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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把棍使劲一杵,威吓道:“你要是敢在大哥家撒泼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打杀你!”
唐文汕见自己人少,忙拽了拽老三,道:“咱不过是来借钱,既然大兄弟不肯借,何必大动肝火,快走吧。”说着又去扶王氏。
王氏大哭大闹,尖声地胡乱骂,“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了不起,卖什么的人家还不知道?那媳妇儿是什么人儿,谁不知道?天天招些不三不四地男人家去鬼混,钱这么来当然容易。”
她说的又快又尖,撕心裂肺的大家初始还听不清,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竟然发现她在骂秦泠月在家里养汉子赚钱的话。
景椿抡着棍子就要上前揍老三,唐妙忙从后面抱住他,低声道:“看我的。”她将他们一推,大喊道:“啊,有条蛇,蛇!”她提着手里的二叉钩子狠狠地朝王氏砸去,那头是铁叉,要是砸上就是个狠的。
唐妙见他们来串门就咯痒,饭没吃完就借口去了奶奶家,后来寻思肯定不是好事儿,回来偷听了听,发现语气不善,她立刻去门口摆弄一番,然后去西屋叫了二哥又去奶奶家喊了四叔。
老三吓了一跳,可她气势凶狠地砸过来也不敢用手挡,忙把王氏一拖,那一钩子就狠狠地砸在她的脚上,疼得她嗷一声,立刻骂不出来了,蹲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干嚎。
唐妙的二叉钩子是萧朗给她特制的,轻快细长,适合她用,她一直用来勾草或者耙粪耙地。闲暇里她还假装自己是侠女跟萧朗几个玩一玩,虽然是花拳绣腿,可萧朗也煞有介事地教教她。
唐妙不等人家来拉她回身又是一阵挥,“你们快出去,那蛇跑进来了,啊,那里!”她挥着二叉钩子在锅底口一阵砸,几次险些招呼在唐文汕身上。唐文汕见他们人多,大家撕破脸了也不好办,忙拉着老三走了。
唐妙拎着二叉钩子追出去,道:“大门口小心呀,刚才我在门口看到一条蛇,估计是从南边破地基里爬出来的。惊蛰过了,蛇可就出来了。”
这个时候恰是长虫出没的时候,唐文汕家也在自己院子里和门口看到过,而且唐妙平日很少撒谎,他也就信了。老三扶着王氏三人快步往外走,门楼底下没挂灯笼,黑乎乎的。走到门口他们突然觉得脚踝上好像被什么缠了一下,吓得腿脚一软,唐文汕在前面几乎是小跑着的,于是“扑通”一下子,唐文汕摔了个狗抢屎,恰好门口散乱着一些石头,“啪”的一下子门牙磕在上头,疼得他脑子嗡得一下,感觉整张脸都木了。
老三扶着王氏倒地的时候不小心一腿压了王氏的腿,疼得她惨叫一声,唐妙憋着笑,忙去扶她,“三娘娘,你没事吧,没被蛇咬着吧。”
说着在她帮忙拉他们,杏儿在后面斥道:“妙妙,别理他们!”
唐妙道:“快扶一把啊。”即将扶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松手,一屁股跌在后面,“哎呀!”她本来几乎把王氏扶起来了,老三自己便要站起来结果王氏跌下去顺手一拉把老三扯歪了,手下意识地扶着地面,“啊--”又是两声惨叫,“蛇蛇,咬我!”王氏喊着忙爬起来,一瘸一瘸地跑了,唐文汕和老三也忙追上去。
唐妙哼了一声,景椿忙上前给她扶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
唐妙笑了笑,道:“我拦了几条结实的细绳子,底下铺了层蒺藜,前面扔了几块石头,哈哈哈,他们就抢着啃狗屎,磕掉大门牙!”
一家人面面相觑,一直以为唐妙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虽然有时候很调皮,可那是小时候,长大了便很规矩,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一番摆弄。她素来乖巧,对王氏等人也都和和气气的,从不说谎搞怪,所以王氏几个也没怀疑她搞鬼。
杏儿忙去拿笤帚扫了地儿,把蒺藜什么的都扫干净。她方才要气死,这会又笑起来,“丫头,你什么时候弄这么多蒺藜?”
唐妙笑道:“去年弄的,割草的时候不小心割回来,挑出来挂在那里晒了晒,本来寻思薛维要是在发熊就收拾他的。后来他那么乖就算了。”
实际相处久了,薛维虽然还是凶巴巴的,对她却很维护,她心里也舍不得收拾他。
李氏几个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听杏儿说了几句,老唐头气得道:“这些瘪犊子,再胡说八道砸烂那张嘴。”
小蔷薇撇嘴道:“让虫子给她咬烂。”
景林握着小手跳脚:“咬烂她。”
李氏劝高氏道:“别气了,那两个娘们儿一起,天天就知道造谣儿,这不知道怎么出息成那么块货。”
荆秋娥道:“这也是个事儿,要是他们整天胡说八道的,那怎么办?”
唐妙溜去西屋安慰二嫂,见二哥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二嫂一个劲地擦眼泪,嘿嘿笑了笑道:“二哥,娘找你呢。”
景椿看她过来,忙给她递了个求救的眼神,唐妙上前给他推出去,然后扶着二嫂起身去炕上坐,“二嫂,你要是跟那些瘪三生气,把自己和孩子气坏了。那可怎么办?”
天光下的少年
外面有人嚼舌头说唐家娶了个秦小姐比那些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样子,见了人也不热情。外面甚至有人说她本来是个窑姐混不下去了才到乡下来的,在林家庙子的时候夜里就招些小青年去。唐家那几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干净人儿,专门在外面招些富家子弟,好处就是人家大批地送礼物好衣裳给唐家。要不唐家能有钱娶媳妇买地什么的?以前关于秦泠月的坏话倒只是有些娘们儿私下里胡说八道,就算跟高氏要好的人听了也不敢真个跟唐家人露的,王氏也没这个胆子敢在家里说。
今儿他们憋了气来借钱,被杏儿一激王氏忍不住说了。
这些话吴妈早就听过,气得她跟秦泠月说了,要找那些人理论,可根本束手无策。实际上在她嫁给景椿之前,很多人就说她以前是窑姐儿不干净,在林家庙子靠卖身子赚钱。当时她只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也知道为什么人家造谣。只不过有人来提亲,她不同意。有男人向她示好,她冷面拒绝,他们没了面子,吃不到葡萄说酸。跟自己女人反而说她勾引他们,于是那些长舌妇一个个地传,变成了她勾引人。
如果不是高氏他们了解她,只怕 3ǔ。cōm 也要被人影响。
好在景椿是不信的,那天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决定任性一次以全两人的情分,她问他,听没听过那些谣言。景椿义正言辞道:“别说我认识你,就算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听那些混账话。”
她感激他信她,他不是第一个对她好的,可他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一心尊重她,相信她的人。
所以她爱他,就算只做一夜夫妻她也愿意。
她朝唐妙笑了笑,“我没介意,不过是想自己没有父母,便被人轻视,可你们这般维护我,又让我觉得我很幸运,我……是欢喜地哭了,才不是难过。”
唐妙松了口气,“那就好。”
原本老唐头寻思唐文汕他们可能会回去叫人来闹事儿,结果一夜没动静,早上唐文清出门,看到院子里有三条死蛇,还吓了一跳,那头已经被砸烂,直挺挺地僵在院中间。
唐文清问了问唐妙她昨天是不是真砸了蛇,唐妙说没,她见了蛇都是绕道的,怀疑是不是三儿他们。清明那天去上坟,景森还说跟三儿打死了两三条长虫。
唐文清怕他们故意来捣乱,便告诉了老唐头。昨天晚上附近的人也都听到了动静,关系好的邻居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高氏气愤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下,原本家丑不可外扬,以前跟王氏有点小摩擦她极少跟人说,王氏倒是在外面跟唐文东那些人没少造谣。
平日里跟高氏熟的人都了解他们家,忙安慰了几句,又纷纷说王氏那人就那样了,一张嘴跟这个说那个跟那个说这个。
西头唐会俊家的道:“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气人。不说这个吧,过年那会儿,大家都来找俺景枫叔写对子,景森叔报了一堆红纸来写,那是我亲眼见着的。后来见唐文汕爷爷家贴得都是那些,我随口问起来说那对子写的好看,你们老三家俺嬷嬷还得说是她娘家人写得。原本让你们给些,一张也没给,还扣下了好几副对子的红纸呢。我说,人景枫俺叔家人可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又有个媳妇也说是,王氏前几天弄了张花梨木桌子和四把椅子,说她娘家借的,其实明眼人谁不知道是高氏家借来的。
唐会俊家的又道:“叫我说俺唐文秋家爷爷也是,咱庄户地人,借家什儿那是常有的事儿。谁家也不是借张桌子凳子的,可你也没必要非借人家媳妇的陪嫁,那么好的东西磕了碰了的也不对。”
另一个媳妇道:“你快行了吧,他们哪是借,你还不知道?他们是看老三家借了,自己也想借借使,这些人也真是,一个比一个攀绊子。”
“嬷嬷,别生气了。其实他们说那些俺们也听过,谁信呀。除了那些别有用心造谣的,没一个信的。别人还不了解,我们还不知道?”
大家都劝高氏,她想了想道:“其他的还好说,借钱也好,家什儿也罢。能借的就借,不能借的就算是吧。这造我们媳妇儿和闺女儿的谣儿,这得憋着多少坏水儿。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
有人道:“少不得他们那两家,人家离着远,大家都羡慕欢喜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造那些谣儿。”
这时候庄嬷嬷来借碗盘,她几个闺女约好回来看她,家里大花盘不够,高氏忙亲自去帮她装了,盛在藤条小篮子里,让唐妙给送去。
庄嬷嬷看周围几个邻居媳妇儿都聚在这里,笑道:“干嘛,都知道我要来,跑来欢迎我呀。”
媳妇儿们都哈哈笑起来,“是呀,要说咱们村第一号好人儿,可就算你啦。”
庄嬷嬷笑呵呵道:“我美着呢,你看眼前这几个孩子,都是我拾的,妙妙转眼都这么大了。”
其他媳妇都要回家做饭就先散了,庄嬷嬷见高氏神情带着气恼,忙悄悄地问了,听完之后,她气愤道:“这些个烂舌头的。你们别怕,他们短着理儿,不敢闹腾什么。他要闹腾只怕 3ǔ。cōm 这村一大半可都是向着咱的。”
庄嬷嬷还得回去准备,安慰了几句,说等客人走了再来坐坐。
唐文汕家的倒没来兴师问罪,听说请了郎中来家看,唐文汕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似的,没法见人。王氏的脚被唐妙砸了一下,也肿得跟猪蹄似的,在家里躺着。高氏还有点担心,别是给打出什么好歹来,再让他们赖上。
唐文清哼道:“不用怕,不管那话是谁说的,她跑咱家来说就该揍。她不来赔礼道歉,以后家里人都不许跟她搭腔。”
唐文清很少主事儿,但是既然他开了口,高氏也一般不反驳,家人一致这么定了。
李氏拿着三七酒去看了看情况,回来说王氏躺在炕上哭爹喊娘的,一个劲地呻吟,又要上吊又要寻死觅活的,被她说了两句。结果老三还说李氏偏心,向着大哥家,合着伙欺负他们夫妻,又说分房子的时候大哥家多,地也多之类的。把李氏气得就没再搭理他们便回来了。
这一天唐家也没下地去,单把家里的活归拢归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