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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脚步,急匆匆地从阶梯上传来,乍听上去是仓促,是沉重,似乎又是急急忙忙,来势汹汹。
一道低喝声,从那双黑靴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瞬间传来。“谁让你一个人来这里的?”
琥珀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的男人,熟悉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棱角分明,俊美无双。他的薄唇代表寡情,当他紧抿着双唇的时候,毫无笑容,更让人心生胆颤。
这里,就是他说过的,京城最高的城楼,他们在东城门的时候,他说过要带她去看的地方。
不过,没有把握可以跟他一起来到这个城楼,所以,她独个儿先来了。
南烈羲一身常服,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关系,似乎他身上的霸气和寒意,更甚了。
如今,约莫六个月没见,初见他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流淌些许诡谲深远的情绪。
或许,不只是隔阂罢了,也不只是生疏罢了,看到他的时候,心头还是掠过一抹暖意。她挽唇一笑,眼底的明媚,说的轻松。“是啊,如今别说京城了,大赢王朝任何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你的。”
南烈羲闻到此处,眉头紧紧皱着,面色冷凝。
她却维持着笑靥,继续说下去,似乎在挑衅他的忍耐力。“要不允许的话,我马上就走。”反正,他才是皇帝老子,即便往后要禁止她踏入大赢王朝土地上一步,她也没理由反驳,不是吗?
他不允许?他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他接到消息就赶来了,是因为没想过她当真会到京城来,而驻足停留的地儿,居然会是他跟她提过一次的城楼——整个京城最高的地方。但想到如果齐柬没有派人来通报一声,她就要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独自欣赏完城内的风景,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全部抛在脑后?!反正,也不在乎是吗?
他明明说过,要两个人来的。
他生气的,是这件事,在意的,是她仿佛完成心愿一样独自来了,也没有告知他的意思。他径直大步走向前,一手扼住她的手腕,冷声道。“我说过会带你来的,你是忘了我的话?还是不听话?”
“我想你或许抽不出这等空闲的时间。”她的笑容不改一分,整个人看来还是娇美灿烂,她说的不疾不徐。
他如今是一国之君,要做的事,自然更多,整个人也就理所应当更忙碌。
见他默然不语,只是从他手中的力道,也能察觉,他全身紧绷,华服之下的肌理已然迸出愈发强烈的气势。即便,他不说任何一个字。
她直直望入那一双黑色的眼眸之内,安静地说道。“三天前,我已经见过轩辕睿了。”
南烈羲的眼波不善,依旧落在她手肘的五指,突地一紧。“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琥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无影,她说的认真,不像是说笑的语气。“三天前是知晓的,但如今,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到底什么是你去见他的理由——你是在乎他活着还是死了,还是在乎你的报复是达成还是落空?”
他面无表情的询问,但嗓音之中的冷淡,却胜过千年不化的寒冰。
虽然他也有过这样的担忧和揣测,但从她的嘴里清楚听到她排除万难去见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而是轩辕睿的时候,仿佛真正可怕的事,已经降临。
如果轩辕睿就快死了,或是他身负重伤,她的真心,还是很难割舍那个男人,女人跟男人不太一样,女人更加无法忘怀最初动心的那个人,要想彻底忘掉,简直就是将心口里的那块肉,生生剜掉。
“怎么?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俊颜上覆上些许复杂的神色,他冷冰冰的口吻,更像是逼问。
但内心的情绪,百转千回,无法言说。
她的沉默,也让他的心情愈发沉痛,这么长时间彼此不相见的理由,会是为了结束这段感情?是她发现,她始终割舍不下的人,是其他人。之前的两年多,不过是桐摇摆不定的心作祟,一到了关键时刻,千钧一发的时候,最关心的那个人,才是她真心爱的吧。
“结束了。”她咽下满满当当的苦涩,扯唇一笑,那笑容很平淡,似乎不多久,就全部要消逝而去。
他的心,陡然一沉,不自觉用力,华服之下的青筋爆出。
他害怕的事,终于来了?
没想过她已经如此淡然地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那种笑容,他却无法触碰的惋惜。
他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先说要分道扬镳。
琥珀将手,覆上他的手背,面对他的阴鹜,她全然不惧怕。“全都结束了,这辈子,即便轩辕睿死,我也不会再见他一面。”
南烈羲怔住了。
她说的结束,居然是——她跟轩辕睿永不见面?
这样的誓言,这样的约定,已经足够表明她的心意。
内心的起伏,还未彻底平息,但风雨欲来般的巨大气息,全部侵袭而来。
见他依旧不言不语,琥珀将眸光穿透过他的身子,落在远方某处,淡淡说道。“如果我的报复是蓄谋已久的心事,我不该忽略,你的抱负,同样也是由来已久的夙愿。既然两者有冲突,当然该有一方迁就成全。”
就像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两个人都固执蛮横,各有心事,自然会越走越远,甚至错失彼此。
奶奶走了之后,她的悲伤平息之后,也仿佛豁达一些,她总是迷失在死胡同之内,只能让人越来越偏执。
“南烈羲就是野心勃勃的狂徒,并非清心寡欲之人,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将她拉入怀中,青丝穿过他的指尖,拥抱着她的温暖感觉,让他愈发怀念。
他有满腹抱负,而且对于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的决心,谁也无法阻拦。他要取得这一场战役的胜利并不困难,不过背负一些老古董的流言罢了,但无妨,几百年中以来,外姓臣子称王,一开始都要牺牲一些人的性命,通往金碧辉煌帝王殿堂的路上,自然是踩着无数反对敌手的性命和鲜血,他觉得都是寻常。
反对的人,都该死。
登基之前,杀多少人他不在乎,只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朝代,开辟属于自己的天下,勤政爱民,就能成为明君。
毕竟那个皇帝敢说,自己手上是干干净净的?
太子没有管理国家的才能,与其被臣子欺,跟他父皇一样当一个无心朝政的皇帝,还不如按照他的意愿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圣德太子喜爱钻研诗书,专注起来,可以连看好几日书卷也不厌倦,他曾经说笑,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他想要当讲学的师傅,一生游学,看看外面的世道,逍遥惬意,又有所教导……
更别提,如今要踩在圣德太子头上的人,是他最亲近的皇叔。
所以,他跟轩辕睿的对抗,变得更加迫切,反正迟早要对立,南烈羲也不想浪费时机。
“坐上皇位,让我失去报复轩辕睿的机会,但没关系,或许如今这样结束,才是对的。我没必要把他逼到绝路,而自己,不该变成内心只剩下仇恨的恶魔。”
琥珀的眼眸之内,闪耀着淡淡的光彩,宛若秋水一般多情柔和。她倚靠在南烈羲的胸膛之上,似乎那温暖怀抱,才是她近日来最期盼的美梦。
最初得知南烈羲登基的消息,她是曾经生过气,但几日静静细想,她其实也没有恨他的理由。
“就当我白忙一场,不过轩辕睿也跟我再无瓜葛,我也不想往后几十年,一直在怨怼中过活。而你我——”她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来,默默望着他,虽然知晓他的魄力和手段,但她也鲜少想象过,当真有一日,他会成为大赢王朝的帝王。
这样的身份,其实对她而言,并非真正的欢喜。
而原因,她也无从而知。
他等着他,说下去,不料她却噙着笑容,吐出这一番话来。“如果你对我没有任何留恋的话,我们往后也不要再见面了吧。”
如果感情已经变淡搁浅,那她也不想成为被再度抛弃以泪洗面的柔弱女子,还不如让她来说破。
“宫琥珀!你再给我说什么鬼话!你想这样就老死不相往来?休想——”他这一回,当真是压不住内心的怒气,恨不得将这个女子逼到墙角封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一些冠冕堂皇又几度伤人的话语,但此刻,他却又找不到解开这其中误解的端口。南烈羲额头的青筋也隐约毕现,带着浓烈的怒意,紧紧钳制着她的双臂,不让她有机会逃脱。
“你有什么理由?就因为我坐上皇位?你不想过后宫生活?还是……你从未将我放在你心里,所以这三年时间,根本就不值一提的轻描淡写?”他问的咄咄逼人,心里万分想要得知她的答案,却又因为恼怒,一股无名之火让他几乎要失去引以为傲的自持和冷静,冷然逼问,不给她回答的机会。
“在为奶奶守孝的时候,我也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勇气将所有的赌注,都抵押在你对我的感情上,也不清楚往后是否还有更多难关在等着你我,你生气离开,是因为我的隐瞒,或许时间也将将你对我的感情,渐渐冲淡。”
她的晶莹面目上,将眸光,缓缓移向别处,但不过这一个细微的变化,他已经难以忍耐,双手从她的肩膀上移上来,准确无误地捧住她的脸。
他面色一变,眼底的寒意,近乎森然冷漠起来。
“在你的头脑里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就是这么想象我的?”
即便这半年发生太多太多事,对她对他都是如此,但可惜忙碌也不曾让他忘却过她,甚至在战场上受伤的那一夜,他甚至梦到她,她就带着春日般的明媚笑靥,坐在他的身边替她包扎伤口——直到清晨醒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这是一场梦,但这个梦也让他明白,即便他不说,即便他也有些生气,但她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坎。他不需用言语来说明,他有多怜爱她,但她已经住在他的心里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的怒意和情绪的波澜,汹涌的就像是一瞬间就可以将她吞噬干净——一根骨头都不剩的强烈浩瀚。
“但好像没有用。”她的肩膀,终于无声垮下,长久以来的坚强面具开始崩裂,她笑着轻摇螓首,三分苦涩,七分无奈。
那一双柔软的小手,白皙纤细,仿佛像是世上最美丽的绸带,缓缓覆上他的手肘,最终将他的手掌握住。她将他的手掌拉上,贴在自己的面颊旁,神色一柔,轻声细语道。
“心口有个声音劝自己,只要与世隔绝,不看到他的模样,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不去怀念他为我做的事,那样的话,就会一点一点,忘记他的。”
她说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他。
南烈羲的心口,弥漫些许奇怪的滋味,也曾经有过觉得顺眼不讨厌的女人,也曾经有将真心对待他的女人,但他从未觉得跟哪个女人相处的时候,会有这么多窝心又甜蜜的感觉。他并非感情细腻的男人,在政治上太过骄傲自负,在感情上也是如此,他更喜欢凌驾在对方身上,将所有事的发展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而非顺其自然。
她的疏离,却让他尝过一回,不被控制之下而来的空虚和无奈,他不想操之过急,而这半年时光,该死的顺其自然,让他更加难耐。
他将那双深沉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对准她的浅色眸子,这一回,他放慢了急躁的情绪,嗓音一沉,低声问道。
“结果呢?”
如果半年就不见,彼此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之后,感情也就消失无影的话,那还是当真动了心的爱吗?
那就只是一时的冲动罢了。
如果经受不起考验的话,就该放手了,如果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