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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常常席地而坐,国师不曾担忧?”
“他呀,管不到。”凤寻笑道,根本就不曾在寺里待过,知无静如何管得了!转头看向楚歌,道,“好了好了,不说我。你呢,南銆郡位于沿海,你小时候常常上哪玩?”
“哪有地方玩啊!”楚歌叹了口气,在凤寻的引导下,也放下尊卑,随性讲着,“小时候,住在乌衣巷的破房子中,夏天漏雨,冬天飘雪,遮也遮不住。每次有男人来的时候,不管外面刮风下雨,她总会把我支出去,任我游荡。”
猛然想到自己对尊贵至极的储君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顿住看向少女,发现她抬首望月,并不介意。正在犹豫要不要这个话题的时候,就听到少女开了口。
“那你这种时候通常去哪里呢?”
“哈,一般会去找吃的。下河摸鱼捉虾,上树偷桃摘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楚歌自嘲一笑,说是玩闹,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真的吗?”
当他看到凤寻露出向往的表情,忽然觉得以前的那些不算什么,或许应该感谢那些经历,虽然痛苦、愤懑,但是能让殿下开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你有时间带我去玩啊,楚歌。”说来,自己好像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以前想要的东西都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却从没有真的需要的,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活着了。
“这……”楚歌实在拒绝不了眼前一脸渴望看着自己的少女,可是转念想到她是储君,怎么可以偷偷把她带出去,要是有个闪失,悔不死他才怪。另一方面,心却越来越软,她虽然尊贵,却从没有自由,更别说可以打架吵架的伙伴,很孤单吧。
“楚歌,你当我是朋友吗?”凤寻楚楚可怜地问道,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朋友,但是文若文心是这么说的,朋友的话,可以同喜同悲,可以肆无忌惮,不会因为你是谁,而另眼相待的。
“属下不敢。”话一出口,凤瞳的熠熠光彩瞬间熄灭,楚歌后悔不迭,连连补救,“不,不是……这样,是,是的,殿下是属下,不,楚歌的朋友。”要一生相随的朋友和主人,暗下决心。
如玉的脸上光辉闪现,少女笑颜吟吟,道:“那你是答应了,对吧。”这才是她真正目的,一直带着一大帮人招摇过市,有点腻了。她想知道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人世。
楚歌好像看到一只小狐狸在月光下得意地笑着,无奈贼船已上,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暗自说服着自己:只要殿下不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有把握护她周全的。
“那么,朋友,和我讲讲你的家好吗?”
“好……”
挽凤大政 第七十三章 楚天阔阔 与君高歌②
第七十三章 楚天阔阔 与君高歌②
“野种!打他,打他!”乌衣巷隔中,隔壁家壮实的林虎带着一帮孩子推搡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恶狠狠地打翻了他手中用衣服兜起的青果。随着一声哄,一伙人围了上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被打的小男孩抱头缩在角落中闷不吭声。
他知道,等他们打够了,就可以了。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孩子,在整个东影大陆都是被瞧不起,谁都可以打,谁都可以骂,连官府都不会给他们记载入户,比流浪着的紫氏一族还要不如。
可是今天的林虎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下手又重又狠,这还不解气,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木棍,没头没脑地朝着缩在地上的人打去。
今天早上爹因为娘抱怨经常将卖剩的猪肉偷塞给野种他娘,就和娘打了起来,将家里的东西砸了一个稀巴烂。最可气的是,爹怒气冲冲出门的时候还甩了他一巴掌。娘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哭,说,都是因为这个野种的娘勾引他的爹爹,才让爹花了心思。娘还说,再这样下去,他们家就要散了,他会成为和野种一样的孩子。
“虎子哥,不能打了,他会死的。”有个年纪小的男孩说道,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他害怕。
林虎早已打红了眼,吼道:“你。知道什么!他娘是个jian货,到处勾引人!只要是男人,他娘就喜欢!”
一听到对方骂自己的娘亲,原本。默默挨打的小男孩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大喊一声,就冲向去和林虎扭打在一起。别看小男孩个子比林虎小多了,身手却利落的多。一个飞扑,就把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林虎压在身下,乌黑的双手卡着林虎的脖子,怒瞪双眼,竭力嘶底地喊着:“我娘不是,不是!”
被压住的林虎涨红了脸,说胡。乱的想要拨开男孩卡在脖子上的手,不依不挠地说:“你母亲…就是…jian货,比……比勾栏里的窑姐还……不如!你是个……野种,你母亲就该浸猪笼!咳咳……jian货!”
“你说,我娘不是!不是!你说!”男孩双眼通红,冒着绿光,。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林虎被掐的透不过起来,不一会,直翻白眼,嘴唇也越来越紫,四肢也慢慢不会动弹了。
原本傻在一边的孩子急忙上前拉扯,不管他们用。脚蹬、用嘴咬、用手掐还是不能将男孩拉开,他使劲低吼着:“说!我娘不是,说!”
“林大娘,林大叔,野种杀人了!野种杀人啦!救命啊,。救命啊!”孩子中一个比较机灵的看着拽不开男孩,撒丫子跑去呼救,“救命啊,虎子哥就要被野种杀死了,林大娘,林大娘!”
说来也巧,在小。酒馆喝了几杯的林虎他爹,散了早上的闷气,哼着小曲回来了。看到巷子里一群孩子围在一起也不知道捣鼓什么,正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眼尖的孩子连连朝他招手,喊着:“林大叔,救命。野种要杀虎子哥!”
“啥!”这位中年得子的卖猪户眼一瞪,快步冲了上去,看见自己儿子已经奄奄一息,粗手拎起男孩,将他狠狠摔在地上,直把他摔得七荤八素,这还不解气,跨步一前,抡起胳膊就是两巴掌。
男孩细嫩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双眼发黑,两耳嗡嗡直响,口腔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好像嘴唇被咬破了。他趴在动弹不得,只能强忍着剧痛,嘴里还念叨着:“我……娘……不是……”
林虎他爹抱起儿子,看着儿子脖子上乌紫的勒痕,心里那个肉痛啊,“宝贝”、“心肝”、“命根”地直叫唤。
“咳咳……咳咳……”林虎缓过气来,看到是自己的爹爹,不由委屈横生,大嚎不止,指控着:“爹,那个野种打我,他要杀我,爹,爹。”林虎是真的受了惊吓,刚刚那个孩子的眼神好像真的会杀了他一样,越想越怕,躲在自家爹爹怀里抽泣,“呜呜呜……娘,娘,我要娘!呜呜……”
林虎他爹哪敢怠慢,连忙抱着孩子起身回家。走之前,还满脸厌恶地踹了地上的男孩一脚:“呸!狗杂碎,你等着!”随即在林虎的哭闹中急急回了家。
其他的孩子随之一哄而散,独留下男孩倒在地上无人理睬。这样的人,即使死了,也不会有关系……
趴在地上男孩艰难地抬起头,红肿的脸颊将秀气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他直直地看着林虎他爹远去的背影,眼底满含期待和羡慕,渐渐地,这种期待和羡慕被失望所取代。他知道,即使望穿了眼,他的爹也不可能出现。
天渐渐黑了下来,男孩感觉这身体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便顺着墙根站了起来。挪着身子捡起散落的青果,用手拂去灰尘,小心地用衣服包好,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
油灯如豆,跳跃着昏黄的火光,将小屋照了遍。男孩进屋的时候,一位二十多岁妇人正在慌乱地整着衣裳。这是个美丽清秀的女人,只是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双眸有些红肿,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的。
“阿楚,怎么这么晚归?”木婉清是个骨子里都透着婉约的女人,看到儿子回来,便柔声问着。见男孩并不回答,只是将怀里的青果摆在桌上,就躲到一边去了。
“阿楚,今天有肉饼可以吃,还热着呢!”木婉清讨好地拿了上一个恩客充当嫖资的肉饼,在男孩的鼻子前凑了凑,道,“阿楚,你闻闻,可香了。”
男孩默默地借过肉饼,一声不吭。
“你这孩子真是的,回来的这么晚,还弄的这么脏,快来洗洗吧。”木婉清悄悄抹了一把泪,笑着去拉躲在一边的男孩,借着灯光猛然看见儿子的脸肿得像包子一样,惊呼一声,“阿楚,你被打了,是谁打得?”男孩低头沉默。
木婉清的泪扑簌簌地掉着,怎么揩也揩不尽。她知道,就算知道是谁打得又能怎样,还能打回来不成?心疼的抚着男孩的脸,颤声问:“疼吗?阿楚,疼吗?”
男孩默然摇头。换来的却是木婉清难以压制的哭泣,即使这样是伤心欲绝,她也只敢搂着男孩的身体嘤嘤哭泣。
“娘……阿楚吃什么都一样。你别再做那样的事了,好吗?”男孩靠在木婉清娇瘦的肩上,闻着母亲身上散发的劣质的脂粉味,他更喜欢母亲洗完澡后的清香,“我能养活你。”
木婉清身体一震,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却一闪而逝。拭干泪水,她轻柔地将男孩拉起来,道:“娘给你上药。”
“娘,我能养活你。”男孩拉住母亲的衣衫,郑重地许诺,双眼灼灼地看着母亲。他能够忍受被打、被欺辱,但是不允许别人骂他的娘,他的娘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娘。
木婉清目光闪烁,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将拽着衣衫的遍布伤痕的小手温柔而坚决地掰开,笑道:“阿楚,你的伤要赶紧上药。”狠心忽略男孩眼中的绝望。
其实阿楚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大可以骗骗他,哄哄他就过去了。可是在木婉清的眼中,教养孩子必须守信,哪怕是个黄口小儿,也不可欺骗的。只是木婉清不知道的是,她拨开了儿子主动迎上来的手,等于将儿子赶离了她的生命。
“我是野种,他们都这么说,可我不是!”男孩对着在橱柜上翻找伤药的母亲说着,手中的肉饼被他越捏越烂,手指陷入油光发亮的肉馅中,蹭起一层猪油,把他黑黑的手衬得更加黑亮。
“阿楚……当然不是!”木婉清哽了一下,坚定地说道。
“那我爹呢!”男孩像豹子一样跳起,冲着他**喊着。这是他第一次喊得这么大声,这么用力,将小小的土胚房都震得晃动。
他从来都不曾像今天这样任性,从小就不会撒娇,不会闹脾气,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哭,这一切,都因为会惹娘更伤心。他像一个男子汉一样,默默地保护着自己柔弱的母亲,安抚着她的泪水和不安,哪怕白费也要坚持。
木婉清捂着嘴失声痛哭,娇柔婀娜的身体沿着橱璧跪倒,咿咿哭着。男孩拿起桌上的青果,走到母亲身边,将肉饼和青果递了过去,说:“
娘,你吃。我错了。”
木婉清摇摇螓首,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拿起跌打酒给自己的儿子上药。轻轻搽着每一处乌紫红肿,泪水跟着一行行流过,是她错了吗?把他生下来,过着屈辱不堪的生活。
男孩忍着刺痛,混着泪水咬着青果,和着嘴里的血水一同咽下,碰都不碰散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