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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路遥的大笑,殷梨亭心中莞尔,面上倒还颇尽礼数,抱拳道:“杨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杨逍虽然是明教众人,可是也算是路遥的师兄,在金陵又和二人多有交往,殷梨亭倒也从未顾忌所谓的门派出身。
杨逍全然无事一般,仿佛那个上下一身颇是狼狈的人不是自己,对殷梨亭道:“殷六侠不必客气。杨某听得师妹归得武当,便来看看。”
路遥这时候才摸了摸鼻子,指着他身上得小娃娃,笑道:“五年不见,师兄看来过得不错?”
杨逍清了清嗓子,打量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多谢师妹关心,为兄还好。”说着看了看殷梨亭,“想来殷六侠不久亦能得此中之妙处。”
殷梨亭被他说得红了脸,手上却是揽过路遥的腰,低头微笑。路遥眨眨眼,全然当做没听见,叹道:“若是被明教诸人见到杨大左使如此模样,怕是可有好一番可说。”
杨逍回道:“如今我和不儿长居昆仑,光明顶已经是许久都未上了。”
三人进得正堂小厅坐下,路遥和杨逍虽然极少相见,却也算同门,当下倒也有不少话说。殷梨亭这边倒了壶茶来,斟了一杯递给杨逍,随意问道:“怎么未见纪师妹?”
这一句问的本是无心,可是杨逍听闻,微微一怔,忽地沉默下来。两人立时看出端倪,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路遥想起当初秋燃所写的事情,心中一惊。她本以为杨逍接得傅秋燃书信到金陵找到纪晓芙,那么纪晓芙的命运已经有所不同。如今看来,似乎又另有风波。
杨逍半晌微叹,看了看路遥,苦笑道:“我这次来,也是为的此事。师妹你同晓芙交道不多,她却甚是敬服于你。我是想让你劝她一劝。”
路遥皱了眉,“到底怎么回事?晓芙她现在在哪里?”
“她被她师父关在峨眉后山思过,已经一年多了。”
“啊?”路遥抽了口气,和殷梨亭忽视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以灭绝师太的性情,知道自己爱徒和明教左使未婚有女,没有当场清理门户,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杨逍道:“那年我和晓芙带了不儿由金陵折返昆仑山,在昆仑山一待便是两年多。晓芙彼时虽然不说,但是我看得出她心中终究极是愧疚于师门,日夜不安。可她又放不下不儿,挣扎难过。直到一年多以前,她师父寿辰,她终是咬牙回了峨眉山。我那时想要留她,心中却也明白,这根刺若是不□,她一辈子都会无法释怀,于是只能带了不儿,暗中跟去。她同她师父坦白所有事情,却又不说‘杨逍’二字。她师父问不出所以,一怒之下将她囚在了峨眉后山思过,到得如今已经一年有余。”
殷梨亭皱眉,峨眉后山他曾去过,湿冷阴寒,纪晓芙囚在那里一年多,日子想必难过的紧。他心肠本软,如今听来,亦是为两人难过。路遥开口问杨逍道:“你去看过晓芙了?”
杨逍点头:“这是自然,我前后已经带了不儿去过四次,次次要带她走,她却执意不肯。晓芙的性子……原本便是如此。她心中愧疚于她师父师门,我便是强行带了她出来,亦是无用。唉……”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师妹,前些时候我听得你回来,便想比起我,晓芙到是很听你的话,或许你有办法劝得动她。”
路遥看着杨逍。旁人眼里风流倜傥的光明左使,如今带着个五岁的小娃娃,操心着妻子什么时候才能归家,任谁知得内情,怕是都要心软,唯独除了一个人——灭绝师太。不过所幸,纪晓芙终究未告诉灭绝师太这男人便是杨逍。路遥微微松了口气,暗叹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纪晓芙分娩以后,路遥曾千叮万嘱,无论将来她何去何从,都千万莫要告诉灭绝孩子得父亲是杨逍,否则这孩子的性命怕是都堪忧。
殷梨亭此时忽道:“以我看,这事的关键其实不在纪师妹如何做,却在灭绝师太的态度。”比起路遥和杨逍,他和纪晓芙都算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其间想法,自然更是相互了解。“纪师妹心中不安的,乃是愧对师门。唯有灭绝师太宽宥于她,她才能心安。否则无论小遥怎生相劝,怕都是难以奏效。”
路遥和杨逍听他此言,思索半晌,禁不住点头。
杨逍皱眉。让他杀上峨嵋派容易,让他劝动纪晓芙难,然则让灭绝师太宽宥纪晓芙,放的她自由离去,更是不易。以灭绝师太玉石俱焚的性子,无论如何胁迫,怕都是无用。思索半晌,唯有以利相诱。然则这“利”须得是什么,他却一时没了主意。
路遥同样想到这一点,而且前些日子刚刚把峨眉和少林算计过一遍的她如今心中却知道这“利”须得是什么,思索半晌对杨逍道:“你先给我些时日准备,到时候我到是有办法能让灭绝师太能放了晓芙。但是以后她能不能心甘情愿的和你回去,这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杨逍未想到路遥竟是转眼就有了办法,询问一般看着她。路遥却只是笑道,“灭绝师太将晓芙关起来而不杀她,是因为爱惜晓芙这么个资质上佳的弟子。然则再峨嵋派和晓芙两者当中,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峨眉。”言罢看着在桌子上爬来爬去,白嫩嫩的小丫头,禁不住伸手去揉弄她的小脸,笑道:“好可爱的小丫头,叫不儿?”
杨逍微微一笑,意味却是不明:“叫不悔。晓芙怕压了孩子,原本只有个小名儿。这个是晓芙离去时候留书给起的。”
“不悔……”殷梨亭听闻微微沉吟,抬首对杨逍道:“杨兄还可宽心,纪师妹心中也必是舍不得你和孩子的。”杨逍看着尚不知事的女儿,一时间万般滋味袭上心头,多年前川西道上那个粉衣高挑的身影历历在目。她心中之情和师门之义两相违背,终是哪边也放不下,日夜自苦,他又何尝不知?
听得殷梨亭的一句“不悔”,一时间心中感慨的还有路遥。当初她在武当山上的那半年,读到傅秋燃所写的故事里殷梨亭初次听到“不悔”二字的情形,如今想来,看着眼前的殷梨亭,忽地便觉得无比庆幸。即为殷梨亭亦为自己:上天或许在某些时候会给一个人格外苛严的磨难,但却绝不会永远的错待一个人。她情不自禁的握了殷梨亭的手,靠在他肩上,额头倚向他颈侧。殷梨亭不知路遥为何忽地如此,本能的伸臂将她揽进怀中,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在她耳畔问道:“小遥,怎么了?”
路遥却只是摇摇头,靠在殷梨亭怀中,那处胸怀温暖安定,心神清澈明净,一如往昔初见。
杨逍尚在对面,殷梨亭微微脸红,却是揽着路遥不愿放手。
杨逍还未说什么,到是一旁的杨不悔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路遥和殷梨亭,歪了脑袋忽道:“姨姨,你喜欢这个叔叔对不对?”
杨逍历来纵着女儿,笑看着她而不语。殷梨亭被杨不悔的童言童语说得低了头,到是路遥笑嘻嘻的道:“?为什么?”
杨不悔眨了眨眼睛,嫩生嫩气得道:“娘说过,女儿家喜欢谁,才会让谁抱抱。”
路遥脆笑出声,大方承认道:“你娘说得对。”
杨不悔咬着软软得手指,一脸认真得模样:“娘还说,女儿家喜欢谁,才会让谁亲亲。”
一句话让三个大人同时一怔,意料之中的殷梨亭脸颊瞬间嫣红,杨逍忍不住笑出了声,路遥摸着下巴叹道:“什么叫虎父无犬女啊……”
——
四月初九一早,武当上下早在前一日遍都前前后后收拾装点一新,屋檐画几以彩绸相系,殿里殿外都贴上了寿联,一派喜气模样。一切和往年并无太大不同,武当诸人在大殿向张三丰拜寿,然而今年不仅多了刚刚归来的张翠山,更是携了殷素素与张无忌。张三丰见得张无忌磕头叫得太师父,捋须大笑。一旁宋远桥道:“师父,如今五弟归来,还带了弟妹和无忌,可见上天实佑我武当。”
张松溪却道:“佑我武当与否倒在其次,以我看今日无忌这声太师父,却是叫得最合师父心意。”
殷梨亭和路遥此时刚向张三丰拜完寿,张三丰笑看着两人并肩而立,宛然璧人,笑意更甚,“老道士活了百岁,什么名利均是无谓。如今见得你们兄弟能亲如手足,翠山和梨亭各成姻缘,此得方是大慰生平。”
俞岱言此时却笑道:“师父,倒还差上一样。”说着指了指殷梨亭同路遥,“等明年六弟也能抱个孩子来给师父拜寿,那才是十全十美之事。”
一群人大笑声中,路遥淡定的摸了摸鼻子,挑眉小声咕哝道:“哪有那么快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被身边殷梨亭听见,脸到是更加红了。
“快。怎么不快?”莫声谷大笑,趴在殷梨亭耳边也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殷梨亭得脸转瞬红得几乎要烫手了。
原是这几日清晨,他日日见张松溪在指导梅寒兮功夫,一时好奇便去询问:“四哥,小寒什么时候改你徒弟了?六哥呢?”
张松溪笑他道:“你六哥和六妹成了亲,这便自然与从前不同,你哪里懂了?”
莫声谷此时将话说给殷梨亭,自然是让他立时如同炭烤火烧。
张三丰百岁寿诞,武当倒也不曾请得客人。便是自家人在后山龙池亭里备了点心水酒,闲话家常琐事。这龙池亭却是那年中秋,路遥在武当过中秋之时诸人得相聚之地。许是此地风水不错,每每来此,路遥总是听到不少武当诸人的逸事,件件若是传到江湖上去,怕是都要让人目瞪口呆。当初中秋是诸人年少时分的)经)历(网),这次却是改成了几个师兄调侃张翠山与殷梨亭二人少年时的趣事。于是殷素素和路遥半晌下来,已然笑得岔气。张翠山倒还好,殷梨亭师兄弟们说得,几乎不敢抬头,半是乞求的唤道:“三……三哥,四哥……”
张松溪却不理他:“六妹你不知道,六弟那次是第一回行走江湖,便被那姑娘吓得生有半年不敢同女子说话。以后每逢到那镇子,都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们几个师兄,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路遥听着殷梨亭年少时候的光辉事迹,笑了半天才勉强停住,伏在殷梨亭耳边道:“六哥,当初武当后山上,我要你抱我上去采曼陀罗,怎不见你一路被吓回来?”
这话声音不大,不过恰好坐在旁边的俞岱言听了个正着,禁不住和另一侧的张松溪对视一眼,笑得会心。
——
比起傅秋燃原来的故事,张三丰的百岁寿诞平淡的不能再平淡。诸人相聚闲聊一日,吃了顿饭,各自过得高兴便算庆贺了。倒是到得晚间,殷梨亭被俞岱言张翠山拉去后山,名曰十载未有一叙“兄弟情谊”,今日却是不错时机。路遥和殷素素有“女儿家的私房话”,武当几个师兄弟间自然也有兄弟们间的话题可叙,于是路遥毫不上心的打个哈欠,摆了摆手,施施然去书房看书了。倒是殷梨亭被拉走的时候如小媳妇般一步一回头的看她,张松溪笑而不语,俞岱言与张翠山却是抓住了这机会,一出门便开始不停揶揄殷梨亭。
武当后山,乃是几人自小就玩得极熟的。此时俞岱言往下五人均在,几人抓了两只兔子一边烤,一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细数来上一次这般相聚,竟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当此际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