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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晔见北宸炸毛了,於是轻笑一声拿手拍拍她的头。
“然後,我就遇到了那个女人。她是当时赛厌的排行第二的公主,虽然身为公主却不是很娇生惯养,她喜欢狩猎,所以经常跟著骑士团一起迎击星灾之夜。然後我加入骑士团的第一个星灾之夜过後,她说她很喜欢我的镰刀的外形,想和我缔结契约。”
“她……她漂亮吗?”
北宸在一边小声插嘴──虽然早就有预感亚晔的过去多半是和他的感情史有关,但口气不免还是微微带上了一点酸意。
亚晔一挑眉,拿指尖指指那个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还被向影用星灵力捆起来)的公主。
“和她有点像,不过比她漂亮点。”
“比、比她还漂亮啊。……呜呜。”北宸抽了一下嘴角。
“主人吃醋了呢。”向影在一边微笑,“刚才是因为我,现在是因为亚晔前辈。”
“哪有?!”北宸脸立即红了起来,嘴上否定著,心里却在暗暗心惊──对这个公主的态度这麽粗鲁,难道潜意识里还有因为她用那种露骨的目光看著向影的缘故?
哎呀哎呀……看样子她对身边的人的独占欲也有点可怕啊。这可不行,任其发展下去的话他们不是会过得很累,她可不能限制他们的自由啊──再说他们和自己的交情又不是别人能插足的,她没头没脑计较什麽啊。
嗯,要多加注意呢,都已经很早就决定不能随便乱吃醋了啊,振作点!拿出女王的气势和范儿来!吃醋什麽的才不是女王该做的事呢!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喜怒不形於色笑看生死福祸坐观云卷云舒美男在两侧抬手指江山才是正道啊!
──北宸在内心豪气万千语无伦次地点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果被那几只听到的话他们绝对会捶胸顿足地说“请你多吃点醋吧”之类云云。
“我还什麽都没说呢你就开始别扭了?”
亚晔伸手捏捏北宸的脸。
“既然这麽重视我,那为什麽迟迟不肯放松界线?”
北宸一愣,然後直视亚晔的双眼:
“嗯,我不否认,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向影的缘故,他不回来,我总是没办法放开自己的……但是,还有原因就是……我在等亚晔说出来啊,把这些。”
亚晔一愣,然後突然哈哈笑了一声,然後拍了一下在一边一脸感动的向影的肩膀。
“那就继续说。”
“当时我也是个毛头小夥子,内心还很粉红,看她漂亮,又是那种温和体贴的,於是也就扛不住诱惑和她契约了。之中的甜蜜交往史就略过了,我怕某人变身成醋缸,某人则是学坏了。”
他说著好笑地瞟了一眼身边两个神色各异的(他眼里的)小家夥。
“话得公道地说。就算之後她做了那些事,但是在最初的那些时候……回想起来,她应该是确实是真的喜欢我的,她对我很好──就像某抹茶对某笨蛋影差不多。这种态度,在那种战器被欺压的大环境下是相当可贵的,所以只要是战器,基本上都受不了这种怀柔攻势,我也是。我一度有过……脑子里除了她什麽都装不下的地步。
所以,她提出想和我结婚的时候,我简直是高兴得发狂──嗯,不是玩笑呢,是真的快发狂了。”
“……”
北宸沈默了──她嗅到了一丝不怎麽好的预感。
“不过,你们也知道吧,在星灵革命尚未发生的塞那加德,战器和人类结婚需要有多大的勇气,需要排斥多少的阻碍──更何况她还是个皇族。可是,她却不顾众多亲友的反对,父母的斥责,甚至我都说算了……可,最终她还是以代替无能的姐姐座上皇位为交换,争取到了父母的首肯。可想而知,我那时候有多高兴。”
亚晔说著,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忘记了,婚姻这种东西,其实只是个开始,所有的童话故事都只写到男女主角结婚为止,是不是在以此掩盖之後的不堪呢……是不是连写童话的作者自己,都不敢继续往下写了呢。
争取到了自己想要的,我们自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如胶似漆──但是,时间一长,人的伪装便无法维持,一些被面具遮盖的劣根性就开始体现,当热度散去之後,这些在热恋时期都可以看做‘魅力’的地方,也渐渐变回了‘缺陷’。
我年轻气盛、自大、有点粗鲁、有时候还喜欢打抱不平,她一开始对此很新鲜,也愿意哄著,但时间久了,公主脾气就回来了,就会开始指责我做事不考虑她的立场,怪我太粘著她,不给她单独的空间,怪我在政事上帮不上忙,……怪我说话太粗,不像是皇室女子的丈夫。”
“……”
“我当时也很傻,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她指责哪里,我都改,强迫自己谨慎行事,强迫自己学贵族腔,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温柔体贴,变成了一个完全不是亚晔的奇怪的东西──但当时的我完全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甚至还自我标榜这是对爱情的奉献──我根本没有醒悟,真正的感情,不是只顾著自己去改造对方,而是相互磨合。
也正因为此,我越迁就,她就越觉得我不值钱──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吧?越是容易到手的,就越不珍惜。所以,无论我怎麽努力──到了结婚的第三年,我们已经陷入了几乎可以算冷战的境地。”
亚晔自嘲地笑著摇头。
“然後,我和她无法有後代这件事,更是成了加速分裂的重要因子。进入冷战没多久,她就打破了她曾经许下的‘唯一’的誓言,和一个人类的年轻公爵结婚了。我倒本来就对她那誓言没有多在乎,因为我也不想她一生无後……但在这种时候打破誓言,未免让我有些心寒,到了那时,我总算发现了自己委曲求全有多可笑,所以我选择做回原来的亚晔。”
北宸皱眉:“然後你离开了她?”
“不,以前的感情也不会说没就没……我总还抱著希望她能回头的念头……可惜,我等来的是那个公爵的陷害。”
“皇宫里总是少不了那些吗……”向影呐呐地开口,“啊、我说的不是主人的皇宫,主人的例外啦……”
“那个公爵也是个无脑的。”亚晔哈哈笑了一声,“用的都是些蹩脚至极的招数,甚至连污蔑我和别的女人有染也出来了──可是她偏偏就信了。不……回想的话,是她明明发现了那公爵的手段,却乐得不拆穿而已吧。”
北宸瞪眼:“为什麽?!”
“她在逼我离开。对人类来说,和战器共有一个配偶是奇耻大辱,只要有我在,她就没办法继续和贵族男人结婚来稳固自己的权势──她终究还是把对权利的渴望,放在了感情之上。”
“那她直说就好了呀!实在合不来的话,好说好散也可以啊!”
“我当时也在奇怪这一点,我还以为她迟迟不说分手,是在犹豫……是终究还有一点余情,但殊不知她打的是另外的算盘。那年冬天,悠禹的使者来访赛厌,而她在月震之夜给我下了药,把我送去了住在悠禹使馆女官的房间里。”
亚晔面无表情地说著,而北宸却怒得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向影也轻抽了一口气。
“别这麽激动……坐下。”亚晔邪笑著拉住了北宸的手腕让她重新坐下,“五个女人还是六个?总之被当成礼物送出去了十几天吧,我被饿得不行,连反抗暴跳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变回镰刀的本体,然後她把我带了回来──就这麽维持著我半死的饥饿状态,直到第二次再把我勉强喂到能维持人形的地步,送出去当和别人的友好会谈的礼物。这麽来来回回,整整送了一年。”
平淡的声音,宛如述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将那段最不堪的历史讲了出来,亚晔说的时候脸上甚至带著笑,声音也十分平稳──他已经彻底放开了吧,所以才能用这样的口气谈论以前的自己。
但曾经的他呢?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里,包含著多大的屈辱、痛恨、委屈和绝望?他在那时候,承受的是怎样的悲凉?在被心爱的人一次次当道具送出去的时候,他又有多寒心和愤怒?
──要有多深的恨或者是对生的渴望,才能让他在这样的一年内坚持活了下来?
他哭过吗?绝望地大笑过吗?那对红宝石般的漂亮眼睛中,有被阴霾覆盖过吗?怒斥过吗?挣扎过吗?悲鸣过吗?……求饶过吗?
那样骄傲的亚晔──
总是豪迈地微笑著、露出那帅气的尖牙的亚晔、在战场上高举镰刀俯瞰万物的亚晔、一头白发一对红眼俊美如同神秘的吸血鬼的亚晔、无论对方遭遇什麽挫折,都能用他独有的温柔和开导将其化解的亚晔……
光是想像一下他被当成玩具一次次地送出去供人亵玩时的表情,胸口就痛得宛如刀绞。
说者浅笑著将这肮脏的记忆暴露在人前,然後看它慢慢消散,而听者却全身颤抖,愤怒得难以自己,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无声地流了满脸的眼泪。
“後来,反倒是一个小国的使节看不下去了,给我治好了身体,偷偷让自己的战士帮我狩猎晋级,再把我送了回去……我在回去的时候故意保持著镰刀状态,用药物压制了星灵力降低她的警惕,然後在她……拿著我的刀柄和自己的几个丈夫嘲笑我的时候,变回人形,抽干了她的血液,就这麽……变成了堕暗种。”
北宸用带著哭腔的嘶哑嗓音冷声开口:“她死前,有没有说什麽?”
“有,可惜不是追悔的话呢。她说她恨我,我让她成了笑话,让她成了被人指指点点的笑柄,让她父母和她产生了间隙,让她被挤下台的姐姐失心疯……让她不得不坐上了这个令人头大的王位,每天要面对数不清的事实……”
“她在说什麽鬼话?!”
北宸怒极反笑,罕见地说了粗口:
“当初这些代价但不都是她自愿甚至是乐颠颠地付出的吗?!怎麽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反倒都成了亚晔的错了!?……退万步说,她说的这些伤害,能构成这麽伤害亚晔的理由吗?!竟然还这麽理直气壮……该死!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去死!去死!!混账!没种的废柴!王八蛋!!”
她红著眼睛把脑中能用的骂人的词汇都用了一遍,但依然无法发泄胸口的愤怒,跳下床,恨恨地走到那个昏迷的公主旁边,想要踢她一脚,却又在最後关头收住了。
“可恶──可恶!!”
她愤愤地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明明知道她不是她……可为什麽……为什麽我就这麽想揍她一顿呢!!”
“好了好了,你激动个什麽劲啊,都过去一百年了,我都不在乎了你暴跳什麽。”
亚晔对北宸招招手,把她叫了回来,伸手擦擦她脸上的眼泪。
“这女人是赛厌血脉的最後了,我不杀她,但也不会放任她给我们造成麻烦,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亚晔属於艾里席恩,所以绝对不能让她记得我们。而且……欠他们的命,也一并还了。从此以後,我就和过去的亚晔没有半点关系了。”
“那当然!”
北宸还是没有消气,呼哧呼哧地瞪著在地面上倒著的人影。
“可是你们都还没有办理正统的离婚手续吧!快离婚啦……!”
“哈?离婚?我都杀了她了还要怎麽离?再说,变成堕暗种的那一刻,我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关於她的东西,能毁的我都毁掉了,剩下的也只有这段记忆而已,现在我把这些事说出来,也就等於这些记忆也对我没有影响了……乖,别吃醋了。”
“……”
北宸有些不怎麽甘心地沈默了几秒。
“好了!哭什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