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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吧？累了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梅素歆话语轻柔，不知怎么的，隔着雨帘还透出无限销魂的意境。
天骄听着这飘飘忽忽的声音，似乎在作极大的忍耐。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梅大哥，你抱紧了！”接下来她抱着梅素歆一路狂奔，直到亲手将梅素歆抱回房。
她刚把梅素歆放在床榻上，梅素歆便大声唤她，“天骄！”
天骄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憨憨地笑，“梅大哥，你先换件衣裳别着凉，我去给你打点水洗洗。”
天骄很快打来了井水，梅素歆梳洗之后，天骄小心翼翼给他上药。幸好膝盖伤得不重，只是蹭破了皮。梅素歆望着天骄依旧在滴水的发梢，便拿起手巾为她擦拭。
天骄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躲，梅素歆却拉住她。“天骄，你说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的，以后我全改。”梅素歆是一幅很卑微却很认真的态度。
天骄瞬间哑然。梅素歆这话的意思显然已经认定了她，可她暂时还无法下定决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梅素歆声如蚊蚁，“我知道我没什么长处，你是侯门千金，而我自出生就是山贼，我配不上你……”
“不！不是这样的！”天骄抢白着，“人的出身无法选择，我从来没有瞧不起梅大哥你，我只是觉得以我眼下的处境，我不能连累你！我现在只是暂时栖身在旋风寨，万一哪天有个变故，我就必须要离开。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了！”梅素歆信誓旦旦，“嫁妻随妻，我梅素歆这辈子只要认定谁，除非她负我，我决不负她！”
梅素歆凝望着天骄，眼中流露着对这段情的极度渴望。天骄笑了，她回握住梅素歆的手，“梅大哥，我已经对不起牧儿和垠雪，我真怕再害了你……”
“你少拿这个作借口！难不成你娶我，你那两个夫侍还会不同意？”梅素歆想得倒是很周全，“天骄，你放心吧，我进门晚，就算年岁比他们大，也一样会尊敬他们的，不会叫你为难！”
“梅大哥你说哪里去了！”天骄被梅素歆弄得哭笑不得。忽然，她掩着嘴打了一个喷嚏，随后接二连三，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头也开始晕乎乎的。
这场猛烈的暴雨令天骄感染了风寒。她回房迷迷糊糊睡了好久，醒来时头上搭着湿手巾，屋子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梅素歆扶着她坐起身，“赶紧的，喝点粥，然后再喝药。”
梅素歆亲手一勺一勺喂她喝粥，这举动触碰了天骄心房上最柔软的角落，令天骄登时泪水盈满眼眶。梅素歆关切地问，“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我想起我爹了。小时候生病，他也是这样喂我喝粥。”
“伯父他…还好吧？”
“不知道。”天骄摇了摇头，“发配之前听说他和家里的人一起被押去了浣衣局，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是专门关押罪奴的活地狱。我爹年迈，又从来没吃过苦，我一想起来就担心。”
“你别这样，看你哭我心里也难过。”天骄抹眼泪，梅素歆也跟着抹眼泪，抹完了眼泪又相当自然的投进了天骄怀里。
屋外，虎妹几个躲在窗根儿下偷听。其中一个说：“怎么好端端的还哭上了？”
“你懂个屁！这就叫做情真意切！”虎妹挥挥手，“行了，都散了散了！我早说过，小情人哪有隔夜仇？这还没隔夜就抱一起去了。依我说，天骄早晚都是梅大哥的！”……
六月中旬有探马来报，说朝廷一队人马大约四五千人抵达了旋风寨山脚下的镇子，看样子就是冲着山寨而来的。
虎妹等人一合计，先送走了寨子里的老弱夫儒，叫他们到后山去躲避。随后，寨子里加起来二百多女人严防死守，各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官兵哪一晚会偷袭山寨。
梅素歆不放心旋风寨，更加不放心一同参与驻防的天骄，于是便坚持留在寨子里照顾大家的饮食起居。这日他正在厨房忙活，虎妹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梅素歆以为官兵攻上山，正准备出去迎敌，虎妹双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说：“梅大哥，红袖姐、红袖姐她回来了！”
“什么？是真的吗？”梅素歆起初一愣，随即便急切地跟着虎妹大步往前厅跑。
前厅正热闹着，大家伙儿将段红袖团团围拢，一声声红袖姐喊得分外亲切。
见梅素歆奔来，众人忙闪出一条路。梅素歆泪眼婆娑望着段红袖，下一刻掩面号啕大哭。“红袖，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好了好了，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别哭了，叫姐妹们看着笑话！”段红袖柔声哄劝了好一阵，梅素歆才止住悲声。
梅素歆上上下下打量着发妻，“我发配之前官府就判了你斩立决，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唉，说来话长。”段红袖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以为必死无疑了，凑巧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官府又有心招募咱们旋风寨的姐妹为朝廷效力，所以我不但被免死，还被委以重任回来请大家跟我一同进京做官。”
“做官？”梅素歆吃了一惊，“我娘和我爹都是山贼，姐妹们从小也在旋风寨长大，你叫她们投靠官府去给官府卖命吗？”
“素歆，此一时彼一时。新皇是个仁慈的君主，眼下四海昌明，天下太平，咱们做山贼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投效朝廷，将来也能有个安稳的生活。”
由于段红袖原本就在旋风寨威信极高，所以她讲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共鸣，连虎妹也听得频频点头。其实，当初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老寨主何至于扯大旗盘踞旋风寨呢？
段红袖又历数投靠之后的种种益处，大家伙纷纷赞成，梅素歆却依旧抱有疑虑，“哪有带着四、五千兵马来劝降的？红袖，你实话告诉我，朝廷是不是真心要招募我们？”
“当然是真的！”段红袖从怀里掏出盖有官府印章的公文展示给大家看，“我段红袖的为人姐妹们是清楚的！我什么时候欺骗过大伙儿！我敢以我的人格和性命保证！”
“我也相信梅大嫂你不会欺骗大家，但是轩辕沐风这个人阴险狡诈，不得不防！”天骄的声音在梅素歆背后响起，她快步走进大厅，“我已经打探清楚，这次带兵前来的乃是轩辕沐风。此人一向阴险卑劣，善于玩弄权术和手段，不知道招降一事会不会是陷阱？姐妹们还是小心为妙。”
“你是什么人 ？＇…＇”段红袖盯着天骄，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天骄尚未答话，忽然，段红袖一拍大腿叫嚷了起来，“我认得你了！你叫纪天骄，朝廷头号通缉犯！到处都是捉拿你的画影图形。你怎么会在旋风寨呢？”
“红袖，天骄在发配途中救了我，不然我早就被那些禽兽不如的官差给糟蹋了。”梅素歆站出来替天骄讲话，虎妹也证明确有其事。
段红袖沉默片刻，板着脸厉声下令，“来人，把纪天骄绑了！”
八十五 豺狼本性
“红袖，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梅素歆挡在天骄跟前，神色既震惊又恼怒。
段红袖冷冷一笑，“素歆，她是钦犯，犯的还是谋逆大罪。咱们旋风寨既然要投效朝廷，又怎么能包庇和窝藏她？依我之见应该立即将她拿下，等明日投诚之时将她献给轩辕大帅。”
“我不同意！”梅素歆坚决反对，“这么做根本就是恩将仇报！当初若没有她，不仅我的清白，连同我的性命也丢了。我们旋风寨的人恩怨分明，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我绝不能叫你做出背信弃义伤害她的事！”
“是呀，红袖姐，先不说天骄救过梅大哥，自从她来到咱们旋风寨，为寨子里也做了不少好事，咱们不能对姐妹不讲义气！”虎妹也不赞成段红袖激进的做法。
段红袖哼了一声，“虎妹，你拿她当姐妹，我可不拿她当姐妹！她是朝廷头号通缉犯，如果她在旋风寨的事传到朝廷耳朵里，我们山寨姐妹们的前途就全都毁了！你们也知道山下有四、五千的官兵，要是一窝蜂冲上来，咱们哪有抵抗的本领？依我说，做大事不拘小节，不能因为一个纪天骄就耽误整个山寨姐妹们的前程，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段红袖最善于煽动人心，再加之她先前把朝廷招降的美好前景描述得绘声绘色，大多数人事到临头都动摇了。平日和天骄还不错的姐妹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却，虎妹还欲抢白，也被其他人使劲儿往后拉扯。
梅素歆寸步不让，“总之我不答应，旋风寨是我娘传下来的，我有权决定山寨的事！”
“胡闹！你已经嫁给我成了我的男人，就应该听我的话！”段红袖瞪起眼，“素歆，不是我数落你，你太夫儒之仁！你包庇纪天骄只会坏了咱们旋风寨的大事！”
段红袖说罢朝平素对她言听计从的几个伙计使眼色，那些人会意，冲过来拉开梅素歆并扭住了天骄的胳膊。
梅素歆撕声喊着，“天骄！”
天骄被人绑了起来，望着梅素歆焦虑和愧疚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梅大哥你千万不要为了我逞强。
眼见天骄被押了出去，梅素歆挣脱开钳制，捂着脸蹲下身子失声痛哭。
段红袖走到他跟前将他抱起，“好了好了，别难过了，纪天骄是罪有应得，用不着替她伤心。今儿我回来了，咱们历经生死才好不容易重逢，来，跟我回房，我有满腹的话想跟你说呢！”……
那一晚旋风寨大摆宴席，庆贺段红袖归来。看守把天骄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也溜出去凑热闹喝酒。天骄依靠在土墙上，两眼望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轩辕沐风还真是她的克星，上一次她就栽在轩辕沐风手里，没想到这次又将会是同样的命运。天骄忽然想起晋王造反前自己做得那个荒诞的梦。下狱发配应了那个囚字，而如今的遭遇不正巧应了那个困字吗？牢狱之灾，困境重重，原来这就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劫数。天骄重重叹了口气，上一次侥幸逃脱，这一回还真不知该如何化解呢！
“天骄……，天骄……！”忽然，牢门被打开，梅素歆拎着个包袱跑了进来。
“梅大哥，你怎么来了？”天骄第一反应是唯恐梅素歆来地牢会被人发现。“你快走吧，被人瞧见不得了！”
“不怕！”梅素歆用刀割断了天骄的绳索，并将包袱塞进她手里，“你放心吧，我在红袖他们喝的酒里下了蒙汗药，她们现在都喝得晕晕乎乎的，不会有人察觉我来救你。”
“梅大哥……”天骄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梅素歆真的会为了救她违背段红袖的意思。
梅素歆领着天骄往后山跑直至半山腰，“天骄，这里下去有一条路可以绕过镇子，趁着天黑你赶紧下山，谨记路上当心。”
“可梅大哥，我走了你怎么办呀？梅大嫂一定会责怪你的！”除了这点，天骄其实还在为朝廷招安的事情担忧，“并非我故意挑拨离间，轩辕沐风乃是参与陷害纪家的大奸臣，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旋风寨的姐妹们。如果这是她的奸计，她一定另有图谋！”
“天骄，对不起，在这件事情上，我愿意相信红袖。她是寨子里长大的，我相信她势必不会拿山寨姐妹们的性命开玩笑。”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发妻，梅素歆尽管疑虑重重，但还是宁愿选择相信段红袖所作的承诺。“她发誓说她会叫山寨的姐妹们过上好日子，我也期望这样！”
“好吧！”天骄垂首叹气，并紧紧握了握梅素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