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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那结界又怎会只够容纳一人!
远远地一股杀意袭来,重鸾恋恋不舍地抽回手,感觉结界中祥和的气流从皮肤上拂过消失,而比那更加温暖的柔荑也一寸一寸离他而去。他恨不能每一秒都是亘古,就此牵着她永生永世都不放开……
身后剑意骇然,明明知道怀葑看不到,重鸾依然给了她安定一笑。他再不迟疑地将手撤离结界,硬生生把和怀葑之间唯一的纽带掐断。
“大哥!”怀葑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她的叫喊却被隔断在屏障之内,淹没在临战前的暴风雨中。
“叮”地一声双剑相交,剑气四射,重鸾的长发被扬了起来,他又是一身无暇素袍,飘然如仙,坚毅脱尘,在漆黑的夜里竟出奇地耀眼逼人。甫一交手时他便摸出了对手的门道,此人乃剑师级高手,轻功、内力亦不在话下,虽与自己相较而言略逊一筹,但与其同行等人必不是等闲之辈,恐只有更胜一筹。如此拉锯战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所幸怀葑被结界所护不受干扰,现下看来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他调气凝神,以淳厚内力冲开了钳制,旋身掐出一个绚烂剑花直舞向对方的面门,手中灵犀气势更胜,转眼间化出千道光束、万点疾雨,气势汹汹地没顶而来。重鸾的洒脱身姿如飞花逐水般迅速闪挪腾移,在月华之下越发飘逸出尘。
渐渐地加入阵战中的人愈来愈多,此时的重鸾出手早已不再拘泥于往昔的温和轻柔,招招使出的都是肃杀无比,刚毅果决。重鸾乃谢墨之子,他不似妹妹完墟般贪玩散漫,尤其又继承了墨玉的特殊体质,辅以灵犀宝剑,武学造诣上自然比一般人精进要快。如此一来二去,小侯爷的手下已是折损了大半,但他也费神不浅,只觉真气损耗太大,力有倦怠。
在重鸾专心对敌时已有人试图打破结界,欲擒住怀葑以挟制重鸾,但因不得法门而久试不果。此时却有人发觉怀葑目力已失,且心绪跌宕起伏未及稳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谢重鸾,你已穷途末路,还不速速投降!”
“你若还执迷不悟,待落入了小侯爷手中,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怀葑独自一人在结界中聆听外面打斗的声音,束手无策,心急如焚。因气息的阻隔,她无法分辨出重鸾是否安好,每一声刀剑没入皮肉、每一声闷哼低吟,对她而言如闻惊雷,一下下打在自己的眉间心上,疼得她钻心蚀骨。此时又有人在旁敲侧击欲以言语打动她,饶是她知晓对方的意图也禁不住焦躁揪心起来。
“怀葑,捂上耳朵,不要听!”重鸾分神喊道。
她无计可施,一手紧紧握着璇光白玉,另一手下意识地摸索着树干攀附,仿佛如此便有所依靠,能够让她平静下来一样。
“曲怀葑,你可还记得十六年前曲氏一族的灭门血案?”一个持剑男子阴恻恻地问道。怀葑猛然抬头,脸上布满了迷茫与惊骇的神情。
那人勾唇笑道:“满门百余人,一夕之间被屠杀干净,你或许从未见过那般尸叠如山、血流成河的景象吧?那情景着实让人难以忘怀,简直如冥火地狱,被激怒的阿修罗神屠戮的战场啊!啧啧啧……”
怀葑一个哆嗦,这样的景象又岂会陌生?那是她反复看到的情景啊,正如梦魇般困扰着她,狠狠扼住咽喉,无情地撑满全部视野,使所有光亮再也无法进入她的眼底,睁眼闭眼到处都是血红的颜色……一股戾气上涌,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要破将出来,耳边却依稀听见重鸾沙哑的嘶吼——
“怀葑,不要听不要听啊,冷静下来——”
她下意识地拼命点头,强压下胸中的翻江倒海,嘴里低低地喊着:“要听大哥的话,不能让他分心,不能让他分心……”
“曲怀葑,他们的死都是你害的!若你不是先知,若你不曾降生于世,你的父母、姐姐、族人就不会惨遭此劫,落得烈火焚身之苦!”
世界似乎都没了声音,她环顾四周,如幔布一样的漆黑渐渐落下,她看到迂回的长廊中拼命奔跑的女人和孩子。女人低泣着将两个孩子推入甬道,自己一人留了下来。怀葑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她的背后,伸出手想要安抚——那女子缓缓回身,一张九岁女童的脸赫然印入眼帘。那明明该是娇俏可人的容色,如今却惨白如纸,嘴角流出漆黑的血,在周遭突然亮起的火光中显出无比鬼魅的神情与姿容。
怀葑惊得连连后退,她已分不清看到的是娘还是怀璧,种种影像在她面前飞速旋转了起来,脑中只剩一片轰然雷声。她四周的结界突然稀薄起来,那股祥和的气息渐渐被戾气所取代,徘徊在崩分离析的边缘。怀葑跪坐在地上,元识早已陷入混沌,口中却始终嗫嚅着:“要听大哥的话,不能让他分心,不能让他分心……”
重鸾眼见着结界消散不由神色大变,一把架开袭来的长剑,几乎想要飞到怀葑的跟前,却被随后追上的剑客缠在原地无法动弹,直急得五内俱焚。
第二十三章 觉醒(下)
“看来云中村人说得一点没错,你果然是个不祥之人哪,如今连与你相依为命的义兄都快被你害死……”他的话就断在那里,只因喉头已被一片断剑残片从后刺穿,再也说不出话了。
重鸾眼神阴鹜地静立着,鲜血汩汩从他的手心流下,一滴一滴落入土中,发出噗噗的响声。他身前的男子握着断剑剑柄骇然失色,望着这个气势逼人的男子不禁连连往后退去,谢重鸾竟以血肉之躯折断了他的剑锋,轻而易举地隔空杀了同伴中最善于攻心之人。
摇曳的风带来了血腥的味道,抚上了怀葑洁白如玉的面庞。元识稍滞,只有一个念头出来。
——是我害了大哥。我最最最最重要的大哥。
陡然之间血气上涌,她痛苦地跪在地上,伸展的双臂因体内灵力和真气的震荡而崩得笔直。她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那喊叫撕心裂肺,绵延不止,凄厉地让众人无不闻之变色,阖耳相避。而她眉间红痕加重、深陷,几欲崩裂!
四周的阴风阵阵,将沙石尘土尽数卷起扬开,天地间一片晦暗阴霾。霎那间只闻得地动山摇之声,远处雷电激闪,一阵阵照得绛紫的天空鉴如明镜,仿佛天地也在哀嚎,共鸣着她所承受的苦难。
“没有……办法了么……”重鸾哽咽着,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怀葑的身上。他死死地盯着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该如何应对?该如何挽回?他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倘若可以,他宁愿代她承受这种种的苦难,亦情愿毁天灭地、永坠地狱来救她于水火!
胸膛就如被掏空了一般,还隐隐作着痛,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死如烬。他松开了灵犀,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蜷缩在大树旁的女子,如今她已无任何屏障保护,将自己□裸地暴露在危险之下。
背后的剑光升起,落下,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觉得肩上有什么东西火辣辣地在灼烧,有什么东西飞溅了开来,在怀葑身前洒了一地。
缩成一团的怀葑突然动了动,似乎眨眼的功夫,她体内爆发的力量就已戛然而止。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迎着月光将头一点一点抬高。月华在她身上打出银白色的光晕,如缎长发散开,在风中飞舞款摆,那无双的容颜瑰丽,饱满的颊上泛起的胭脂色娇艳明媚。只是——
她的眉间裂了开来,一抹红痕正逐渐扩大。失去焦距的眸子中血红一片,标志着好战与杀戮,她再也不是从前柔弱温和的那个怀葑。
殷红的唇勾起,血色业火猛然袭来,陡然间赤莲绽放,漫天漫地,那层层浸透出的诡异猩红撑满了他的眼。她孤单桀骜的轮廓在斑驳的光影下愈发黯淡,被四周穿耳的叫嚣声盖过,轰鸣声此起彼伏,霎那间一片地狱火海,桔色的耀眼强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只是一个瞬间,重鸾仿佛见到她又恢复了当初的目力,带着依依的神情深深望着他。火光中他只望见了一双含泪的眸,刚强却痛不欲生……
怀葑释放了周身灵力,命运之轮已经转动,封印已然开启。
她徘徊在无声无光的世界边缘,依稀之中听到什么东西破碎了,发出崩毁的声音。
——原来梦境中的屠戮之神便是自己,带着这业火来世上,便是要将他们焚烧殆尽,连灰烬也不留一丝。只因……只因……
有什么东西热烫无比,胜过在她四周肆虐的连天业火,从她的眼角滑落。最后一丝残存的元识抽离体外,她松了身体落下深渊,沉沉地陷入潜意识中令人迷失的未知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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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葑渐渐醒来,环顾四周,她好像置身于一个充满迷雾的混沌之地,仿如天地之初,万物始生,五行分裂,阴阳相隙。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天空从漆黑变成绛紫再转成蓝色,看着远方的天边开了一道口子,那里层层白云滚滚翻动,淡黄色的光透过云层落了下来。
她向前慢慢靠近,直到那抹亮光近在咫尺。她直觉地要抬起脚跨进去,却突然有一种感觉在胸中翻滚激荡,那么熟悉,那么让她眷恋。胸口的璇光白玉莹莹闪着光,温暖的触感一如那个人含笑的目光,缱绻深情,令她永生不悔地去追随。
天上有个声音传来:“汝天眼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怀葑懵懂而问:“让我回去再看一眼……我还有牵挂……”
那个声音沉默了。怀葑等了许久不见回答,心中突然涌起股冲动,启唇问道:“来生能否再与他相遇?”
“今生命宫异常,早已脱离原先轨迹,得遇那人亦乃异数。来生如何,不敢妄论。”
“不知道么?还是不能相遇,不会相遇呢?”怀葑低喃,胸中那股气息越发跌宕起伏。她皱眉抚上胸口,却握住了璇光白玉。冰凉凉的清泠之气从手心传来,随之带来了无数残破的片段——山林溪边的偶遇,违逆众人将她救下,认作义妹一同下山,同甘共苦充满欢乐的三年时光……
手背上一阵滚烫,她不自觉地低头看去,却发现是自己流下的眼泪。
“我……怎可能把他忘记……如果可以,我多想生生世世轮回罔替地找寻他。只是每一世的他已不会再是我认识的谢重鸾,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我的大哥。”
她温柔地抚摸着胸前的玉,重鸾将佩戴了那么多年的随身之物赠与,上面有着他的气息,他的脉搏,是维系两个人的纽带。依稀之中有个清朗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急切而充满希冀。
——怀葑……怀葑……
天上的声音有些急,复又厉声吼道:“汝天眼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眼泪簌簌地滑落,她却含着笑,心中无比快乐。她朝着那束光朗声道:“他是我唯一的大哥,所以曲氏怀葑不愿来生,只许今生,只要今生做大哥的怀葑,来生愿堕入牲畜道,放弃历代所积阴德,宁可永不超生,抑或毁去这元神,也要伴在大哥身边,只为今生做大哥的怀葑啊啊啊啊——”
……
天地撼动,剧变已至,但这空气中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重鸾一步步靠近已然癫狂的怀葑,承受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业火侵袭。他不懂得如何才能将原先的那个怀葑唤回,他眷恋着她的傻笑、她的撅嘴、她的依恋,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极其突然的消逝,无力回天。孙苒卿不是说自己便是解救怀葑的关键么,那要如何做,自己才能挽回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