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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羲微微点头,他对珍奇古玩也偶有涉猎,对这些乐理的器皿倒是见过不少,这古琴也是有百年的年纪了,他挑拨一根弦,声音厚重低沉,余韵萦绕,应该是古琴中的个中精品。
琥珀淡淡一笑,说的实在无奈之际。“可惜啊,我对这抚琴一窍不通,奶奶送给我,我也是只能摆在这儿当摆设。”
南烈羲挑眉看她,有些好奇。“你年幼时,都没人教过?”
“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倒是真的。”琥珀闻言,眼眸一闪,抿了抿粉唇,自嘲一声,那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轻松,看的南烈羲也不禁笑出声来。
他认识的宫琥珀,却并非愚钝的女子,但一个人的傲气可有,若是太骄傲,可就不讨人喜欢了。琥珀正是这般的沉敛女子,她拥有的,很多女人都没有,她的从容谦卑,果敢缜密,也是别人学不来的。琴棋书画,在外人看来,或许那就是女子的才华,但如果他也这么看,未免眼光太浅显了。
“难不成你会?”察觉到南烈羲黑眸之内的笑容转沉,她佯装生气地皱眉,手指头戳向他坚实胸膛,恨恨地丢下一句。
“南家虽然比不上皇家,我年幼时候,家教还是很严格,自然,乐理也学过一些——”低笑从喉头溢出,南烈羲一板一眼地说道,世人看他,一身戾气和寒意不假,他自小学习武艺,当然不若儒士擅长舞文弄墨,却也并非粗人一个。
琥珀眼眸一亮,迸发出绚烂笑容,她拉过南烈羲的衣袖,问道。“不如你教我学习,免得我暴殄天物?”
南烈羲将圆凳搬来长台前,彻底掀开那丝绒红布,长指拨弄琴弦,深邃如墨的眼眸之内,增添几分柔和光耀。“我曾经听过一首江南小调,倒是很好听,不如你听听看。”
琥珀笑着坐在他的身边,望向身边这个俊美无俦的年轻男人,他的手,足以扼断敌人的脖颈,她见过太多次他手染鲜血的模样,曾经觉得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么敢想象,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双手,也会有朝一日抚弄琴弦,挑拨琴音,弹奏曲调?!
突兀,绝对是世人不敢相信的突兀。
但好奇怪,古琴摆在他的面前,他专注拨动一根根琴弦,似乎很多年不曾触碰,一开始有些生疏,却渐入佳境。他的面庞上是午后的冬日阳光,暖化几分严峻,眉宇舒展开来,愈发好看迷人。曲音宛若落花流水,回响在琥珀耳边,时而柔和婉转,时而激荡人心,时而如潺潺溪水,时而深沉如海……
琥珀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她如今眼底的就像是一派别样的风景。窗口徐徐清风,他身着紫色华服端坐在长台前,指尖拂过琴弦,余音绕耳,他的专注于此,宛若一幅画面。
一首曲子而已,居然也让他变得格外平静祥和,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她微微一笑,一首曲毕,她不禁双手击掌,笑颜愈发灿烂。
“其实只会这一首曲子。”南烈羲笑道,不过看她绽放笑靥,却是让他的情绪一同被感染。
“真叫我自惭形秽。”琥珀不免抱怨道,以往爷爷也曾经给她请过各式各样的师傅,不过没几个可以支撑到最后的,陈景师傅算是教过她时候最久的师傅,年少时候总是贪玩,居然到了如今,抚琴这等女子擅长的才艺,还败给南烈羲。
南烈羲笑着摇头,站起身来,让她坐在古琴面前,他坐在她的身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教导她先领略琴弦的音调。
她抿着唇儿侧过脸看他,指尖掠过琴弦,发出不同的旋律,他表情认真,凝神关注,他的双手带领着她触碰琴弦的触动,从最简单的曲子开始教起,一开始还不成曲调的零零散散,学了几遍之后,却是渐渐得到了要领。
“倒也不难……”琥珀越学越轻松,视线全部落在手边的弦上,一连串音调串起来,也渐渐流畅了。
他指腹覆着她的纤细十指,带着几分暖意,学习了半个时辰,一首小调也弹得似模似样。
“这曲子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老夫人从乐儿手边接过药汤,还未喝下,听了一会儿,沉默了些许时候,才问了乐儿一句。
老夫人倒是好多年没有听过这琴声了,是那把古京琴木发出的曲音,如今听到,恍若隔世。
乐儿陪笑着说,“从小姐屋子那边传来得到,方才我走过,亲眼看到韩王教小姐在窗边抚琴呢。”
老夫人闻言,倒是笑出声来:“传闻中的韩王如狼似虎,杀人无数,指掌重权,没想过他还有这等才能。”
“那也是,乐儿从小就在江湖上走动,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倒是也鲜少看过有人拿明珠来换明珠的呢。”乐儿也不无动容,慨叹出生。
“但愿他不会辜负琥珀那孩子,也但愿我没有错看他吧。”
老夫人这般说道,原本不太看好韩王的心里,多了几分欣慰,倾听那琴声,仿佛这冬日的寒冷萧索,也最终将消逝而去。
希望那太过漫长的冬日,可以结束了。
……
她低着头,原本从容冷静的面容,如今却常常泄露这年纪该有的稚嫩淘气,一个眼神一个皱眉,仿佛还未彻底长大的少女,她顺着他的手,拨动了琴弦,却也不知不觉,拨动他一潭死水般的心境。
他已经教导她个大概,如今她正举一反三,学着摆弄一首曲调,已然忽略了身后的他。
他却不急不气,她忙着学习琴艺,他也悠闲自得欣赏美景。
他眼底的美景,是她。
这二十几年来,他见过的女子,美丽的的确也有许多。皇族公主也见了十来个,她们自小金枝玉叶,个个都是金银珠宝丝绸华服堆彻起来的女人,当然美,大户之间的千金小姐也是忙着照顾自己的姿色,但……
琥珀的美,他觉得不同。
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女人,她们当然也并不丑陋,但琥珀更美,美在她吹弹可破的玉般肌肤,美在她熠光闪闪的乌亮长发,美在她纤细的身段……她的美,一横眉,一转眼,一颦一笑,甚至一袭素妆,身着甲胄,骑在马背,即便手中的弓箭不长眼地对准他的话,或许到那个时候,他也觉得她美吧。
南烈羲从这些奇怪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世间的男人总是容易喜新厌旧,在遇到琥珀之前,他也不曾觉得自己多么专情,但跟琥珀相处的时间,已经超过两个年头了。但她却像是一种香气,一坛美酒,随着春秋岁月更改,越来越让人沉溺。
他的黑眸一闪,胸膛轻轻贴着她的背脊,她今日穿着柔软的翠色棉衣,裹着小巧精致的金色坎肩,白色束领上点缀暖暖皮毛,衬托着那精致的小脸,宛若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金枝玉叶。若她出现在皇宫,更多人会相信她是个大好年华的小公主,而不是清夫人。
琥珀察觉的到南烈羲的靠近,却不以为意,只是方才还教导她触碰琴弦拨动音律的十指,却猝然一转,紧紧握住她的娇嫩小手。她狐疑地转过头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张俊颜已然贴在自己面颊咫尺间的距离,她这一回头,正让他称心如意——娇嫩的粉唇,正好擦过他的下颚,宛若娇羞的女子,对心仪的男人给予的信物。
她眼眸一闪,猝然移开小脸,唇儿的软嫩带着胭脂淡淡的芬芳,印在他的下颚,仿佛是她的印记一样。
“我真庆幸,跟你在战场上硬碰硬的人是他不是我,否则,韩王百战百胜的名号,想必也要毁于一旦。”在沙场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她受到半点伤害,那么绊手绊脚,自然无法成就大事。
他笑着吐出这一席话,见她眼神有些羞赧,也不再逗弄她,琥珀有时候明明胆大勇敢的男子都不及,偏偏有时候却又总是流露女子的别扭,在男女之间的情事而言,她还是学不来豪放热情,那些骨子里的青嫩生涩,却也跟个孩子一般闹脾气,让他欣赏之余,不忍责怪。
或许这辈子对谁都不曾心软过,倒是一股脑全部花在她的身上了。
她跃跃欲试,一谈起这个话题,倒是来了精神,整个人都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和张扬:“不过这场胜仗,还是多亏了你的那本册子,说不定往后哪国来挑衅,我还能试试看别的招数——打得他们片甲不留!”
南烈羲闻到此处,虽然笑意不减一分,却是蹙着眉头问她。“怎么?战场上了两回还不过瘾?你这骨子里怎么更像是继承了女将的骨血?”
她还真的是敢爱敢恨。
不过,他记载在册子上的不过只字片语,能够读懂表面意思不难,难得是能够运用到千变万化的战况中去,而且战场上,是容不得有一分错误,否则,就跟胜利无缘了。
她能够胜这一仗,除了聪慧之外,除了当机立断之外,外人怎么看都像是个奇迹。
或许是她想要胜过轩辕睿的决心太过坚决。
“那本册子我总要还给你,我去找给你——”
琥珀身子一转,猝然站起身来,南烈羲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离开,见她翻了整个书柜都找不到,他不禁笑出声来。
她向来井然有序,怎么这回倒是跟个捣蛋鬼一样犯了迷糊?
原来独自过新年的寂寞,是真的,跟她在一起似乎只要交谈说话,也是开怀的。
“琥珀,你出来,我有话要说。”门口却猝然传出永爵的声音,琥珀给了南烈羲一个眼神,就独自走出屋子。
“永爵哥。”琥珀疾步走到庭院中去,见着那个伟岸的男人,不禁神色一柔。剃掉了胡渣换了衣裳的永爵,如今看来,倒是这张脸摆在已经二十七的身子骨上,英俊之余,倒是不太老成,显得像是个娃娃脸了。
“方才我在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冷大夫,他叫我捎回来一包药,说你近日来伤了元气,要好好进补。”永爵见了琥珀,说话之间,扯出轻松自若的笑。
他手中提着几贴药,送到琥珀手边,琥珀的面色闪过些许不自在,继而眼眸一沉,笑着点头,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方才还听到琴声,怎么,他也来了?”
永爵望向那轻轻掩上的房门,兄长询问妹婿的语气,却一点也称不上是和善的。
琥珀笑着点头,已然给出了回应。
“他当真是最好的人选吗?”永爵的面色沉敛,再无任何笑意,目光穿过琥珀的身子,依旧落在她身后的某一处。
“还怕谁能欺负的了我?”琥珀调侃着,即便兄长想要保护小妹,但如今,她也不再是天真纯良而会被逼退的孩子了。
如今上苍当真眷顾她,让她活在许多人的宠爱守护之中,享受万般宠溺,这十几年不曾相认的兄长也是,完全把她当成是孩子来宠着呢。
永爵始终对南烈羲毫无好感,皱着眉头,低声提醒。“老夫人虽然点头答应了,但我看这件事还要搁置一年半载,男人花心的太多,若是他也是那等见异思迁的主儿,我可绝不会放过他。”
“可是永爵哥,你若要当真跟他拼命,我还要担心你的身手武艺呢。他的武功,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琥珀皱着眉头,一副为亲哥哥着想的认真谨慎。
“那你就放心吧,用短处去攻击他的长处,我才是愚笨。当然要用一技之长了——”永爵走近两步,跟她耳语道。
“到时候永爵哥想用毒药毒粉毒蛇毒虫攻击他?”琥珀自然一点就通,径自揣摩这个法子对付负心汉,是否可行。
永爵眼底的坚决,几乎要融化掉冰雪的火热,“他要当真惹你伤心,我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对付他,管他是韩王还是皇帝老子!”
琥珀蓦地一个激灵,退后两步,防备地上下打量永爵,她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