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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一听到公公通报的内容,昭鹤越急忙离开书桌,亲自走到外堂等候,没多久,一名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走进来。
一看来人正是琥珀没错,昭鹤越笑着迎了上去,完全没有任何皇帝的架子,依旧温和友善。“姑姑,怎么今天才进宫?”
琥珀挽唇一笑,随着他走入,轻声回应。“路上耽搁了两天,还请殿下原谅。”
鹤越的眸光,突地变亮,他安安静静地瞅着眼前的琥珀,自从得知她已经成亲嫁人之后,想要修好彼此的关系,却无奈新年时候,姑姑的亲人去世,后来姑姑在宫外守孝,就一直到现在才得以见面。
他亲眼看到姑姑的身上没有一分悲天悯人的悲伤气息,这回他总算放心,当初一年之内他失去生母父皇的伤痛,如果不是因为姑姑的陪伴安慰,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振作起来。而如今,他也想要变成那个可以站在姑姑身边安慰她的人。
他扯唇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说的认真。“说什么原谅?姑姑跟我之间,哪里这么见外了?”
琥珀闻到此处,手掌落在茶几上,侧过身子望着鹤越,柔声说道。“桃园收获了新鲜时令的蜜桃,我给殿下带了几篮子——”
昭鹤越蓦地眼前一亮,一脸灿烂笑靥,虽然在宫内什么珍奇水果都吃得到,但姑姑带来的蜜桃,自然是投其所好了。“我小时候爱吃蜜桃的习惯,原来姑姑还记得,真叫人开心。”
琥珀垂眸一笑,将手掌的茶盖子取下,嗅着那清新茶水味道,当初是因为跟庄夫人的约定答应留在鹤越身边直到他独当一面,但如今,关怀他体贴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得知姑姑家里长辈离世,我也为姑姑难过,你闭门不出的这半年,我不想打扰你,如今看来姑姑应该平复了吧。”昭鹤越沉默了些许时间,才问出声来。
“多谢殿下关心。”琥珀轻点螓首,眼底只剩下一派沉敛。
有几分莫名的生疏,似乎阻隔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过七八月的时间,他突然害怕往后再也见不到她,从此变成陌路。毕竟有的女子出嫁从夫,是鲜少有自己的世界。当初他不该过早说出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吧,毕竟姑姑是一手提携带领他的人,比起能够跟她在一起,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不永远错失她了。
他虽然喜欢姑姑,但她都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他是国君没错,却不想当一个暴君。
他宁愿不扰乱姑姑的生活,换他掩盖这个秘密,一路平静走下去。
“好像姑姑误会了什么——”昭鹤越打破了这一阵沉默,笑容更加明亮,急急说道。“我不会跟姑姑争吵,也不会跟姑姑分道扬镳,我提醒自己的是,往后没有任何可亲的人了,姑姑跟我虽然没有任何血缘,但一辈子是我的亲人。”
爱人也许会分散,但亲人,就永远不会断。
或许这才是他们最终的选择。
琥珀听得出鹤越的言下之意,她只是但愿,年少之时的悸动,只需要几年时光,就可以彻底平复。她的心里,有微微的甜蜜,更有淡淡的心酸。这个孩子,是她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的亲近,她辅佐他成就大业,也借用他的身份给自己未来的荫蔽。她想到这里,神色一柔,说道。“殿下,是我的荣幸。”
“我们就别说这些寒暄话了吧,如今八月天的蜜桃正甜,你们快拿来我尝尝看。”
昭鹤越眼神一闪,将实现移开了去,朝着外面的宫女喊道。
他们之间的生疏,渐渐消失了,散开了,琥珀的心里多了平宁祥和,嘴角扬起一朵笑花。“方才让公公去洗净盛盘了,殿下稍等片刻。”
不多久,宫女捧着一个白瓷盘走了进来,上面盛放着五只香喷喷的蜜桃。
鹤越也不曾假手于人,自己取了一颗蜜桃,熟练剥皮,咬了一口,此刻的蜜桃丰美多汁,甜蜜软嫩,好吃极了,他的笑容融化在眼底,那张俊秀的面孔,实在太过耀眼。
琥珀在他的身畔缓缓说道,不无称赞。“杨丞相解决了暴乱,赢得好评,如今邹国国内一派安宁,殿下适时减少了百姓的赋税,得到民心,开支节流,作风正派,整顿纲纪,殿下做的这些都是百姓的楷模。”
“姑姑总是夸我,我可要飘飘然了——”昭鹤越长声笑着,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又剥了第二颗蜜桃。
他是拜姑姑所赐,才能坐上皇位,既然如此,他不能辜负姑姑,自然要成为一个明君。
一切事,都要认认真真来完成,马虎不得。
“这回进宫,也是跟殿下交代一声,往后我或许不能如此频繁进宫见殿下了——”
琥珀正襟危坐着,等待鹤越将第三颗蜜桃吃完,擦拭干净双手之后,才笑着说出这一番话来。
“你的丈夫不许?如果是那么霸道的人,还真是配不上姑姑的,不如我来下一道令,让他不得不服从不就好了?”
鹤越闻言,却面色巨变,他猝然生出了敌意,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琥珀却轻摇螓首,那双美丽眼瞳之内,有些许柔光溢彩。“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在宫里也两年了,也是时候关注自己的家人,当一个称职的妻子。”
她这一番话,说的万分诚恳,也让昭鹤越无言以对。
不过幸运的是,姑姑只是淡出他的视线,而绝非一去不回,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隐隐作痛的心。
他笑着,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姑姑跟宫里的宫女不一样,我很早就知晓,以前让你常常住在宫里没有自己的生活,应该很沉闷才对。既然你都成亲了,或许想着更多的是相夫教子才对吧。”
虽然落寞,但他只能说服自己,能够匹配姑姑之人,也能够给她幸福,终究是他们夫妻的事,他可也管不了。
琥珀望着眼前这个个子又拔高两三寸的少年,他的眉宇之间隐约跟邹国先帝相似,眼神却是熠熠生辉,再过不了多久,自然也是风度翩翩的人物。往后,他的身边自然多的是臣子的女儿莺莺燕燕包围,一等他成年就要建立后宫,这段阴差阳错的往事,到时候可能不过是年少时候留在心里的笑话罢了。
她起身告辞,一面温柔姿态,鹤越亲自送她到宫门之外,说的用心。“何时我想念姑姑了,再召见你吧,你自可在宫外过逍遥日子,我也不会让你失望,要当一个人人称道的好国君。”
“圣上,清夫人已经走远了……。”
公公在鹤越的身边提醒一句,堂堂国君送清夫人出宫已经是莫大的情面,等人远去了小皇帝还在原地伫立观望,仿佛他的心也出了宫一般。
昭鹤越闻言,从回忆之中抽离出来,以前就总觉得这般的妙人儿只应天上有,跟仙子下凡无疑,也是他这辈子的贵人,否则他早在夺嫡争斗中死的凄惨。就像是上天派遣她来帮助自己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她也终究要穿上七彩羽衣,宛若云彩消逝而去。
他笑了笑,轻声叹口气,才缓缓转过身去。
不如将她当成是仙子,这样的话,才能告诫自己到此为止。
即便他是皇帝,并不是他喜欢姑姑,姑姑就非要喜欢他。
比起自己的欢愉,他更不想要看到姑姑愁眉苦脸,悲伤痛心。
“圣上,前两日小的得到消息,是有关清夫人的,不知该说不该说……”公公跟随昭鹤越走了一段距离,见周遭无人经过,才压低嗓音说道。
“什么消息?”鹤越的脚步不曾停下,依旧缓步往前走去,如果是告知他到底姑姑嫁给何等男人为妻,他或许考虑一下,避而不听。
因为那个男人无论是厉害还是无能,都是姑姑的选择,只要姑姑觉得自己幸福,那谁也不该妄加评论,包括他。
“有人说过清夫人手下暗藏一支军队,如果得到证实,这可是大罪啊。”公公凑到鹤越耳边,耳语一句,他自然老于世故,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都取决于皇帝。皇帝觉得是真,那就必须取证调查,皇帝如果觉得是假,那就应该让这些话,全部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样的传闻,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什么军队?只是保护她的家仆手下罢了,如今她身份不同了,身边多些人跟随也是寻常,京城有的是财大气粗的商贾人家,雇佣的仆人守卫也多得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昭鹤越的情绪起伏很大,冷哼一声,语气万分不屑。“难道几百人,也能组成军队?”
公公闻到此处,立刻噤若寒蝉,自然他只消的人数,约莫一万,还是保守,这些人有时候出现在洪府若是豢养几百人,是绝技不可能传到他的耳边来的。不过自然小皇帝都不以为然,他这个当奴才的,也没必要再多话。知道的太多,在这宫里就必须学会圆融处事,公公笑了笑,将此当成是一桩笑话,不再说话。
毕竟这世上,豢养军队的人,实在太少,更别提是一个才二八年华的女子了。
也许当真是其中有了差错吧,如果是真的,那也太让人后怕了。
“捕风捉影,也是一桩罪名。”昭鹤越的目光,蓦地褪去往日清亮,落在某一点,变成幽深灰暗。他的怒气沾上了华丽的常服,金冠束发,面容俊秀也让人看到几分可怖,来源他如今渐渐养成的威仪,跟年纪无关。
“这些无事生非的人,我最看不惯了。”他摇头,实在不予置同,说完这一句,就匆匆拂袖而去。
“是,小的马上去解决这些流言蜚语。”
公公苍老的嗓音回响在昭鹤越的耳边,他停下脚步,目送着小皇帝脚下生风离开。
真假,不过是皇帝的意思,如今已经有了定论,清夫人的罪名,是虚无。
那个女子,依旧可以坐拥繁华,一身荣光,或许,只要有小皇帝在的时候,她就可以永享福气。
杨府。
杨风听到门仆的通报,亲自赶来正门,望向那一定宝蓝色马车,一名女子身着精致宫装,撩起帘子,缓缓下车来,应该方才从宫里出来。
琥珀转过身去,正嘱咐身边的两个下人,从马车上提了几篮子的蜜桃,噙着淡淡笑容,盈盈走上前来。
杨风在门口守着,他一身藏青色长袍,儒雅面孔上,少了几分往日的严肃,笑了笑,说道。“清夫人,你怎么还带这些蜜桃亲自来拜访?你说一声,我让下人去取一趟就行了。”
“桃园门口一大片桃林,一到八月就成熟了,家人也吃不了这许多,正好到京城来,就给你们都带了些。”琥珀笑的亲切,她挥挥手,示意下人将桃子送入府内。
杨风跟琥珀一道走入门内,他安静地带着琥珀在大厅坐下,手一摊。“清夫人请坐。”
琥珀笑着看他,不卑不亢,神色自若。
杨风顿了顿,问了句:“不过我好像听说,你已经成亲了?”
“是啊,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杨大人的,我想要将往后更多的时间放在宫外,如今看到皇上越来越有天子的仪态品德,我也觉得我可以松手不管了——”
琥珀轻笑出声,这一番话,说的自然又轻松。
“我明白,人总要权衡,什么是更重要的事。”杨风点头,他能够理解琥珀并非当真对权势如此在乎,也许这个女子的内心,也有何等的苦衷。
在他眼底,她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或许,在权势争斗之中虽然很有魄力,也有智慧,但她的善良,却是与生俱来的。
在争夺皇位的战役之中,她保住了王储的未来,自然就是最大的功臣。
只要她想要的,小皇帝自然会许诺给她,她不只是恩人贵人,更是曾经用生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