找他!
小孤跑来拉我,叫着:“姑娘,不要,你会伤到自己的!”
“走开!”抓狂狠狠推开她,我死命地踹。该死的裙,拉拉扯扯,索性一把撕掉。腿已经发麻,眼看门上出现了裂缝,可是小孤忽然从后面猛力拖住我,她人虽小,力气却不小,上次我被她轻易迷倒就足以见证。她似乎是铆足了劲儿地把我往后拖,声音有些恐慌地叫着:“姑娘,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人说,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困兽最可怕,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破釜沉舟。而现在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肯定像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她抱得越紧,我越是挣扎。纠缠之间,东推西撞,桌椅被撞倒,杯盏瓷器被摔烂,房间一片狼藉。
忽然,门开了,一身黑衣的冥无涯出现在门外,脸上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银白色面具,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有那双凌厉的眼睛显示着他的不悦。
身后的小孤霎那放开了手臂,怯生生叫到:“门主。”
冥无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脸轻轻一扬,小孤便从我身后飞速跑了过去,跨出房间,关上了门。
我心底闪过一丝念头,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完全是丧失理智地硬拼。可想而知,被冥无涯结结实实地捞了回来。
“放开我!混蛋!放开我!”用拳头狠狠地砸在他胸膛,他却纹丝不动,然后把我一推,我重重摔在地上。
甩头绝然地瞪他,我大嚷:“以前你不是想着法子让我死吗!怎么现在我要死反而不让我死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本主不让你死,你就不准死!”他看着我,口吻愠怒。
我挣扎着站起来,冷哼:“笑话!你是我什么人!我生死与否干你什么事!”
他一顿,气愤地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然后两手忽然迅速抬起来,抓住了面具,猛一扯,银白色的面具从鼻梁处齐齐断裂,嘴巴和下巴露了出来。原来,他的面具可以上下断节开来!
我惊愕地盯着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削尖的下巴,轻薄的唇,几乎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皮肤完好,没有伤疾的痕迹。那他为何要以面具示人,实在是不可思议。可是,一瞬间,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却已经闪电般欺身上来,一把抱住我。我还有些懵头懵脑,他却已经狠狠吻下来,如同狩猎的狼,霸气又凶狠,一瞬间占领我整个的唇舌。嘴唇被他激烈的攻势磨得火辣辣地疼,死命地敲打,却不能撼动他分毫,想咬牙,下巴却被他的手掌撷住,强硬地张嘴接受他的肆虐。
被抵在墙上,我动弹不得,眼泪如同汹涌的浪涌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在发什么神经?难道纯粹就是兽性的发泄?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这么逾矩的事情,就连初次在他房间替他沐浴也不曾。他究竟是撞了什么邪!
他的吻浓烈而深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都可以听见他炙热的呼吸声。一只手已经不安稳地探进了我的衣衫里。我顿时惊慌失措,可是身体就像是被禁锢在牢笼,手脚不起丝毫作用。
下巴上的手掌微微松懈,趁时机,我猛地咬了他的舌头一口,他似吃痛地立马抬起头来,我看到他嘴角淌下的一丝血迹,而我嘴里也血腥弥漫。
我恨恨瞪着他,而他的眼睛里也像是怒气冲冲。
铆足了力气推开他,我缩到墙角,抱成一团,而脸颊上已是泪流成河。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谁都可以这样欺负我!我只不过是入错了时空,只是想安安分分地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难道也错了吗?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我!
越想越委屈,由最初的掉眼泪渐渐变成号啕大哭。
而冥无涯站在那儿,沉默不语,然后倏忽地转身,大步离开了。
[离乱凤殇:第十六章 灰色沉浮]
不知道昏昏沉沉间,我在墙角窝了多久,哭得累了就迷迷糊糊地靠着眯眼,醒来一点点,眼泪重又掉下来。最后终于精疲力尽,趴在地上沉沉睡去。
梦里全是易倾瞳晶亮的眸,微笑的眼,萦萦绕绕着,是那么真实,仿佛就在我身边,而当我伸出手去的时候,一切的画面像是云烟,消散了。然后,他的身影在另一处地方汇聚起来,我看见他眼里的哀伤,他转身走进一片明亮的光圈里,任凭我怎么哭喊,却没有回头。难道,我真的从此失去他了么?
醒来,房间里已是一片大亮。惊讶地发现,我已经躺在了床上,而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那一身被我撕裂的素青罗裙,已经换成洁白的轻纱衣。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曾发觉。
下床来看,凌乱的房间也已全部收拾妥当,只是那些稍稍锐利的器物,例如杯盏瓷器、青铜的香炉和装饰等,已全部不见了踪影。
心中明了,嘴角不觉一抹苦笑,怕我寻短见么。哀莫大于心死,若我一心求死,这些身外物,又奈我何。只是,他在那方,我怎可以在这边,留他孤零零地,在那望不见底的深渊,那会是怎样的孤寂与彷徨。
蜷身坐在床上,不言不语,直到听见房门开了的声音,细细碎碎的脚步走了进来,然后响起了小孤轻柔的嗓音:“姑娘,小孤伺候您梳洗了。”
坐在镜子前,小孤细致地为我梳着头。
看着镜中的女子,面容清减憔悴,眼圈青黑,空洞迷离的双眼深深的凹陷,那是经历了大苦大悲之后的落差。一夜白头,也不尽是危言耸听。
“姑娘,故人逝,缘尽灭。您这样子,弄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啊。”小孤顺挽着发髻,轻声说道。
我无言。良久,唇微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沙沙的声音像是历尽了沧桑。苦涩愣愣,还是喃喃道:“小孤,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不是轻浅的爱,而是可以为了他,就算是死你也会毫不犹豫。”
小孤怔住,然后默默摇头道:“小孤不曾。”
我微叹,低下眼,一阵碎心的痛:“一旦爱上,为了能看见他笑,我会赴汤蹈火,如果看到他哭,比拿刀砍我都难受。失去了心底的最爱,生,还有什么可恋?小孤,你不会懂我的心。”
“小孤是不懂,”她声音温柔道,“可是我明白姑娘你若一死,肯定有很多人会很伤心。”
我摇头:“他们会很快忘了我。”
“那您的家人呢,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小孤有些微微激动。
家人?身体猛地一僵,很快又松散下来,这个世界,我还有什么家人可言。爸妈,还有哥,过了这么久,失去我的悲伤阴霾,他们应该已经稍稍缓和,有哥在,爸妈我不必操心。时间是最好疗伤剂。
“我……没有家人。”我扯起一丝落拓的笑,看到小孤似乎一愣,我于是问,“那小孤你又为何会是冥无涯的贴身侍婢,你的家人难道不担心么?而且,你为何叫小孤?”
小孤笑,眼波却是溢动着忧愁,道:“小孤也没有家人,我的家人全部死在战乱里。我在街头乞讨的时候,是门主收留了我,让我做他的侍婢,还教授我武艺,给我改名为小孤,所以门主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只知道,只要是门主吩咐的事,我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哪怕……丢掉性命。”
原来,她也有如此这般凄苦的身世,难怪她的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没料到的是,冥无涯除了杀人,他竟然也会救人,这个如暗夜一般的男子,他的心仿佛是幽深的海洋,任我怎么猜,都猜不透。
看来冥无涯是铁了心的不会放我走,就凭我,根本就逃脱不了。而这个看似深广的庭院,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也无从知晓。
自从在悬崖后,我就没有见过梵非涟。我是恨他,可是回过头来,想起当日他在易倾瞳落崖以后,那种悲痛到绝望的哀嚎。他是真的爱他,以至于有多爱就有多恨,因爱生恨的无法泯灭的情仇,我想他的余生大概再也无法释脱。
后来,我的房门不再上锁,只是我依然无法走出这个院落,除了森然的守卫,还有的,就是我的身体总是觉得绵软无力,多走一些路,就会气喘腿软,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难道是因为太过悲伤?所以别说逃,我甚至怀疑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部分的时间,我不是躺在床上,就是靠在院落里的躺椅上,阳光暖融融的。可是我的心,却一直如同漆黑的深谷,因为在那个深谷,不知他有没有这样明媚的阳光,那边会不会很黑。可是,天国应该没有黑夜吧,那他会不会孤单。想起他一个人孤零零,胸口就疼得像在滴血。
每天,小孤都陪伴在我身旁,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冥无涯派来检视我的摄像头。摄像头?我都差点忘记了我的世界了。那时候的我,装淑女很辛苦,可是纵情大笑的时候,总是可以那么没心没肺。
来到这里,更多的是忧愁,自以为坚硬到无孔不入的心,现在只要轻轻一碰,怕就要灰飞烟灭了。可是,我从不后悔我来到这里,人生真的能这样爱一遭,我,死而无憾。
之后几天,我一直都没见到冥无涯,许是他觉得那天自己的行为太过鲁莽,但又似乎不可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愧疚。再说,他也并没有对我做出彻底破格的卑劣。
我总是失眠,即使朦朦胧胧睡去,也是很浅。而梦境与现实的沉浮间,我忽然感觉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