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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失落和痛楚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失落的东西是什么呢?是吴越吗?
“当然不是。”荆楚默默摇头:“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又怎么谈得上失落呢?”
但既然有失落的感觉,就一定有东西失落。
失落的是什么呢?是自由时光吗?是没有接触到女人前的时光吗?
“不知道。”荆楚只能用这三个字来回答自己。而且,什么吴越对我有情之类的想法,也许根本就是我自己的臆想,这太好笑了。
他的嘴角漾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
院中的地上,映着月光和窗口透出的灯光。满院的花草都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荆楚发现自己的影子很多,有深有浅,有短有长。
屋里传出了吴越的声音,将荆楚从遐思中惊醒了“娘,告诉他。亲娘,求您了……”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他不相信我的话嘛!”
“他不相信?他敢不相信?”老女人的声音里隐隐有了几分怒意:“哼哼,想来他也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人越是木讷,就越是固执!”
“也难怪他不相信,他从一开始就听了他底下那几个老古董的话。”
“那就让他不相信去好了,咱们犯不着趟这挥水。令狐一招是个老狐狸,不好惹得很。香木剑派更是些厉害人物。越丫头,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不嘛,他从小就没见过他父亲,如果他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为父报仇,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荆楚心里不由一酸:“她是在可怜我……”
“怜悯”和“爱”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差别,若说小,也许只有方寸毫厘;若说大,或许就有十万八千里了。
很多人把怜悯当成了爱情,也有很多人把爱情错认作怜悯。
很多人都在犯错误,很多人犯错误尚不自知。很多人犯了错误就将错就错,也有人因此而退步抽身,但不多。
老女人似在笑:“你把他叫进来。哼哼,我看他敢不相信!”
吴越的声音中溢着喜悦:“娘,你真好!喂,荆兄,还不快进来?”
这是一个很有触力的女人。虽然韶华已逝,但你仍可以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美丽,一定有许多男人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发狂、为她憔悴。
他不禁在心中将这个女人和自己的母亲比了一下。
母亲很慈和,而这个女人的目光,却总让人想起一只美丽的母狼。
母亲待人热情,这个女人却是冷冰冰的,面上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母亲很柔顺谦虚,这个女人却又傲慢又狂妄。
她虽然看起来总那么雍容不迫,荆楚却隐隐感到她心中的偏激和狂躁。
或许她是因为多年来一直处于被人祟敬的境地,才会养成这种性情的吧!
“在下荆楚,见过吴夫人。”
荆楚依旧挟着伞,双手抱拳,弯腰低头深深一揖,他再抬头时,恰好看见了吴夫人眼中闪烁不定的寒光。
吴夫人的目光显然刚刚从他那把伞上收回。她显得稍稍有点不自在:“你就是荆傲雪的儿子?”
“不错。”荆楚下意识地挟紧了伞。
他发现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由这把伞引起的。
难道伞中真有什么奥妙吗?
突然之间,他想起了吴越说过的话:
“……令尊转动着伞,一面转,一面大笑,……”
吴夫人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方才越丫头对你说过荆傲雪被杀的真相了吗?”
荆楚想了想,沉声道:“吴兄说是‘真相’,至于是不是真相,在下不敢马上相信。”
吴夫人冷笑中,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那么你为什么就相信你门下那几个糟老头子的胡言乱语呢?”
吴越站在她身侧,拼命向他使眼色,叫他不要顶幢。
荆楚却只当没看见:“请吴夫人说话客气一些,敝门中五老乃是在下的长辈。”
“你以为你又能算个什么东西?”吴夫人脸如寒霜:
“你以为你们离魂门算什么了不起的门派么?我告诉你,只消我动一下手指头,立时可以叫你和你的离魂门烟消云散!”
吴越忙功道:“娘,您老别生气。他不会说话,冲撞了您,我让他给您老赔礼。”转向荆楚,使了个眼色,喝道:“荆兄还不赶快赔礼道歉?”
吴夫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越丫头,你还在护着他?”
荆楚摇摇头,冷冷道:“吴兄,在下确信言语得当,没有半分冒犯夫人。如果夫人觉得在下的活污辱了夫人的话,那么在下要说,夫人未免太盛气凌人,太不可一世,大妄自尊大了、”
吴夫人脸色已变得铁青:“你倒很会狡辩!”
荆楚道:“在下向来是有话直说,从不狡辩。而且,如果在下能活一百岁的话,在剩下的七十几年中也绝不会狡辩。”
他知道今晚已免不了一战了。像吴夫人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忍受他这个乡下小子的教训的。
吴越面色惨白:“娘,娘你别生气,别……”
吴夫人嘿嘿一阵冷笑:“越丫头,这就是你所说的青年一代中的杰出人物吗?很好,很好,荆门主,你既然能说出如此狂妄无礼的话,下来想必是想教训一下我这个妄自尊大的老太婆了吧?”
吴越声音都颤抖起来:“娘,你别……别杀了他,别……”
荆楚沉声道:“吴兄,好意心领。只可惜在下素来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你听见没?”吴夫人冷笑着转向吴越;“这样的混账东西,留着干什么?”
吴越身子一晃,闪到荆楚身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还不快滚,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你还嫌我娘气得不够吗?”
荆楚平平向后退了三尺,让开了吴越的巴掌,目光仍是坚定地直视着吴夫人。
“越丫头,你的苦肉计瞒不过我。”吴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我们很想见识见识你的心上人功夫到底怎么样。”
荆楚突然笑出了声:“吴夫人,说来说去,我大概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强夺我手中这把伞,对不对?”
离魂伞已执在他手中,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吴夫人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一把破伞,既然连荆傲雪都救不了,又怎么能救得了你小子呢?”
荆楚也是一怔:“吴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夫点点头叹道:“想不到你的反应还很快,快得让我有些吃惊。我实话告诉你,你这把伞,我要定了!”
荆楚浑身一颤,愤怒地尖叫起来:
“那我也可以肯定一点,凶手正是你!”
烛光似已凝固。屋里的三个人也似已凝固。
吴夫人眯起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荆楚。终于,她缓缓开了口:“很抱歉,凶手并不是我。我之所以说抱歉,是因为凶手不是我,要不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你,你的离魂伞也就理所当然地归我所有了。”
荆楚也嘘了口气:“很好,跟你决斗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既然你不是凶手,那么在下为方才的失言真诚地向夫人道歉。”
吴夫人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在下向夫人赔礼了。”荆楚深深一揖:“因为在下方才将吴夫人当成了凶手,实在是太冒昧,太没礼貌了。”
吴越大大松了口气:“我娘不会怪你的。娘,是不是?”
“你少弄鬼,别当我不知道。”吴夫人狠狠瞪了吴越一眼,吴越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烛光又开始流动了。吴越面上重又出现了迷人的娇笑,吴夫人脸色仍然不好看,但也和缓多了。
荆楚突然又冒了一句:“但在下尚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吴夫人能告诉在下家父被暗算那天夜里的情形。”
吴夫人的脸又沉了下来:“越丫头已经说过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再白费一番口舌?”
荆楚诚恳地道:“在下并非不相信,只是在下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门中五老和林老板的报告都说令狐一招是凶手,我听这句话听了也有五年了,再乍一听吴兄的叙述,自然会觉得有些大过离奇,太不可思议,并不是不相信。”
“那,你现在是相信了?”吴夫人拉长了音,可以听出她非常不痛快。
荆楚又是一揖:“在下恳请吴夫人告诉在下关于当时的情形,在下自会组织敞门人手,查问清楚。若果如夫人所言,则家父沉冤得雪,夫人就是在下的大恩人,敝门上下同感大德,在下终身亦不忘夫人之恩。”
“我要是不说,也就成了你们的大仇人了,是不是?”
吴夫人眼中又闪出了母狼一般阴狠的绿光。
“那倒不会。至少,在下已经得知了令狐一招可能不是真凶的消息。这仍是吴夫人所赐,在下仍然感激不尽。”
吴夫人讽刺地笑了起来:“你的感激和离魂门的感激,对我来说,实在也没什么用处,我又凭什么要做好人呢?”
荆楚很想说:“难道一个人死了,你知道凶手是谁,竟不肯说出来吗?”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跟吴夫人这种人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吴夫人还在冷笑;“况且这其中又涉及到一个极厉害的组织,我可犯不着为了一个死人而引火烧身啊!”
荆楚的心被重重地刺伤了。他想拂袖而去,但突然又是一个揖,沉声道:“吴夫人,在下恳求你说出来。”
吴夫人看了他半晌,突然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道:“我可以说出来,但有代价,希望你能留下一件东西。”
“离魂伞?对不对?”
荆楚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响。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公平交易。”吴夫人的微笑显得更亲切更慈祥了:“给不给伞在你,说不说在我。”
吴越眼巴巴地看着荆楚,似乎在央求他赶快答应了。
“如果我不想听,也不给伞呢?”荆楚止住大笑,冷冷问道:“吴夫人又待如何呢?”
“结果是一样的,你会死去,伞依然是我的。”吴夫人笑眯眯地叹了口气:“说实在话,这很有点恃强凌弱的味道。”
荆楚看看伞,也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这把伞除了作为本门门主的信物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吴夫人和吴兄竟如此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它,甚至不惜将在下骗至迷花谷中。”
吴夫人转向吴越,微笑着问道:“他的确是个傻小子,对不对?”
荆楚冷笑:“在下傻不傻,不劳夫人挂心。只是我十分奇怪,夫人若是一见面就在伞,想在下的武功低微,万难抵挡。夫人又何苦编出许多谎话欺骗我呢?”
吴夫人板起脸道;“你以为我骗你?”
荆楚道:“不错,如果你让吴兄‘请’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夺伞,那么,在下当然有理由相信,夫人关于白马寺一战的叙述是不真实的。”
“你错了,而且错得要命。”吴夫人叹了口气:“我刚才还觉得你反应很快,现在才发现你的确是个笨蛋。”
荆楚笑笑:“看来我是笨蛋,笨到竟会相信吴兄邀请是善意的。”
“我说你笨,并不是因为这个。”吴夫人道:“正因为我已下定决心要你的命和你的伞,我才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因为你若一死,这件事就没什么人知道了,我取了离魂伞之后,自然也不惧你们小小离魂门的虾兵蟹将了。”
她怜悯地看着荆楚,像在看一只剥了皮的猫:“我是想让你当个明白鬼,到了阴司,也好找你爹的仇人报仇啊!”
荆楚点点头:“谢谢夫人一番好意。”
想了想,又道:“夫人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