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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见得?”天骄不解。
那道人娓娓说来,“但凡测字都应书写,而小姐却硬要从口中说出。一个人字加一口字乃为囚,一个木字加一口字乃为困。贫道见小姐气度不凡,非富则贵,可俗话说富贵如浮云,小姐不日便有牢狱之灾,若想化解恐难上加难。”
“真人不必危言耸听。”看天骄的神态她并不相信。“我又未作奸犯科,官府怎会冤枉我?”
“小姐,世道险恶远超出你的想象,此乃你命中大劫,不仅会毁你自身,且会殃及你的家人,贫道劝你还是早做准备吧。”那道人言尽于此,忽然周身幻化成一股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人!真人!”天骄接连喊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窗外月朗星稀,天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发现一切原来只是场梦。
邱牧被天骄的叫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也爬起身靠在天骄背上,含混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梦中虽无恐怖之场面,但却在天骄内心埋下隐隐的不安。皇太女给她写的证词应该可以打消她的顾虑,但为何她还会忽然害怕并做这样荒诞无稽的梦?天骄回身将邱牧紧紧搂在了怀里,邱小公子迷迷糊糊已经又睡了过去,而天骄望着他安详的睡颜辗转无眠。
六十四 入局 下
“呦!天骄姐,一大早约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消遣的好点子了?”近来百里夕被她娘逮住日日习武修身养性,姐妹难得相聚。见天骄脸色不好,百里夕很关切地问,“天骄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百里,我明儿要出城去办点事,不出意外两天后回来。这件东西你帮我妥善保管,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把这东西送到丞相府去。”
“啊?你这是要去干吗?你可别吓我!”天骄神色郑重,百里夕倒吸一口凉气。
“总之你还当我是姐妹的话就答应我。”
“行!我答应你!这盒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
百里夕伸手要揭封条,天骄一把按住她,“现在不能看!如果我平安回来,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另外,我拜托你的事不能告诉你娘,谁也不能告诉,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秘密。”
天骄伸出小指,百里夕犹豫片刻呵呵一笑,和天骄拉了勾勾。
两个大人用这种孩童间的方式约定看似幼稚,实则却心有灵犀。
天骄望着百里夕,“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什么侯门小姐,百里你还会把我当做好姐妹吗?”
“当然!从天骄姐你把我从狼嘴里救下的那一刻开始,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百里夕的话令天骄心中一阵感动,然后起身紧紧抱住了她。
“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姐妹!好好参加武举,争取拿个状元,至少也得是个榜眼!”……
“天骄,我奉命今晚就要回昭廷了。”苏垠雪从背后搂住天骄,在她背上来回蹭着。经过天骄的安排,除了纪明宣留在府里照料昏迷的纪宛平,薛崇璟带着其余众人都去了普济寺为纪宛平诵经祈福。
天骄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坚持叫父亲带着众人离开纪府,或许那个梦给她造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又或者她危急当前无法遏制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焦躁,只好采取自认为最稳妥的方式。
苏垠雪伏在她耳边又将两天后秘密会面的时间地点说了一遍,天骄侧头吻住苏垠雪的唇,“皇太女的安危就靠你了,一旦遇到危险要懂得保护自己。”
“你也是,我真巴不得和你一起去。”在天骄再三催促之下,苏垠雪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纪府。阿娥从外头进来,“小姐,城东别院的人几乎都遣送走了,只有那个苗丹说死说活都不肯走。”
“苗丹?”天骄想起就是那个自己从街头领回来的男孩子,之前还因为自己不肯留他在身边伺候哭过鼻子。天骄追问,“你可是跟他好言好语说的?给了盘缠他还不肯走吗?”
“他说他已经卖身给纪家,除非东主将他转卖,否则他这辈子都不走,要留在纪府当奴才!”阿娥的确苦口婆心劝过苗丹,但苗丹脾气很倔,似乎心意已决。
天骄无奈地摇头,“随他去吧,反正城东别院也需要人看屋子。我明儿一早离开之后,你也别守着府里,到城东别院等消息吧。”
清晨一早,天骄收拾停当,前往城郊秘密据点与晋王等人会合。
晋王举事定在正月二十这天,正月十九的夜里天降大雪,风玉翎用先帝御赐调兵虎符调动了京畿大营与禁卫军的部分人马,成功控制了凤都的局势。
预先埋伏在密道中的部分鹰扬军趁夜深人静杀入皇宫,避开了轩辕沐风带兵镇守的神武门。晋王率领鹰扬军长驱直入,一路杀到宁乾宫时都没有遭遇太多的反抗。
宪宗躺在榻上面如死灰,当听到阵阵骚乱声她勉强支撑起半个身躯,眼前却浮现出晋王步满仇恨的狰狞嘴脸。
晋王用剑抵住宪宗的咽喉,“迷魂散的滋味怎么样啊?当初皇姐用这种无色无味的药令母皇暴亡,本王就没你那么惨忍,本王可怜你,才叫你不知不觉之间苟延残喘了这么多日!”
“朕、朕就知道你、你早晚会反……”宪宗的嘴角有鲜血不停地流淌,她的手颤微微指向晋王,“当初六王之乱,你、你……”
“本王怎样?哼!本王现在可以实话告诉你,当初本王答应和六位皇姐结盟,就是为了除掉你这个轼母夺位不忠不孝的昏君!”
“朕、朕当初是皇太女,名正言顺的继位……”
“呸!”晋王一口啐在宪宗脸上,“母皇早就有意废黜你而改立我,是你得知此消息后为了皇位不惜杀害自己的亲母,你简直泯灭天良,猪狗不如!二十年前你就该退位伏诛的,若不是风静慈背着我坏了大事,岂容你又多活了二十年。今天,我就要亲手结果你的性命,给母皇与各位皇姐报仇雪恨!”
晋王说完一抖手,长剑扑的一声穿透了宪宗的胸膛。
宪宗死不瞑目,晋王仰天长笑。与此同时,宫门外一阵人喊马嘶。晋王率众走出宁乾宫,发觉风玉翎正率领禁卫军奔自己而来。
风玉翎躬身施礼,“母王,皇宫已由孩儿成功控制,母王再无后顾之忧。”
“哈哈哈哈!好,宪宗那个狗皇帝也已经死在本王剑下。玉翎,带兵捉拿君后与皇太女,并立刻准备登基事宜。”
“不用找了!皇太女御驾在此!”喊话之人乃是轩辕沐风。人马向两侧闪开,皇太女凤霆筠端坐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由轩辕沐风陪伴着徐徐而来。
风玉翎急忙率众将伏跪,“皇太女殿下千岁千千岁!”
“玉翎,你怎么给她跪拜?”晋王愕然之际,皇太女凤霆筠已微微笑道:“风大都督一早就向本宫告发了皇姨谋反之举,她是我朝忠臣,她不跪拜本宫,难道要跪拜皇姨这个奸臣贼子?”
“什么!玉翎你、你告发本王?怎么会……?”晋王难以置信地望着风玉翎,“你不是已经将那个手稿毁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本王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母王,您对孩儿是有养育之恩,但国仇家恨,孩儿不能不报!母王,事到如今孩儿向您明说了吧,您已经输了,全输了!如果您不想万劫不复的话,最好现在就缴械投降求皇太女开恩!”
“你叫本王投降,你休想!”晋王发疯一般执剑冲向风玉翎。风玉翎弯弓搭箭,眉头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离弦的箭便嗖的一声射向晋王的心脏。
六十五 六月雪 上
晋王胸膛中箭仰面倒地,风玉翎抢步上前假意察看伤口,实则趁众人不留意之际在晋王胸口处手指轻轻一戳。晋王瞪着双眼一眨不眨,风玉翎抬手替她合上眼帘,“母王,您安心的去吧!”
一旁有仵作来查验晋王尸身,确认晋王已经咽气。
此刻宁乾宫总管杜昆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跑到皇太女凤霆筠马前扑通一声跪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禀奏,“殿下,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她凤御殡天了!”
“什么!”凤霆筠的身子在马上接连晃了两晃,差点就栽下来。她方才来迟半步,不曾见到晋王的洋洋自得,还以为宪宗至今平安无事。
杜昆哭得泣不成声,“皇、皇上是、是被晋王杀、杀害的……”
凤霆筠侧目狠狠瞪着轩辕沐风,“轩辕将军,本宫昨晚特意叮嘱你要把皇上迁离宁乾宫妥善照料,你当时怎么向本宫保证的?”
轩辕沐风脸色煞白,她翻身下马俯身跪拜,“殿下息怒!臣昨晚特意交待杜昆将皇上迁离至偏宫暂避,岂料他枉顾军令擅自将皇上滞留在宁乾宫,分明就是与晋王串通一气蓄意加害皇上!”
“奴才没有!奴才冤枉!奴才根本就没接到轩辕将军的……”杜昆话音未落,轩辕沐风已经抽出随身佩刀于众目睽睽之下捅进了杜昆的胸膛。
凤霆筠见状震怒,“轩辕沐风,你太放肆了!你眼里还究竟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太女!”
杜昆前襟一片殷红,他手指轩辕沐风,终究再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断了气。
轩辕沐风复跪于凤霆筠马前,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殿下,逆贼杜昆已经伏诛,臣自知有失察之罪,万死难赎,还请殿下赐臣一死,叫臣追随先帝而去吧!”
“殿下!万万不可!轩辕将军忠君爱国,此番平叛他居功至伟,杜昆勾结晋王谋害先帝,与轩辕将军无关,还请殿下明察!”禁卫军中大多是轩辕沐风的亲信,此时此刻纷纷率领兵卒跪倒替轩辕沐风陈情。
轩辕沐风跪在地上姿态谦恭懊悔,实则右手紧紧握住佩刀的刀柄,这个细节完全没能逃过凤霆筠的双眼。凤霆筠只轻嗽一声,轩辕沐风赶紧又道:“殿下,臣死不足惜,但先帝驾崩,当务之急,殿下应尽快登基以安天下民心。”
“不错,轩辕将军言之有理!”众人又连连随声附和。
皇太女凤霆筠端坐马上沉吟片刻,“叛贼刚刚伏诛,凤都安危还有赖于众将士同心协力。此时不宜追究罪责,众将士先随本宫进殿参拜先帝遗骸,稍后再安排登基事宜。轩辕将军,你就戴罪立功,一切全仰仗你了!”
“殿下圣明!不,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轩辕沐风一呼百应,宁乾宫门外三呼万岁之声响彻夜空。
当日早朝,皇太女凤霆筠在祁泰殿继位,国号定康。新帝即位,一面传旨捉拿晋王余党一面大赦天下,同时全国为宪宗举哀。宪宗谥号为定统睿德钦文显武纯孝宪皇帝,安葬穆陵。同时尊君后轩辕元煦为端静君太后。根据君太后提到宪宗皇帝生前的遗愿,除君太后之外,其余后宫君卿悉数前往穆陵为宪宗守孝。因轩辕氏平叛有功,轩辕沐风被加封为定仪侯世袭罔替,风玉翎因投诚有功,除继续执掌鹰扬军之外加封忠勇侯,但风玉翎辞侯位不就,提出愿用一切封赏换取为晋王安葬的机会,还在朝堂之上声泪俱下,令凤霆筠与众臣都十分动容。晋王叛乱已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凤霆筠准风玉翎以平民礼仪简葬晋王,朝臣纷纷称颂新帝宅心仁厚。
凤都遭逢巨变,却在一夜之间成功化解了危机,不得不说天佑大秦。
天骄按照和苏垠雪的约定赶往秘密会面地点,大雪虽停,但积雪未消,河岸上冰冻三尺,两岸堆满皑皑白雪,一座木桥横搭在银白链条之上。对岸不远处一片松林掩映之间就是泛春亭。天骄看看日头加快了脚步,内心深处既充满对苏垠雪的惦念又有为新帝平叛立下功劳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