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锺菁菁正在惊诧对方仅是单手一伸,便把自己发出的真力给卸下了,突觉胸前一闷,大股柔和的劲力汹涌而来。
她玉手微按,掌心往外一翻,本身内力已经发出,迎了上前。
只听“波”地一声轻响,两人都摇幌了一下,谁都没动一步脚。
锺菁菁此时睑上寒霾罩满,她说道:“原来你就是落星追魂,真个是真人不露像,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易容术呢!”
李剑铭道:“好说!好说!在下就是落星追魂。”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那天遇到五毒绝僧之事。
於是他说道:“敢情你是南海和凌波玉女,少林派不是请你来对付我的吗?你动手吧!”
他本来是不愿与这么一个美艳如花的姑娘动手,但是为了保持他这落星追魂的盛誉,他不得不说出这话了。
锺菁菁一听到他的话,冷笑道:“我原先还以为你该是一个年青有为的英雄侠士,那知现在方才知道你竟是邪门恶魔,杀人不眨眼的……”她说到这里,给李剑铭一声大暍,惊断了。
李剑铭双目倏张,精光四射,他宏声道:“住口!我落星追魂为报父仇!行遍天涯,所到之处,替天下武林除害,为天下生灵造福,何曾乱杀无辜?”
“只有那些假冒为善,挂着正派的招牌,到处欺凌弱小,乱造谣言的无耻之辈,才是最最可恶了。”
“嘿嘿!可笑呀!可叹!想不到你也会远从南海来到中原,哼!你对我落星追魂也敢这样——”锺菁普寒着脸,说道:“落星天魔做遍恶事,屠尽天下的善人,能说是为民除害?你既是他的徒弟,也不会好到那里去,今天我凌波玉女,不知你便罢,知道是你,那你也别想跑了。”
李剑铭傲然道:“南海区区小技怎能敌我中原之神功!嘿!我看你仗着这面破琴去竹林里念经罢!”
锺菁菁听了,脸都气得通红,她恨声道:“你可有胆听我一曲天籁琴音?”
李剑铭哼了一声道:“昨晚我若非体内有剧毒,怎会着了你的道儿?现在你还想以老方法来,那你简直是做梦。”
锺菁菁出生到今,何曾受到男人如此的说话?她在南海普陀,一向甚得紫竹神尼的宠爱,所以练得一身奇功。
此次少林掌门联合各大派,飞函到普陀山去,请求紫竹神尼来中原,降服落星天魔继承者——落星追魂。
因为神尼久已不问世事,所以着她来少林,参加围剿之举,但想不到却在此时遇到了他。
想不到他正是她那天晚上遇见的俊俏的年青人,那曾使他平静的心潮,激起一丝涟漪的年青人……更想不到的,却是他竟然好像完全漠视了她的美丽,而粗野地向她挑战。
她於是决定以自己独门的琴音克敌的奇功,来降伏这名震天下威名赫赫的落星追魂。
她气愤得好像心里被针扎一样,但是十几年的更好教养,以及佛门给她的熏陶,使得她把激怒的表情抑止住了。
她冷冷的道:“这儿乃是一个谷中,也没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我就以一曲琴音来考较你内功造诣。你不要以为你天地之桥已通,所以不惧我的天籁琴音,但是你心里已有牵挂之人,恐也不免於难。”
“你只要定力稍一差,那么你将会全身功力尽废,那时天下就不会有落星追魂作恶了。”
李剑铭仰天一个哈哈,他朗声道:“我若是败於你的琴下,那自然天下没我落星追魂,但你没把我收拾呢?该怎么办?”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很骄傲,你自信自己的聪明,只可惜你不走正道,否则你的成就将必更大,而你如今选择与天下人为敌,实在很遗憾——”李剑铭见她说出的这一番话来,他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甚是诚挚,表情也很是严肃,彷佛这句话是从她心底说出来一样的,使得他不能不听。
他也诚恳地道:“天下之事,并非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也自信所做之事并不违背良心,只要我做的对,那管天下人怎样?不过我决不伤天害理的……”锺菁菁道:“你就是一念执着,致使你所做之事,为天下忌,若不趁早回头,将陷於万劫不复的境地——”李剑铭道:“我一生所遭遇之事,也非你所能了解的,故而我的想法,也非你能了解的,因此对於这点,我不必多谈。”
“现在,我愿意聆你所奏一曲,之后,为友或为敌,也在你一念之中,现在你开始罢!”
他一说完,便盘膝坐在地上,等待着听她弹琴了。
锺菁菁幽声道:“你很倔强,但是我很佩服你……”她深深的注视了他一眼,轻叹口气,便坐在地上,两手抚着古琴,她说道:“我现在就开始了——”李剑铭道:“好,我就此聆听——”於是,她那皓白有若素玉的茅荑,开始张开玉指,拨动琴弦——一缕清越的琴音,飘了起来,紧接着那像长着翅膀的琴音,飞到空中,飘在空中,也飞进了他的耳里……这时,一轮朝阳自山坳的缺口升起,挂在枝桠上;而在树干旁,一个全身翠绿,眉目如画的少女,抚着一面古雅的七弦琴,地上一片雪白,看去更好像一面图画样。而李剑铭更有如处身在这个美丽的图画里似的。
他气沉丹田,两眼平视着这个抚琴的少女。
他忖道:“朝阳的光辉正映照在她的发上,好像洒下了一面光网一样,她的全身都浴在这圣洁的光芒下,更是显得高贵圣洁,恍如那云间的仙女一样……”那翠绿的衣裳,映着她如雪的肌肤,更衬出了她的艳丽,微风吹来,飘起她的衣袂,飘起了她的发丝……“啊!这彷佛是一个久远的梦,是一个绿色的梦,梦里有着金色的希望,那是一段光辉灿烂的日子……”是的,那是一段光辉灿烂的日子——他彷佛已回到了往昔,数年前和公孙慧琴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的他是幸福的——是的,他的心灵享受到温情的慰贴,享受到爱的吹拂,他是幸福的人儿……谁说初恋不是最甜蜜的?谁说初恋不是最馨香的,它隽永的铭刻在每个人的心头,增添了生命的光辉,充实了回忆的空白……他眼前一花,一些往事都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出现,一幕幕的情景,都在他的身边发生……他彷佛又是那个身患恶疾,遭人欺凌,遭人白眼的小孩子,在恶劣的环境里,苦苦的挣扎着,向着命运企求幸福,向环境提出反抗,把无数的眼泪吞到肚里,把无数的痛恨摆在心里,苦苦的忍受着命运的折磨……於是,他开始出走,开始奋斗,开始以自己的微薄的力量,再帮助别的更加贫苦的人。
因为,只有自己受过痛苦的人,才更能了解别人的痛苦。
日子飞过去了——
在一连串辛酸和欢笑里飞过了。
他在金龙堡里的日子,是痛苦交织着幸福,眼泪渗和着笑声而过去的。
紧接着一连串的渡折,使得他在人海里颠簸,翻滚在无数的恩怨情仇里。
他得到了幸福而又失去了它,他的心志不定,遂使得爱他的人遭受苦难……啊!凡是爱他的人,都会远离他而去吗?
父亲、竹杖神丐、千手佛陀、顾凤霞、公孙慧琴、刘雪红……这些人都走了,都离开他了,远远的离开他了……锺菁菁十指轻抚着古琴,两眼看着李剑铭睑上闪现的喜怒哀乐的表情,她心中叹了一声忖道:“他的情感是那样的丰富,而他的遭遇又是那样的多变,因而仅一上来便致於受到我琴声感染,已逐渐坠入幻境。”
“唉!音乐经常促使人们回忆往昔,因而人们的情感更加波折不定,七情六欲终必摧残了一个人的生命。”
“师父说人生苦短,故而杜绝自己七情六欲,而静养自己的心志,以致一尘不染,来修练性命交关之大道。”
“但是我却认为人生不应该像一池死水样,永远没有丝毫涟漪,平淡的以至於死;而应该让它发光发亮,有欢乐也有悲哀……”“这样的生命才有价值,才有意义,像他这样,享受爱,领会情,遭受着恨,享受着生命……”她一想到这里,猛地一惊,师父谆谆教诲的话,又出现心头,她心神一定,五指加速拨弄,一连串幽怨哀愁的琴吾,一丝丝,一缕缕的婉转地飘荡空中……李剑铭原本一直伤感着自己,为那琴音所迷惑住,而陷於往事的回忆中,但是突地琴音一缓,以致於他的神智也一清。
他两眼张处,那有什么往事,他不是明明在这山谷中和凌波玉女较技吗?因而他悚然的为自己定力不坚而惊恐。
他吸了一口气,意存丹田,静气凝神的盘坐着,预备来个不闻不问……岂知对方琴音一松之下,立即一紧,变得更加婉转了,清越的琴音,构成了一幕幕的情景。哀怨的声音,有若花间小涧的潺潺流水,缓缓的流动着,在他的心底流动着,渗和着他的情感流动着……他初时尚好,但是心扉越来越是开展,心旆摇摇欲飞,全身血液随着琴音的速度而流动。
他竟然觉得只要对方琴弦一拨,他的脉搏便是一震,对方每一个节奏,都好像敲在自己的心底一样……他心里大惊,急忙间,脑中灵光一现,他轻声说道:“攻敌之必救,为防御之上乘——”他长吸一口气,仰天长啸——有若龙吟,有若虎啸,他的啸声震荡着空气,回绕在山谷里,连树枝都在簌簌地抖动着……他的啸声高昂清越,别异於她的低幽婉转的琴音,两个不相同的声音,对抗着……一会儿,他的啸声压下了她的琴,又一会儿,她的琴音又压下他的啸声……如此纠缠在一起,而又分开。
锺菁菁见他在自己琴音的控制下,而以啸声来对抗,一时之间难分一下。
於是她心里一转,师门大慈悲梵音诵呗之乐音,已经弹出,樱口微启,咒语经句一句句的唱了出来——顿时空中一变,这股神圣浩大的梵呗之音,充塞住每个空间,将他的啸声压得紧紧的,困得无路可走……李剑铭此时彷佛看见无数的祥云,冉冉飞来,穹苍一片金黄,大地一片和蔼,风清日明,无数的飞花,白天空飘落,缤纷艳丽,目不接暇……他脑理一个念头:“满天花雨!啊!我的脑里怎么这样闷——”敢情他的啸声已由高昂转为微弱,彷佛被束成一束似的,无法向外开展……他大惊之下,视线及处,找不到一点东西,於是他两手一拍,独门两心神功已经使出。
他一面以心神控制着啸声,一面双掌交拍,打着拍子,单调的掌声,敲着她每一个琴音的节奏——锺菁菁心里大惊,想不到对方竟能够分心而战,用掌声来对抗自己的琴声,自己一个疏忽之间,琴音竟然被掌声打乱,立时啸声就乘虚蹈隙,攻了进来,她一连倒拨数下,方始又重将曲子稳了下来。
要知李剑铭体内的两种毒性被参王的药力稳住,所以聚集在一起,以毒攻毒,而致於毒性全消。
待到他受琴声一震,而吐出了一口郁积在心底的瘀血,将两股毒性聚合的一团血块也都吐了出去。
自此,参王的功效立时发作,使得他的内力增强好多,比之以前更加充沛了。
这下施出独门两心神功,恍如两个落星追魂与凌波玉女为敌,纵使他的“大慈悲梵音诵呗”乃佛门无上神功,但也非是敌手。
李剑铭的掌声,毫无节奏的,有时飞快的连拍十几掌,有时却久久才拍一掌,但是他啪啪的声音,却刚好打在她每个音符转接之处,使得她手头一乱,又要加拨几下,才能整了下来。
所以她尽管施出全力,但也不能将他的啸声压下,然而欲罢不能,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