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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犯下的过错,就让她用余生几十年来偿还。
她亲手谋害自己孩子,扼杀自己骨肉的罪过,就让她在贫瘠的日子岁月之内,每一日,每一夜,洗清吧。
她只是阴谋中一颗棋子,为轩辕淙活了整整五年,为轩辕睿活了两年,她也该跟轩辕皇族彻底分道扬镳,划开界限,往后,即便一无所有,也只为自己而活。
“这儿是世间最清澈的源头吗?是要我在这里洗清往日罪孽的地方吗?是要我在这里重新开始的天地吗?”
她幽幽的眸光,定在那天际某一处,这一番疑惑,是询问上苍,也是询问自己。
她触碰自己脖颈的那道血痕口子,村妇简单给自己包覆的草药味道,浓烈呛鼻,她身处惨绝现实,这一回,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找到这个可以洗清罪孽的——又一村了。
睿王妃?
她合上眼眸去,几分清醒,几分朦胧,仿佛有人在后面这么呼唤她。
她缓缓的,缓缓的,勾起一个微弱的笑容。
这三个字,真是命运的捉弄啊。
她闭着眼睛,摸了摸,从耳朵上摸出一对珍珠耳环,这是她如今唯一的首饰,她将这对珍珠耳环紧紧握在手心里,越握越紧,直到那银丝细钩,将手心刺出了细小的血孔。
琥珀望着坐在不远处翻阅书册的南烈羲,他看得专注,时而锁着浓眉,时而奋笔疾书,半个时辰之后,也偶尔将黑眸抬起,望向琥珀的方向,她头也不抬,佯装在凝神看着手中的诗卷。
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大半日,南烈羲终于丢开手边的文册,忍不住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会把她接入王府住的吧。”琥珀淡淡望着他,晶莹面目上没有任何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并不是说笑。
“三天之后会派人让她回别院。”南烈羲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将手中的毛笔润了墨,重新开始写一行批文。
他说的,更像是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如今,还不是时候。”他将手边的文册,合上,从一旁叠的很高的文册之内,又重新拿了一本,翻阅读着。
琥珀揣摩着这一句话其中的意味,眼眸一转,柔声询问。“是不是时机,而不是永远不会有这一天吗?”
“也许会有这么一天,谁也不会知道。”
南烈羲淡淡说了这一句,眼底的墨黑,更深沉了。
“也许——”他的意思,是何时他也有光明正大将他的生母供奉世间繁华的一天?那一天,对世人而言,又是何等的意义?!
琥珀的心,蓦地摇晃了几下,她的眼眸一沉,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侧,撩起宽大的衣袖,替他研墨。
“到时候再说吧,如今我无暇分心。”
他冷冷淡淡丢下一句话,正在这时,门口传出齐柬的声音。
“爷,东城门出事了——”
琥珀研磨的动作,蓦地停下来,她细细侧耳倾听。
“东城门有人偷运私盐,应该是爷跟了很久的那批贼人,为数相当巨大……”
南烈羲不等齐柬说完,猝然拍案而起,急匆匆走向门口,琥珀这才放下心来,安静地望向他的背影,一声不吭的沉默着。
跟了很久的贼人 ?'…'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拂过些许异样的感受,她等南烈羲出门之后,急忙走出了王府的后门,暗中召见自己的手下。
如今东城门有贼人东窗事发,想必明日开始,要通过东城门,就更不容易。
“主子,明日我们怎么出城?”其中一个下属低声问了句,他们的身影,已然就要被黑暗全部吞噬。
琥珀摸了摸,手边的丝绸绣花,宝石冰冷,那条腰佩就藏匿在自己的手里,她咬唇,已然做了自己的决定。
南烈羲从刑部回来的时辰,早就过了二更天,这几日他回来的时候,总是太晚了。
这群江洋大盗,就是前年在李家庄犯下无数罪状的一批草莽,掠夺了财富之外,就隐姓埋名,去年曾经抓过三个小喽啰,但始终没有供出其余十人,到底藏身何处。如今耗光了那金银,就开始勾结一起贩卖私盐,振动朝纲,这次,就要让他们全都上断头台。
在刑部走了几回,已然又过了整整三日,倒是将背后的敌寇抓出了现行,全部关押到地牢,将罪责全部呈上,约莫秋后问斩。好几夜里他也是匆匆在王府换了身衣裳就重新回到刑部,直到此事告一段落,他从马车之上下来,天际刚浮现蒙蒙的白色,今天清晨起了雾气,远方都是一片茫茫。
“爷,我已经将夫人送回去了。”齐柬急匆匆迎了出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南烈羲吩咐过的,三日之后就将她送到别院。
“琥珀没说什么?”南烈羲冷冷淡淡望了齐柬一眼,随意问了句。记得琥珀曾经说过,希望她能够留在王府。
“没有。”齐柬说的恭恭敬敬。
“那些糕点,她吃了没有?”南烈羲径直走入偏厅,将身上的袍子换下,捧了清水洗脸,淡淡开口。
齐柬笑着点头,回应道。“是,玉儿说很合王妃的胃口。”
南烈羲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从齐柬手中接来一块白巾子,擦拭俊颜上的水迹。
他疾步走去屋子,穿过外堂,走入内室,将视线定在床榻上的女子。
他也不宽衣解带,直接上了床去,掀开被子,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侧脸看她。
她这回睡得倒是香甜,像是出生婴孩,毫无防备。
琥珀若不醒,就让自己这么放肆着吧,这样的亲昵,已经中断太久太久了,久到让南烈羲几乎忘了这份深埋在心里的悸动。
他抱着琥珀的娇躯,将俊颜贴上她的夫颊,但只可惜,他还没能陶醉太久,她的水眸冷不防地猛然瞠开。
“你怎么这么烫人 ?'…'!”
南烈羲眼看着她,笑了笑,俊颜上的疲倦,让他如今搂着她,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其余的,等睡醒了再说。
琥珀眼看着他又闭上黑眸去,仿佛已经累极了,她皱着眉头,将将食指触碰上他的眉宇之间,但她猝然缩回了手。他额心所触及的肌肤间传来了骇人的高温,她急忙起身,挥开两片挡光的帘幔,这才完完全全看清南烈羲脸上及其浅淡的的红彩并非来自於健康红润,而是——
他病了。
他何时生病的?因为太过劳累?
“我去叫大夫吧。”她朝着他轻声说道。
“睡醒了就自然好了……”床上的南烈羲只是微启著唇,吐纳一声沉浊的低吟,他即便强壮,也并非铜墙铁壁,以往只需休息几日,不理政事,人身心放松,自然就病好了。
他不想碰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他也不跟女人那样脆弱。
即便需要汤药,她就是最有效的良药。
琥珀任由他的双手环抱着,察觉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耳边,她低声叹了口气,她的嘴唇比花还要柔软,蜻蜒点水般滑过他的唇瓣,稍纵即逝,带着一种黯然神伤的意味。
琥珀最终起身,在他身边陪伴着他,替他脱下身上的常服,免得他睡得并不舒服。白巾沾了清水,覆在他发热的额头上,眼眸一沉,望向那窗外的光景。
今日,原本她要对他辞别。
昨日就收到通报,鹤越殿下要见她,但南烈羲如今身子不适,她个关卡上离开他,也显得太过薄情。
等候到了黄昏,她寸步不离,才感觉的到他的体温褪去几分温热,琥珀沉下心,走到屏风之后,重新将白布浸透在清水之中,她面对着那面铜镜,蓦地怔住了。
铜镜之中的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血色,心事藏匿在最深处,让她如今即便挤出一抹笑容,都显得格外沉重。
她朝着镜子观望,自己白色束领之内,闪耀着一点血红颜色。她眼眸一闪,想把琥珀项链取下来,镜子里却老是出现南烈羲沉默且震怒的幻影,她的心猝然发抖,最后颓然垂下手,不知为何,那条血珀项链像个诅咒,她没办法把它拿下来。
走出屏风的时候,那一颗珍贵无价美丽却又冰冷的血色琥珀,依然贴着她满是疑问的心口。
她何时才能跟他坦诚?坦白之后,他或许——也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吧。
还是……不说呢?
但她并不是喜欢欺骗他,偏偏害怕的是说出真心话,抖出实情的时候,也许,那个结果,也会毁掉彼此自认为坚不可破的这段感情。
她愈发苍白的指节,深深攥住了那颗血色琥珀,她缓缓走出了内室,推开门去,望向那天际。
此刻,残阳如血。
她突地陷入回忆,那一日的夕阳,美得不像话。
一个时辰之后,玉儿端来了晚膳,琥珀匆匆吃了几口,听到他醒来起身的细碎声响,她走到床边,他脸上的淡淡潮红,也已然褪下,除了几分疲惫倦色,他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精神。
“为了照顾王爷,王妃连午膳都没用,担心的都没有胃口了……”玉儿笑着说道,缓解此刻的过分沉寂。
“哪有那么严重?”琥珀笑了,跟南烈羲一道坐在圆桌旁,主动替他夹菜。
他握了握她的手掌,仿佛这就是他所有的柔情,他直直望入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却除了微笑,再也不说一个字。
这已经是他的感谢。
“玉儿,你先下去吧。”
刚用完晚膳,琥珀支开了玉儿,她因为南烈羲的身体,多留了整整一日,但事不宜迟,鹤越要召见她,她拖延的时间越久,那就越是难以解释清楚。
“有事对我说?”
南烈羲的嗓音,带着几分沉闷涩哑,他连着喝了两杯茶,凝神看她。
“我——”琥珀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笑意沉入她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一去不复还。“今夜就要回去了。”
“我没关系,你回去吧。”
南烈羲安静地望着那一双美丽的眼眸,他曾经因此而沉溺许久,也矛盾许久,挣扎许久,如今,他说的却万分从容释怀。
“好,你自个儿保重。”
琥珀的眼底一闪而过一分惆怅,她缓缓松开他的手,最终提着裙裾,疾步走出房间。
整个房间,一瞬间变得冰冷,也变得空荡荡。
他的心,似乎也有什么走了出去,不知何时,会回来。
南烈羲一个人,在圆桌旁,独自坐了整整一夜。
在这个位置,她常常趴着睡等他回来的位置上,他重温她的温柔,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夜色,更加浓重了。
……
174 守护你一生
“上回听说姑姑来过宫里,不过没见到你,后来我就训斥了那一堆人,也不来同我说一声——”
讲话的人正是鹤越,他今日正着一身贵气的常服,如今虽然年少,却也老成稳重了些,带着几分皇族主子的威仪,疾步从殿堂内室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斥骂,周遭的几个宫女已然跪了一地。
在他们眼中,这是个正在成长的国君,在琥珀眼底却不然。鹤越无论是几岁,无论如何少年老成,她见到的但更多的是孩子气一般的不满怨气。
如今鹤越要学习要处理的事太多太多,姑姑又不愿住在宫内,他已经数月不曾见过姑姑。这样的怒气,自然就宣泄在那些不懂事的公公宫女身上。
“是我跟公公说,不要打搅殿下的。”琥珀安静地微笑,面容柔美,将鹤越拉过来,轻声细语。
“身边的人一个个唯唯诺诺,出了事就会跪倒一片说奴才该死,要么就是一群胆小怕事的宫女,大臣也是不让人喜欢,杨丞相人虽然正直,但总是板着脸,半年来没见过他笑,反正呀,这些人,都比不上姑姑。没有姑姑在身边陪我,实在让我失望。”
鹤越积聚在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