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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花落红也眯起双眼,仰头观望,他笑得又是凄苦、又是空茫:
“聂龙!你说说,这是不是劫运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聂龙寒着面孔,冷冷的道:
“天下没那么多认命的事,花落红,做了就要担当,砍掉脑袋不过碗口大的疤,有什么好含糊的?”
花落红涩涩的道:
“我道只我看得开,你却也不差,聂龙!”
聂龙紧了紧手中的“鳄屋”,道:
“少说话,留点力气等着捞本吧!”
由两个人的交谈中,庄翼推测他们还另有麻烦,而这麻烦必然与“起霸山庄”有关,至于是什么内容,他虽难以判断,但却降低了“起霸山庄”与己方敌对的可能性,此时此乃,形势如此发展,亦未不佳。
钱锐又在说话:
“不错,老总,是战百胜带头!”
庄翼道:
“我看见了!”
同时,庄翼也算出了来人数目,共为十二员,除了战百胜之外,穿红袍的有七个,黄袍的四个,声势可谓相当不小,问题在于,“起霸山庄”的人马如此大张旗鼓,蜂涌而至,却是因由何在?
战百胜看到庄翼的当口,亦不禁一楞,他先回头向身边的人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然该赶上两步,朝着庄翼抱拳当胸,裂嘴乾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庄总提调,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啦!”
说着话,他目光溜向花落红与聂龙,边放低嗓调接道:
“公干!”
庄翼含笑点头:
“战大总管亦有『公干』?”
战百胜叹一口气,指指花落红:
“我们庄子可被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坑惨了,费了好大劲,出动多少人马,才堪堪把他们的落脚处找出来,全庄上下,正分成六个组搜索这片山区,巧不巧,竟被我这组逮住,没料到的却是尊驾居然亦在此地……”
庄翼道:
“我是代表朝律捉拿要犯,战大总管,听你的说法,我们捉拿的对象,和贵庄似有——?”
靠近前来,战百胜小声道:
“总提调!我们庄子昨晚上出了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庄翼微微一笑,模两可的道:
“谁敢虎口拔须?胆子倒不小!”
战百胜看了庄翼一眼,说话的语气带着埋怨:
“好吧!不管总提调你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话,我可得先说明白,昨天晚上,我们庄子被闹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进来的前后共有两拨人,一拨劫走了你老头子——不,我的意思是劫走了你令尊,另一拨更不得了,硬是强掳我们二小姐突围而去,不但如此,还干掉我们四名『红衣把头』、伤了两名『黄衣把头』,这两拨人之狂妄嚣张,手段狠毒,简直到了目无余子的态度,我们庄主差点就气疯了,立时调兵遣将,亲自压阵出马,务必要查明来人底细,施以严惩!”
庄翼摇手道:
“慢着!战大总管,你那弦外之音,该不是指说我也犯了嫌疑吧?”
战百胜有些尴尬的道:
“我,我说了么?我没有说你犯嫌疑吧?我只是问你知不知晓夜来发生的这些事……?”
庄翼故作不悦之状:
“战大总管,为什么我应该知晓这些事?我既非顺风耳,又不是千里眼,贵庄发生的变异,我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得悉?我还正想请教大总管,我爹的问题你怎么交待?你们的人我早已依约释回,贵庄却扣住我爹不放是何道理?现在好了,我爹在你们手里遭到掳劫,且看大总管你怎么说吧?”
楞楞的望着庄翼,战百胜似信非信的道:
“呃,总提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打哑谜了,令尊——果真不是你抢走的?”
庄翼勃然色变:
“战大总管,人只有一个爹就尽够了,假如我爹已被我接回,何须再向你要人?”
搓着双手,战百胜低声下气的道:
“当然,当然,总提调,这档子事,请你暂且忍耐,先搁一搁再谈,我们一样一样来,等我把姓花的和那条『孽龙』收拾过,我保证给你一个交待!”
庄翼冷冷的道:
“不知贵庄和此二人又有什么过节?大总管,他们可是我要逮捕归案的钦命重犯,王法为先,私怨在后,希望各位不要干扰公事。”
战百胜忙道:
“唉!挨!总提调!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也不用动辄摆出一付公事面孔,开口朝律、闭口王法,这不是伤感情么?我们要这两个人,自有道理,昨晚那两拨闯庄的不速之客里,有一拨便是花落红和聂龙夥同另一个魔星『邪刀』曹丹捻成的股子,我们二小姐,便是吃他们劫走,你说说,这能放过么?我们决非有意搅合,势不得已,你可千万包涵则个……”
庄翼不解的道:
“奇怪,他们『三魔』从来与『起霸山庄』河井水互不相犯,好端端的,为什么却强捋虎须,打起你们二小姐的主意来?”
战百胜苦着脸道:
“这正是我们要问的问题,可要逮住人才问得分明,所以总提调你好歹宽谅,二小姐的事情非同小可,如今人尚下落不明,这不但牵涉到父女连心的焦虑,山庄的威信,尤其是大姑娘的名节攸关,样样皆轻忽不得!”
庄翼的颜色已见缓和:
“原来是这么一码事,难怪各位倾巢而出,如临大敌——父女当然连心,不过,父子亲情,怕亦不遑稍让,我父眼下同样下落不明,为人子者却无毒为力,只在这里踟蹰徨,措手无策,唉,愧煞了,愧煞……”
连连拱手,战百胜急道:
“总提调请宽怀,这事包在我身上,但求暂退一步,战某必有回报!”
庄翼犹豫片刻,表情无奈的道:
“好吧!大总管!就看你的了……”
战百胜顿时如释重负,回身下令:
“兄弟们,且把这两个匹夫圈住!”
其实不用他说,十一名“红衣及黄衣把头”,早已杀气盈盈的将花落红与聂龙团团包围,钱锐和段大发站在一边,倒如同局外人了。
聂龙容颜深沉冷漠,对于当前险恶的形势似乎无动于衷,花落红也是一付舍此皮囊,无足为惜的超脱模样,两个人好像真个豁出去了。
越是如此,战百胜越发不敢贸然动手——他倒不是怕对付不了聂龙与花落红,顾忌的是万一这两个拼死了,却找谁去过问仇荻的下落?
情态有点僵,聂龙手捂腹部伤口,仰着脸道:
“姓战的,你们还在等什么?犹待挑拣个好时辰吗?”
战百胜咽了口唾,悻悻的道:
“不用说风凉话,你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自家心里有数,聂龙,要想活命,也不是没有法子,端看你们愿不愿输诚合作,将功赎罪!”
聂龙面无表情的道:
“怎么合作?如何赎罪?”
战百胜乾咳一声,道:
“很简单,把我们二小姐的去处招出,便可饶你们不死!”
聂龙语含讥笑的道:
“不是合作之后,就放我们走人?”
战百胜脸色一沉:
“天下岂有如此便宜之事?你们无端侵犯『起霸山庄』,劫掳本庄庄主爱女,杀伤本庄所属,种种恶行,断难宽宥,设若你们供出仇二小姐下落.可折死罪,却不能毫无惩除,这已是格外开恩,你们休要不知进退!”
聂龙看了看对面亦陷身重围之中的花落红,提高了腔调:
“你都听到了!花落红!待怎么说?”
花落杠嘴唇嗡动,撤气游丝:
“我看……死了也罢,至少,仇荻得跟着陪葬,虽不够本,总也有人垫底……”
聂龙阴惨惨的一笑:
“有道理,恁情豁上一命,亦不受这种作贱,死罪活罪我们一遭认了,所谓『格外开恩』,『起霸山庄』收回去留着自己用吧!”
战百胜怒火顿升,凛烈的道:
“你们真想找死?”
聂龙哼了哼:
“死是不想死,但若生不如死,便不如死了好,战百胜,你看错人了?”
花落红接着道:
“姓战的,我可以把我们死去之后的情况演变先告诉你……曹丹就隐身附近,此间的一举一动,他完全看入眼里,只要我和聂龙一朝挺,他会立即强奸仇荻,然后把大姑娘脱个赤条精光,再拿根绳子缠在脖颈,找棵树给她吊起来示众,你要不信,我保证你不久就可亲眼目睹!”
战百胜不但背脊泛凉,冒出一身冷汗,更气得双目发赤,难以抑止的抖索起来,一时连粗话都出口了:
“你们两个狗娘养的,真正一对畜牲,枉披着人皮却没有半点人性,『起霸山庄』刨过你们的祖坟还是操过你们的亲娘?竟使你们用这等龌龊手段来坑害人家黄花大闺女?”
聂龙声声冷笑:
“为求生存,当然只有朝着最有利的方向去做,什么四维八德、三网五常,全算闲篇!”
战百胜在急怒交加的情形下,一时竟失去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他无措的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却进退维谷,处境窘迫之致。
冷眼旁观了这一阵的庄翼,实在是同情战百胜,他憋不住了,上前几步,一把将战百胜扯到方便说话的地方,悄声细语:
“看起来你似乎十分为难?”
战百胜两手一摊,恨声道:
“情形全在你眼里,总提调,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王八蛋居然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烂坏到此般地步,若不是顾虑二小姐的安危,我真他娘想豁出去先把他一双邪杂碎活剖了再说……”
庄翼道:
“要不要我替你出个点子?”
战百胜感激又期盼的道:
“敢情好!总提调,还请指点!”
庄翼凝重的道:
“依我判断,仇荻被藏匿之处,必在附近,因为当我追捕花落红的当口,他别的地方不逃,偏偏逃来这里,而一到此处,聂龙即现身而出,可见他们落脚的所在,不会超逾目视或耳闻的距离之外,『三魔』既然一体行动,曹丹的行踪便不难预测,仇荻人在他们手中,还远得了吗?”
战百胜仔细一想,精神之振,兴奋得有朝庄翼叩个响头的冲动:
“对,对,对,对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上?总提调!亏得你点醒了我,把我从他娘焦头烂额、措手无策的困境里拉出来,只你就是我的解厄贵人,假如二小姐因此得救,更不啻恩同续命超生,总提调,这份情,我记牢了!”
拍拍对方肥厚的肩头,庄翼笑了笑:
“言重!战大总管,并肩子上吧!没什么好忌讳的!”
战百胜长长一揖到地,霍然转过身来,这瞬息前后,他的神态恍同两人,但见他从腰间拔出一管三尺铜箫,杀气腾腾的大吼:
“兄弟们!给我恨宰狠杀,一个也不许放过!”
包围住聂龙的“起霸山庄”人马,共为四员“红衣把头”、两名“黄衣把头”,一伙人早已气愤填膺,跃跃欲试,战百胜一声令下,如何还会稍有迟疑?
四员“红衣把头”纵身而起,由四个不同方向击杀一个焦点,另两名“黄衣把头”则分成左右朝内夹攻,刹时只见寒光如雪,刃芒飞舞,声势十分惊人!
聂龙半步不移,“鳄尾”猝然旋闪,“叮当”几响,数件兵器已被震开,钢锥一荡又回,眨眼里再将各路攻击化解、动作之快速猛辣,竟似生龙活虎。
战百胜怒喝如雷,铜箫划过一道半弧,凌厉无比的直指聂龙,箫端摇摆不定,犹若毒蛇昂首游移,却已把敌人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
聂龙冷冷一笑,长身暴起,不退反进,“鳄尾”抖得彷佛铁链,兜头捣戮过来。
斜刺里,一名“红衣把头”横身疾撞,两柄“双刃斧”霍然拦劈,聂龙原式不变,左臂倏伸,抓住一柄斧头的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