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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无量打量着自己的小么弟,频频摇头道:
“老六,以后不准你随便轻进冒险,拿生命开玩笑,你看看你的样子,黄皮寡瘦、要死不活的,人都快脱形了,要师父还在,犹不知怎么个心疼法呢!”
庄翼笑笑,道:
“不知会遇上聂龙和曹丹,既然双方对阵,除了拼命卯上,总不能掉头就跑,我自己的虚名不要紧,莫不成也替五位兄长脸面抹灰?”
“嗤”了一声,屈无量道:
“少拿我们五个老不死做借口,总之要善自珍摄,保重身体,免得我们为兄的时刻为你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你不知道,每次听你受了伤,每次心腔子都揪紧了,老六,可怜我们一把年纪,组合还指望你呢……”
庄翼颔首表示聆教:
“我知道!大哥!朝后我一定小心谨慎,不让五位哥哥悬虑……”
屈无量道:
“这样才好!”
鲍占魁慢条斯理的道:
“那焦少宝,因掩护不力,已被老大施以薄惩,笞三十藤杖。”
庄翼急道:
“我并没有怪他,事后樊庆堂来报,当时因花落红已受重创,加上有钱锐、段大发随后支持,他以为不会有碍,方才暗中护着费良他们押解人犯回衙,焦少宝的做法并没有错!”
屈无量哼了哼:
“因为焦少宝估计错误,不曾于后随护,你遭致重伤亦是事实,他奉到的谕令是以维护你个人安全为首要任务,你挂了彩,他人却不在眼前,此乃明显失职,若不处惩罚,怎能服众?”
庄翼苦笑道:
“可是三十藤杖,足以打得人皮开肉糜……”
金一鹤接腔道:
“不必过虑,是分成六次打的,每次五杖,焦少宝练就一身铜骨铁肌,还撑得住,至多痛上一阵而已。”
庄翼道:
“他如今人在何处?”
金一鹤道:
“又派回来了,仍用一贯的方法连络,不过,设若真的有事,我看无须你招呼,他包管来得奇快!”
鲍占魁嘿嘿笑道:
“因为这小子明白,要再有疏失,下一遭的惩处就决不止是三十藤杖了。”
捻着胡梢,屈无量低声道:
“老六!有关‘起霸山庄’仇荻那丫头的事,你可晓得其中是个什么来龙去脉?”
庄翼道:
“她是被‘三魔’闯入庄子硬劫了去!”
屈无量道:
“花落红、聂龙、曹丹三个,只算替人操瓢代为行动罢了,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庄翼道:
“我也是这样想,他们三个,日子过得好好的,什么麻烦不去招惹,却偏偏到‘起霸山庄’虎嘴捋须?这里面一定有个因由……”
苏婕忍不住问道:
“大哥想是查出内情来了?”
屈无量道:
“不错,‘三魔’在道上身价虽高,也照样看钱办事,一旦银子出得多,他们没有不敢接的生意,这背后的主谋者,姓龚,叫龚慕侠,练了一身过得去的本领,却不闯江湖,这个人生平没啥大毛病,独好女色,三十出头的年纪,已有一妻四妾,犹经常在外拈花惹草,逍遥风流!”
庄翼若有所思的道:
“大哥!龚慕侠是不是北地绸缎大王龚超臣的儿子?”
屈无量笑道:
“果然是干六扇门的,你说得正对,龚超臣的儿子就是龚慕侠,老龚在此地开设有一十七家联号绸缎庄,自己还养着好些织户机房,直产直销,利头净叫他一人包了,家财当然颇为丰厚,他那独生儿子龚慕侠便犯不着出来辛苦捞食,靠他爹积攒下来的偌大产业,足够吃上几辈子不愁……”
捻捻胡子,他又接着道:
“上个月吧,上个月的某一天,龚慕侠的老母身子不适,他偕同几个朋友往‘月娘庙’去上香许愿:为他老母祈福,乃不巧仇荻也正好前呼后拥的进入‘月娘庙’随喜,龚慕侠一见仇荻,惊为天人,事后多方打听,探明仇荻的出身来历,自恃是百万富豪的子弟,就大刺刺的请人到‘起霸山庄’提亲说媒,仇劲节的脾气你们知道,他女儿仇荻更是娇纵倨傲,眼高于顶,一听来了这么号人的提亲,张口多少金、闭口多少银,龚大少是谁没印象,又听说已有多房妻妾,娶回去也只是‘两头大’,仇家父女顿有受辱之感,认为来人简直瞎胡闹,当场便给轰了出去,做媒的媒未做成,反弄得灰头土脸,自亦满肚皮委曲,回去在龚慕侠面前,少不免加油添醋诉苦一番,龚大少那盼难堪不在话下,更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索性横下心来,软的不行来硬的,利用关系找上花落红他们一伙,进行劫美计划,事情因果,大概便是如此了。”
庄翼道:
“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既然人已到手,为什么不马上送到龚慕侠那里?却藏之于山坡土洞中?这岂非多此一举?”
屈无量呵呵笑道:
“花落红他们只收到前金,大肇酬劳尚未入袋,如果把人直接送往龚慕侠处,万一姓龚的来个翻脸不认帐,甚至布下圈套反坑一记,他们不就冤了?所以,便预留这一手,准备另约龚大少前来验人献金,却未料到这一手留成大错,反被你的线民无意盯上,又吃‘起霸山庄’查出破案,跟踪而至,弄了个人财尽失,满盘皆输!”
庄翼摇头道:
“这些人也实在过于多疑了,划蛇添足不是?事情尚未发生之前,安知龚慕侠会食言背信,出此下策?”
屈无量道:
“要不是他们疑心病重,老六,只怕你还碰不上姓花的哩,他找了那个周圭、包朝生来,原就是要托他两人连络龚慕侠的!”
这时,苏婕有些不解的道:
“大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怎么如此清楚?”
屈无量微笑道:
“不是我有多大的神通,是‘起霸山庄’找出了根由,发现了端倪,从而循线掀开底蕴,我们在‘起霸山庄’里有暗桩,对方的消息,也就是我们的消息了。”
苏婕抿抿唇,道:
“这倒省事!”
屈无量望向庄翼,道:
“听说,仇荻还住在你这边?”
庄翼连忙解释:
“不是住在我这边,她被安排于另一处隐密所在,因为身子过虚,暂时不便移动,是而目前仍未离开‘老龙口’!”
屈无量道:
“你通知‘起霸山庄’来接人啦?”
苏婕代答道:
“三天以前,我已托请钱锐知会‘起霸山庄’,请他们派人来接仇荻,他们的人已在昨午抵达,如今仇荻一切生活起居,都由‘起霸山庄’的人员照顾,原先派在那边守护她的我方弟兄,皆已撒回!”
屈无量道:
“嗯!这样甚好!如果再有什么风波,就和我们无关了!”
听出屈无量弦外有音,苏婕忍不住问道:
“大高,事情已经过去,还会有什么风波?”
鲍占魁脱口道:
“麻烦犹在后头呢,‘起霸山庄’固不肯放过姓龚的,姓龚的亦不甘就此死心,他先损失了一笔前金,又因此导致花落红他们三人赔上性命,大姑娘却连影子都没见着,正是未吃羊肉惹了一身骚,赔上夫人又折兵,这口怨气如何咽得?据我们所知,龚慕侠在获悉出事的消息后,人已随即离家,去向不明,他离家之前,曾向他的亲密友人再三表达他的愤怒、失望、与准备周旋到底的心态,我们预料,仇荻的事,恐怕难以就此平息,必有余波!”
屈无量话声平静的道:
“而且,我们还得提防他迁怒于老六,毕竟是老六坏了他的好事!”
苏婕气愤的道:
“真不要脸,天下居然有这种死缠活赖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凭什么黏住人家姑娘硬不放手?是欠了他的,亏了他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手段卑陋龌龊,还怨人家打报不平?简直可恶可耻到了极处!”
屈无量笑道:
“说得好!姓龚的确然不是东西!”
庄翼沉吟着道:
“大哥,就拿龚慕侠那点玩意,他敢和‘起霸山庄’豁开来玩真的?”
屈无量道:
“他有钱,老六,有钱可使鬼推磨。”
庄翼无可奈何的道:
“这倒不假!”
不大开口的金一鹤插嘴道:
“老六!有关你的安全,我们会做最周密的布署,要是那龚慕侠敢来招惹你,不管他邀请的帮手是谁,我们都有把握叫他来得去不得!”
庄翼道:
“多谢各位兄长关怀,不过,我认为姓龚的如果有后续行动,他的主要目标未必在我,令他放不下,看不开的,大概还是仇荻!”
屈无量道:
“那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庄翼想了想,道:
“大哥!照情理来说,我们是否应该通报他们一声,好叫‘起霸山庄’的人提高警觉,预做防范?”
屈无量道:
“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曾出声的“火雷”龙在田笑然瞪着眼道:
“姓仇的丫头曾对老爷子有危害之心,你倒是不记恨?”
庄翼淡淡的道:
“当然耿耿于心,四哥!但我也明白她办不到,最重要的是,我们人在江湖,该不该有任侠锄奸的意念?假如有,助其一臂也就顺理成章,不算什么了!”
龙在田嘿嘿一笑:
“对标致的娘们,男人总比较宽宏大量些。”
苏婕斜睨了庄翼一眼,问道:
“是吗?总提调?”
庄翼忙道:
“不要听四哥说笑,我的意思,仇荻尚无大恶,只要她知过能改,顿悟前非,仍不失为可做之人;眼下地正处危境,至少我们给她递点消息,说不定方可助她渡此一劫。”
苏婕唇角一撇:
“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姓龚的想要再次掳劫仇荻,起码得找到仇荻的下落才行,你替她安排的地方相当隐密,如无线索,根本无从查起,等她身子养好,回‘起霸山庄’,姓龚的就更难得逞了。”
庄翼笑笑,道:
“如此是最好不过,我们尽到本份,以后的事,端看仇劲节怎么处理,我们没有义务再管他下一段。”
这时,屈无量拍拍自己大腿,道:
“老六,你且好生歇着吧,我们走啦,这边的情况,全在堂口严密监护之下,你不用担心;如见到你老爷子,也别忘了替我们五个问候一声……”
庄翼吃力的抱拳当胸:
“大哥,各位兄长,恕我不能远送!”
于是,“六合会”这五位长老鱼贯出房下楼,苏婕乖巧,随后紧趋相送,十分自然的隐约显示出她代表庄翼另一半的意味。
***
六合五老前来探病的第二天,“起霸山庄”的大总管战百胜便已登门造访,战大总管此次驾临,完全回异于往昔的姿态,既非责问,更非施压,其感激惶疚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点负荆请罪的愧窘。
庄翼仍在卧房和战百胜见面,一看到半躺在榻上的庄翼,战百胜不由急走几步,长揖到地:
“总提调!总提调!真正害苦了你,牵累了你,若非总提调大力相助,我们二小姐何来悻理?而三魔联手,后果更难逆料,总提调以生命肩担道义,拿血肉阻遏邪恶,不愧浩气凛然,是真君子、大丈夫,我战某人算是钦服到家了……”
庄翼还礼道:
“时逢其会而已,大总管谬誉,我实在不敢承当。”
陪在一边的苏婕推过一把红木镶嵌白云石的太师椅,笑得不怎么有善意:
“战大总管!你请坐!”
坐下之前,战百胜陪着笑道:
“呃,多谢!多谢!不知姑娘是——?”
苏婕斜着一张俏脸道:
“我姓苏,叫苏婕,暂时过来侍候总提调的,可以称做,嗯,管家吧!”
战百胜忙道:
“好!好!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