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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看到庭院之中那个疾步走远的女子倩影,根本就听不到自己的呼喊,玉儿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曾继续跟随。
王爷对王妃格外宽待,无论王妃出府,下人都不得询问,如果王妃不愿,更不能跟随,也就是说,王妃出入都是自由的,她俨然已经是王府的另一个主子。
东城门。
南烈羲怎么会突然去了东城门?
而且,前两日也根本没有与自己谈及这里,若不是今天齐柬不经意说出口,她还要被蒙在鼓里——眼眸一灭,琥珀握了握拳头,吩咐门仆去马房牵了一匹马,也不顾身上穿着的是上等的丝绸长裙,跃上马背,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疾驰而去。
城门之下,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不少路人,马车,推车,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她抬起眼眸来,蓦地整个人,僵硬如铁。
站在城门上的那些男人,除了当值的几个身着甲胄持着长矛的侍卫之外,最中央的那个男人,一身墨蓝色朝服还未换下,眉宇之间尽是幽沉,虽然如今已经接近晌午时候,阳光不算炽烈也称得上温暖,落在他的朝服上,那些图腾纹理,偏偏反射出一道道尖锐的冷光,几乎要让她的眼底刺痛的流出眼泪来。
他就站在城墙最高处,即便手中没有利剑,身上不着盔甲,南烈羲一脸漠然地俯视城墙之下来来往往的百姓,眼看着侍卫将每个人拦下,例行检查,免得有心怀不轨之人,到京城作乱,危及天朝。他这般睥睨的眼神,仿佛他脚底下的,就是整个天下。
他的俊颜上毫无一丝温暖,宛若千年寒冰的表情,公私分明,毫不留情。
“王爷,今日开了城门,已经足足两个多时辰了,没有任何异样。”
看守城门的头领,走上城墙,稳步来到南烈羲的身边。
难道是被玄尚义那个老头子摆了一道?!
不过正因为那怪老头无心朝廷争夺,彼此没有任何交恶,玄尚义没有捉弄自己的理由,南烈羲总觉得他今日一言,是起着提点警醒的意思。
琥珀的眼底,蓦地远远走来一辆马车,带头的两个马夫压着蓑帽,缓缓挥动手边的马鞭,赶着马儿前去,那两人她有几分熟悉,想来是跟随楚炎的驻守在桃园身边的手下,这马车看似寻常,但她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每座马车上,都有两人,身着布衣,缓缓驶向城门去。
琥珀直直望向城门,她吩咐下去的命令,是每隔一个时辰出城,较为保险,不过若是这辆马车被拦下,戳破其中的奥秘,想必今日开始就会全城严防,到时候要出去,更是严格。别人或许粗枝大叶,但南烈羲发现异样,更会追查到底,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果不其然,如今城门口的侍卫,从原本的四个,增至一倍。
她眼眸一沉,猝然扬起马鞭,赶到城门之下,她仰起头,遥望着那个俊美如斯的男人,淡淡一笑,走向一侧的石阶。
石阶之下是两个侍卫看守,琥珀翻身下马,她转过头去,那一辆马车,已经离城门只剩下二十几步子的距离。
“王爷,城门之下,有一名女子,自称是韩王妃。”一个侍卫走上阶梯,来到南烈羲的身畔,嗓音浑厚洪亮。
南烈羲闻言,不无诧异,毕竟她鲜少让外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他正怀疑其中有诈,双手撑在栏杆之上,视线落下,这才看清楚,那名身着柔软绸衣长裙,素淡娇美的女子,不是琥珀又能是谁?
“请她上来。”
南烈羲下了命令。
没多久,一名女子提着裙裾,身姿绰约,盈盈走上石板路,她身上身着淡粉色的素雅袍子,金色罩衫,下身是白色长裙,衣领袖口绣着美丽的花纹,一身典雅却又隐约透露不凡的高贵,她肌肤白皙,即便不曾画着妆容,也是宛若一股清风拂面,让人觉得一身清新。
传闻中韩王娶得王妃,年轻标致,如今一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身挺拔,站在南烈羲身旁的统领朝着这个女子,行了礼仪:“属下程正见过王妃。”
“你就是看守城门的统领?”琥珀的眸光从南烈羲滑向这个年轻黝黑的男人,淡淡一笑,轻声询问。
程正点头,不敢迎着她的视线:“正是在下。”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程统领想来很辛苦吧。”琥珀眼眸带笑,毫无架子,柔声开口。
程正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认真地回答。“回王妃,俗话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城门若是守不住,兵临城下,到时候可就难以挽回了。”
倒是个一身血性正义的小将,琥珀默默点头,将双手撑在栏杆之上,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整个人的风华,仿佛一瞬间全部迸发出来。
她的黑发随风飞扬,粉唇带笑,眼神直视前方,“我可是头一回上城墙来——”
南烈羲望着她的轻松惬意模样,方才漠然的面容,跟阴霾一样退散,宛若天际放晴。她有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心思细腻,但孩子性情,却还是在她身上没有全部消失。
琥珀见程正行礼离开,琥珀自如地牵住他的手,他墨蓝色的朝服无声滑过她的衣裳,那冷意仿佛还未融化。她眼眸一暗再暗,神色一柔,说的万分慨叹。“记得我小时候,很喜欢站在高处望远,爬树也是,登山也是,仿佛站在那高处,恨不得只手就可以触碰天边,仿佛那心头的烦闷,也可以全部化解。”
“下回,我带你去京城的钟楼。”他也懂得她的心思,他的左手覆上她的胳臂,算是给了她一个承诺。
琥珀笑的眉眼弯弯,像是个很好哄骗的孩子,她的眼底仿佛任何的冰冷漠然都可以化解,她直直望入南烈羲的眼眸,轻声细语。
“听说那是京城最高的地方是么?”
南烈羲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头,但笑不语。
“好,你可不要忘了啊。”她的眼底闪耀着微光,不无企盼。
她好不容易抽空前来,不过他总是国务缠身,他也对琥珀有些愧疚。南烈羲久久凝视着眼前的美丽女子,这才问了句。
“你是怎么找来的?”
琥珀拉过他,指了指那在不远处的白色骏马,南烈羲认得出来,那是韩王府马厩之内的马屁。
“我骑马来的,从齐柬口中得知你在东城门,就来找你了,因为——”她微微顿了顿,眼眸一转,淡淡的笑容,在眼底无声蔓延开来。“你娘醒了,我找你回去看她。”
“就为了这件事?你叫个下人来说一声就可以了。”南烈羲淡淡睇着她,将她拉离栏杆,眼眸一沉。
琥珀的语气,软化了几分,她轻笑出声,“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府里很闷,是我自个儿要来的,你不说我可以随意走动吗?”
“那好,我们回去吧。”南烈羲紧握着她的小手,沉默了些许时候,拉过她就走下城墙阶梯。
“我让厨子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琥珀凑到他的耳边,抓住他的衣袖,跟他说了一句贴己的话,那巧笑倩兮的模样,根本就万分温柔。
“琥珀——”他的脚步,突地停在走到一半的地方,南烈羲蓦地唤出她的名字,嗓音低沉。
“嗯?”琥珀望着他的背影,笑容不变。
“没什么,走吧。”南烈羲回过头来,睨着她,最终还是不再多言,沉默着带她回到城门口,一道坐入马车去,回到王府。
琥珀见南烈羲一路都不曾说话,微微拧着柳眉,视线从未从他的身上移开。
她沉默了些许时间,也不再开口询问,今日他是进了宫,而且应该是跟皇后见了面,周皇后跟他谈了何等的条件?
他……因此而觉得心中不快吗?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他独自先行下了马车,扶着她轻盈跳下,一道走入韩王府。
“爷……”
齐柬在西厢房门口守护,正要开口,琥珀却笑着对他说。“这儿有我就够了,齐柬,你先下去吧,别扰了清净。”
齐柬知趣地低头离开。
门口的丫鬟将双门推开,南烈羲径自走入其中,琥珀紧随其后。从外堂走入内室,尽是一片安静。
妇人依旧躺着,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远远望过去,仿佛还未醒来。
南烈羲的俊眉,蓦地皱起。
琥珀的眼角余光,已然揣摩到他身上的寒意,虽然那些情绪很莫名,也不像是单纯的怒气,但总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正在琥珀走到妇人床畔的时候,妇人蓦地睁开了眼,她淡淡望着眼前的这对男女,却面容生硬,紧抿着苍白干涩的唇,不肯开口。
“你……不喊她么?”琥珀拽了拽南烈羲的朝服,他面色一沉,依旧无动于衷。
琥珀端详着南烈羲的铁青面色,主动将妇人扶起来,将软垫塞入她的身侧,如今她还未有多少力气,只能在床上多加歇息。
“去准备一点清淡的白粥小菜,等过了半个时辰,再将药汤端来。”
琥珀朝着身后守候的丫鬟,低声安排琐事。
南烈羲的目光,死死地锁住这个面无表情的妇人,她的目光呆滞,也绝少时间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彼此依旧是毫不往来的陌生人。
不知心口哪里来的怒气纷扰,南烈羲薄唇紧抿着,他兴许是恨她的吧,有太多的缘由,也是……太多的无奈。
这段亲情,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他俊颜一沉,已然再无耐性,琥珀要他来看她,他也看了,但根本无话可说,自然就转头要走。
“你怎么这么快就走?”琥珀皱着眉头,一把抱住他的腰际,双手拉过他,眼底有几分残留的哀求。
“等她过两天神志清醒了再来,我还有很多事。”南烈羲的黑眸冷沉,没有任何的软化。
“你先坐下。”琥珀忙不迭把他请到床畔前,要他坐在圆凳之上,笑颜对他。
他无言以对,以前他不过是扭头就走,根本不会逗留太多时间,这一次是认得了,没几个月,就又会周而复始。
“你若有一些耐性,多来看看她,她就会记得你了。”这一番话,琥珀也是笑意不改一分,耐着性子对他说的。
“琥珀,没用的,已经好几年了。再说,她记不记得,我也不在乎。”
他天性凉薄孤傲,不若一般的热血男儿,亲情对他而言,是有,但太淡了,淡的就像是清水一样。
或许,他当真是不孝之人吧。
“如果她不在乎你,就不会总是停留在王府门口,明着暗着想要见你,烈……不如,我们把她接入王府住吧,你们之前有再多心结,她也是生你养你的生母啊。”琥珀听得出他的寓意坚决,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做出的决定,很难更改。她眼眸一转,踟蹰着询问他的意思,这个提议,可是已然太过大胆。
果不其然,这没有人敢跟南烈羲提及的法子,已然让他转过头来看她,眉宇之间的深沉,更加沉重。
“我猜,你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恶名昭彰将自己的生母隔绝开来,甚至她到王府,你也总是恶言相对,把她驱逐,不见半分让步,让她独自生活在别院,除了她需要安心养病,环境适合之外,是否——”琥珀却眼神毫无闪烁,宛若美丽的琉璃,闪耀淡淡光彩,她轻声细语,在南烈羲听来,却是最严重的控诉。
他放置在膝盖上的拳头,不自觉五指收紧,他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瞥向这个仿佛依旧神游天外的妇人,一言不发。
琥珀继续说下去,不知不觉之中,言辞带了几分激烈。“你不想让她,成为敌人要挟你的软肋?你政敌颇多,对待自己的娘亲,态度冷酷,宛若自己所不屑的疯癫百姓寻常妇人……即便你封王,你的生母也不曾被奉为任何品阶的夫人,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