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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温柔,悲伤。
少女清颜初展,小脸也随之在那一瞬放开了明媚,款款踏上木榻,与他相对而坐。春风吹软了她的眉眼,乖巧地颔首,笑对:“嗯。”
顿时,桃花眼水波流转,长如玉扇的睫毛微颤,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优雅地去背斟酒,递到了她的面前:“尝尝,十年的桃花酿。”末了,又补上一句,“你该是喜欢的。”
凤寻伸手接过,触到他比自己还要沁凉的指尖,未置一言,一饮而尽。品味清甜的味道,齿颊间缭绕着丝丝桃花醉,绵软清醇,是难得的好酒呢。
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不错,能和‘翠烟’一较高下了。”又自斟了一杯,这一回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耐心地品着其中的味道,兴味浓厚地睁着沁血的瞳眸,忽然冒出一句,“是惜朝酿的。”她唤萧暮晚,或暮晚,或惜朝,没个定数,但凭她的欢喜。
“为何这般肯定?”挑眉问着,妖娆媚惑,一边又为贪杯的少女斟满一杯。
纤手托着下颌,随性地肘在几案上,如雪的双颊因为桃花酿的缘故,也染上了粉霞,娇俏可爱。只听她甜美软侬地说:“绵软中透着狠辣,自然张扬不羁,霸气冲天……”慢摇轻晃杯中玉液,恰好一枚粉瓣翩翩落入杯中,遮去了少女清澈幽幽的血眸,以及干净出尘的容颜,“都说,酒性酒性,乃是酒师之心。大抵,除了惜朝,是没有人能将温柔的桃花酿出野心勃勃来的。”
举杯再饮,连同那一瓣桃花也随着美酒落入了喉间,轻叩桌案,少女赞叹一声:“好酒!”
平地起轻风,吹拂着桃林云霞影动,吹落花枝上片片桃花,纷纷扬起粉色的云雾,随着风势翩然而舞,漫卷天际。一绯一粉相对而坐,静静地品酒赏景,任漫天花雨落入二人的发间、衣衫,仿若未觉。
“咳咳……咳咳……”压抑胸间的轻咳不是传来,萧暮晚红袖掩唇,难遮辛苦。衣袖上的银色优昙轻轻颤动,鲜红的血在木榻上绽开妖娆的花来,比桃花艳,比桃花醉。
“你的病,更加重了。”空气中隐约着一股血腥,少女放下手中的杯盏,血眸清明,无波无澜。
“你早就知道的。”萧暮晚从容地拭去嘴角的血迹,看到昙花染血,不觉轻皱眉头。
“嗯。”如玉的脸上笑容纯澈,声音一如的清甜绵软,“你把他们送来,便是猜到一些了。只是没想到会这般沉重了。”语调微微轻快,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俏皮,“你不好好休养着,便是缔造了自己的帝国,你也享不了尊崇和主宰。”
红唇微勾,“帝国?”萧暮晚露出倾城倾国的笑容来,“若是小凤儿不曾出现,我倒可以想象。只不过,你来了。”语气中去看不出半分挫败和落寞,好似聊得不过是无关要紧的事情。
“这关我什么事?”凤寻申辩,撅起水粉色的小嘴,“你攻打挽凤的事情,我都没叫屈呢,怎么就是我阻碍了你的道路呢。”
“因为小凤儿,有人便不让我这么做了。”低沉微叹,“可惜了,不曾和他正面交手,还不够尽兴呢。”妖媚如丝,“那个男人,早已有颠覆天下的手段和能力,却无心逐鹿天下,真真是命运呢。”
“若是沧澜的话,的确可与暮晚一会。”凤寻若有所思地说着,露出委屈的神情来,“可惜他才不会帮我,所以暮晚也不要说我的不对了。虽然望辉没有守诺,但是当初立约之时,我是受到了胁迫,不作数的。”
她像小孩子一样,絮絮地为自己正清白,两手一摊,“况且你不是快打到我家门口来了,我都没有什么怨言。”
“哼。”萧暮晚凉凉一哼,“你倒以为他真的温润如玉,清雅淡薄。能够在皇权之中建立起东影之上的商业帝国,他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小凤儿,莫要被他给骗了呢。”
“挑拨离间,不信你。”凤寻晃着手指嬉笑着,醉眼懵懂,嘟着嘴控诉,“他本就是一大奸商。”
闻言,桃花目幽深邃然,意味深长地轻笑,“便是如他这般的‘奸商’,遇见了干净如你,不也是晃了神、落了心。”
“你说什么?”凤寻心中一紧,面上的笑容干净微凝,指尖轻轻蜷曲。
萧暮晚见此,笑得妖娆,隐约落着几分寂寥,来自亘古的孤单和落寞,“看来他这一笔买卖,又成了。”见到凤寻迷茫微醉,憨然可爱,便笑道,“若是小凤儿主宰了东影,你会让历史如何评价我?”
“昙华。”不假思索,“昙华帝。”
“昙……华……帝”绯红的身形一怔,即便妖娆迷醉如萧暮晚,也醉了。
昙华,佛前之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为、何?”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
“因为永恒啊。如果我主宰了东影,希望东影上的百姓,能够永远知道暮晚的帝王存在,大陆上永远流传鬼神的传说。”昙华,昙华,便是一瞬的永恒。
不是一瞬,不是转眼即谢,而是永恒。
“想不到我能在你心中得到这样高的评价,似乎,很不错。咳咳……咳咳咳……”萧暮晚妖娆的笑容透着愉悦的气息,桃花眼上挑,因为咳嗽的缘故,倾城的容颜染上了异样的妖红。
凤寻认真地摇了摇头,定定地望着他,然后吐出冰冷的话:“你我的交情,当然值得。何况,我不得不这么做,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萧暮晚笑了,极尽妖娆,“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缘何要来?”
“原先是不肯定的,看到你后才笃定。”清甜的声音绵软绕人,“暮晚要我来,我便来。这样,我便不再欠暮晚什么了,救命之恩,成盟之义,还有拱手天下之仁,都不欠着暮晚了。”
萧暮晚饮尽一杯,垂睫摇转手中的杯盏,眸光幽深魅人,低低一叹,“小凤儿欠的,岂止这些。”话音倾落,便是无止境的咳嗽,火色衣衫上的昙花星点染上了猩红。
“哗啦”几案被萧暮晚大手一挥,砸落在花泥之上,砸出尖锐的小土坑,玉盏零落,红袖飞扬,将俏笑的少女大力揽入怀中,心满意足地感受她干净无味的气息沾染上他的气息。
“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咳咳……那样干净,那样纯澈……”萧暮晚眸光潋滟全拢在了她的身上,笑得轻松淡漫,“可惜,来不及……”
……来不及……
最后那声幽远的叹息,还未来得及说完,又被一阵长久的咳嗽打断,惊起落地桃夭无数。
即使萧暮晚重病缠身,凤寻 怎么也挣扎不出充溢着桃花香的怀抱。她自己都未察觉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愿意旁人的碰触,只喜爱那一泉清洌。
她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所以,即便知道萧暮晚的情况,还是像一只坚持不懈的野猫,伸出自己的利爪抓挠着对方。
“别动,让我抱一会。”低磁的嗓音透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单手就把少女的两只利爪握在掌中,让她动弹不得,语气温柔似水,“小凤儿,你太凶残了。”怀中的小人儿一滞,不似先前那般抵触。
桃花目盈盈略弯。“你具备了帝王该有的雄才大略,也足够薄情寡义。可是,你太凶残了。你要统治的是一个‘人’的世界,你却视人命如草芥,任意滥杀,这是你致命伤。”欣长的身体微微僵硬,胸腔内波涛起伏,许久之后,凤寻才感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小凤儿得到日夏的那一天,便是你足够称帝东影的那一天了。”
原来是——凶残了。血瞳流光四溢,如此一来,便也能说通沧澜为何因她的杀戮而冷漠,原来是做了不必要的杀戮和残酷。貌似,真的太凶残了。
“谢谢。”甜美的声音,足以与妖娆的桃花媲美,绵软荡漾。
少女诚心道谢,下颚却被沁冷的指节强势托起,她不由自主对上贴近的桃花眼,深邃黝黑。
萧暮晚温软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脸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妖娆一笑,“那就赠与我一些谢礼吧。”
倾城的容颜蓦地欺近,在凤寻怔愣之间,水粉色的嘴唇便被覆上一片香冷,透着桃花香和血腥味。桃花漫天而下,萧暮晚的青丝凉凉地扰在她的耳侧,丝丝冰冷。
……她的口中,充斥着血腥和桃香,浓郁的好似刻骨铭心。
“你……”凤寻怒,抬手作势要甩,身形却不稳地跌落一边,脚踝的痛楚使她发现自己轻易地挣脱了束缚,纤手生生顿在了半空,血玛瑙一般的眸倒映出萧暮晚倾城的容颜。
——殷红似血的嘴唇未弯,阖目微笑,妖娆迷醉。
轻风低鸣,一影妖红翩跹漫舞,萧暮晚宛若超脱了尘世,隐在漫天桃花中,笑得恬静安然。
“呵…呵…”凤寻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连自己的死,都算计了。我不如你,至少,你比现在的我堪当‘帝’之一字。”在这一刹那,凤寻总算明白,为何萧暮晚杀戮累累,却依然得到世人迷恋尊崇。
“算了,既然注定双赢,我便应下吧。”
“你还没走远吧……若不想轮回,你可以杀了你身边的牛头马面哦。真的,我试过,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惜朝……原来只能惜取今朝。”
淡淡的花香拂袖,回答少女的,只余桃枝簌簌。
少女跳下方榻,干净的脸上笑容如雪,未再回首看一眼斜倚栏杆的绯红,略带失落帝踢了踢花泥上的酒壶,轻飘飘一叹:“再也品不到如斯美酒了呢……”
太历六百二十年三月三日,萧氏第一任帝君,鬼神萧暮晚薨逝于离城,天下震惊!挽凤女帝亲临战场,白衣素服,止战于此,着挽凤所有士兵卸甲哀思,以示尊崇。
——归路——
太历六百二十年八月,夏氏遗脉应萧帝遗诏,登基称帝。同日,幼帝下诏,追封萧帝为昙华帝;嫡母安郡王妃为敏安皇太后,垂帘听政。
第二年二月,墨雅兵变。先帝墨无殇坠崖未亡,揭露兵马大元帅何氏一族密谋造反,叛国求荣的罪行,废何妃所生的顺帝,贬为庶子,墨无殇顺应天命,响应民心,重新登基。举全国之兵,逐外族于余阳江外。然,日夏统治深入,墨雅以余阳江为界,一分为二。
长乐四年三月,沧碧纪年清月元年,沧碧新帝登基,诸国同贺。同年七月,沧帝遣国使求婚于挽凤女帝。女帝欣然允之。
次年七月,沧碧、挽凤两帝大婚,聚天下之盛华。
太历六百二十五年,挽凤女帝以强势兼仁政,一统日夏、墨雅。八月,漠北归附。
次年正月初一,东影纪年仁安元年,鸢帝沧澜氏凤寻正式问鼎东影,诸国皆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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