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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岳云回来瞅一瞅吧。他是爱马之人。
这时,张子正又道,官家,臣还有一物,是费尽心思所得,如今终于能呈上博官家御览,臣甚感欣喜。
我心中好奇,问他是何物。
张子正请求将剑匣归还。拿上手后,他在匣内捣鼓一阵,便取下了匣子内胆…………原来放置着宝剑的匣底还别有一层洞天。
如此郑重,偷偷藏了什么东西?
张子正从里面掏出一方牛皮纸来,微微一笑,目光自信,熠熠流转。“官家且过目。”
我仔细打开一看,原来竟是一份图纸:所绘之物,高若塔楼,以木为床可站不少人,上可投石,下滚圆轮。能成飞桥履沟壑,更能居高临下猛砸重物…………分明就是攻城所用的武器!
张子正道,官家,当年西夏国攻我大宋平夏城,用的正是此物,名唤“对垒。”
我击掌赞道:“难为你有心。”说罢又带了些盘问意味,“此图定然是西夏国军机秘密,你怎么弄到手的?”
张子正坦然道,官家,此物乃是夏国西平公任德敬私下所授。依臣在西夏所见所闻,那边如今表面太平,私下却暗潮汹涌,李孝仁尊生母曹氏为皇太后,纳罔氏为皇后,此两家贵戚,正与任德敬处处夺权。
我点头,缓缓补充道,“别说曹氏任氏都是汉人新贵,西夏建国初始,便有党项八部,野利,往利,没藏等家族历经西夏开国百年腥风血雨,也不是乖乖会拱手相让的货色。任德敬,身为降将,根基缺乏了些,他从心底渴望有一份助力后台。”
张子正含笑点头称是。我想了想,又道,“他想与我大宋交好,当然会拿出些甜头好处来。我大宋也知投桃报李的典故,六郎以为呢?”
张子正款款不急不慢道,“官家,此回官家排遣我与任德敬接触,于他看来已是大喜过望之事,我大宋不追究他投敌过往就算得上回报之一。而其二…………此张图纸真劣如何,还需时日来修造演练证明。依臣愚见,大宋此回静待便可。”
这些话都说得太合我心意了。我又仔细瞧了瞧张子正,打从心眼里觉得以他的心机手腕口才和黑人的本事,实在太适合干,外交间谍工作…………与那完颜亮,可称“江南张家莲,江北亮自恋”。这两人如果PK起来,一定是句句机锋,招招见血…………我更看好大宋家的。
不多时,张子正便跪下听封,他得授礼部员外郎,从五品文官。这个职位,就和我从前封的那什么醴仙观使虚职不可同日而语…………他年纪轻轻无功名却能得员外郎官职,这可不是前途无量吗?
宋代几百年重文轻武的观念,并非我区区一年时间,几道新政能轻易扭转的。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分明比岳云的正侍大夫武职“崇高”多了。
从五品绯色罗织官服,白罗曲领,特赐玉佩玉剑,很快端端正正地由小内监捧上。张子正恭敬接过,再呼万岁。
我又故意试探道,“六郎可想令尊出山,再于沙场上建功立业?”
张子正郑重再三拜我,口称爹爹如今体虚,望官家怜悯,赐爹爹做一富贵闲人,得享天年。小臣愿代爹爹为官家分忧,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我呵呵笑了笑。其实,我和他彼此心里都清楚他根本上不得战场。这一袭话说得,实质半点也没有马革裹尸鞠躬尽瘁的范,更表态和军权拜拜一刀两断,却尤其合我脾胃。
我想起与他们截然相反的父子,不由得心中暗暗感叹:张家所求,平安富贵,皇帝宠爱,家族兴盛。岳飞岳云要的,却是国家的扬眉吐气,报仇雪耻…………落在原版赵构眼里,便有无法控制,更意图喧宾夺主作国家主人的范啊!
怨不得赵构无比宠信张俊一家,就连穿越而来的我,都觉得张家实在是,乖巧识趣。既然对方都这么低姿态了,我不善待几分还真有点对不起这份驯服。
傍晚时分,天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雪籽,打在窗户纸上哔啵作响。我吩咐内监将殿内暖炉添炭烧得更旺些,自己将新剥了的橘皮投进铜炉中烘烤…………瞧得黄橙橙的薄皮渐渐蜷缩,一股清甜的独特味道顿时蔓延开来。
门外听得动静,我心有灵犀地向外张望,果然见到岳云如常装束,正要大踏步地往殿内来…………只他忽然瞧见了墙角伫立的那十匹马儿,竟又蹬蹬下了玉阶,往那边瞧马去了。
我略一思量,命人撑起一把油纸大伞,也冒雪往岳云身边去。
他正全神贯注一匹匹打量这些西夏马,翻看马齿,验察马掌,我身边伺候的宫人极有眼色,立即也撑起一把竹骨伞,小心翼翼去给岳云遮挡。
他微微一愣,并不习惯。干脆一个退后,借势冲我施礼,“官家”。
我笑着对他招手道,应祥,你来给朕撑伞吧,自己也别淋到。
岳云坦然从命,当即接过油纸大伞,牢牢将我罩在伞下。我伸手拉拉他袖子示意站得更近些别让一侧肩膀湿了,又含笑一并踱到那些马匹跟前,问:“应祥觉得这些西夏马如何?”
岳云满意道,“体态健壮,四蹄有力,身形高大,远远赛过羁縻马。”顿了顿,他开门见山直接问,“官家,这些马驹可是那张子正从西夏带回来的?”
我坦白说是。见岳云怅然沉默,忙道,“这些马看着还不错,朕打算让太仆寺的人好好收养了,来日配种生些小马驹,将来充为军马。”
岳云嗯了声,伸手抚了抚一匹黑马的鬃毛。
我只好再道,“西夏良马虽好,却也无法与飒露紫相提并论不是?放心…………”
岳云转脸看我,却皱眉道,官家此言差矣。飒露紫可遇而不可求,恐怕再在我大宋找出几匹来难于登天。而西夏国境内,此种良马竟济济充盈,还献马与金人朝贡…………
我呵呵一笑,凝视岳云瞳仁,清晰而低沉道,“有朕在,一切都会改变。朕要让西夏李仁孝,也将良马与我们交易互市。”
我说得自信满满,感染了岳云几分,他也郑重点头,攥手握拳。
他撑着伞,我们一步步折返。待走上台阶后,我略回头,瞧着阶下薄薄雪地,昏黄宫灯照耀,地上终于印出我们两人一双一对并肩而行的足迹,心里真快活无比。
待遣退众人后,我瞧得岳云又在发怔,端着碗无味般一口口咽下热汤,便走过去,将手搁在他肩头,“云儿,有心事吗?”
他回过神,摇摇头,轻轻反手按住我,淡淡道,官家,张子正这次出使西夏,除良马外,还带了什么回来?“
这……我再次坦白道,“也就是牦牛角制成的弓箭,一把西夏剑,寻常的皮毛等等,当然,还有一副据说是攻城战车的图纸,究竟是不是,效果强不强,还有待验证呢。”
岳云抿了抿唇,面上瞧不出太多表情。
我干脆不留任何欺瞒,直截了当道,“朕觉得他还是有些功劳,便封了从五品员外郎。”
岳云仰头道,“官家不偏不倚,有识人之慧眼。那张子正论功也应得封赏。”说完,他无意再延续这个话题,只捧起胡辣热汤,一股脑仰脖便喝。
喝完热得畅快,岳云把碗一搁,边吸凉气缓辣,边横目一扫,打量起福宁殿这间屋子:屏风桌案,花架圈椅,琳琅摆设,原本一切都已见惯熟悉。而今次,忽然见得有一物陌生,他抬手指着便问,官家,那是?
我赞叹岳云犀利细致的观察能力,忙道,这是九郎送给朕的寿礼……他亲手用木桩削的一尊百兽之王……朕瞧着还好。
岳云嗯了声,皱眉沉默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目光一闪,松开他径自去取了一枚蜜橘,亲自一瓣瓣剥了递给岳云。他无谓张口就嚼。
“云儿,甜不甜?”
他点点头,我待他吃光,才悠悠笑道,“这篓蜜橘实属难得,是你韩大哥送进宫来给朕尝个鲜。如今天寒地冻的,这是他自家暖房所产,子温闲暇时亲自栽培养护,好几年总算结了果,真难得他这番心意。”
岳云闷闷地,边听边大口狠狠一瓣瓣吞咽,并眼睁睁瞧着我,小心拾掇起橘皮,放入烧得正旺的炭炉内。
满室都是柑橘特有的清香。岳云伸手揉了揉鼻子,待我再打量他,却见岳云凝神望着眼前的三足兽面纹铜炉…………大约是火光吧,印得他双瞳璀璨,决心激荡。
万寿 下
其实岳府的贺礼,早就随着其他官员国戚一道附上单子早早送进了宫。一切都是由岳飞替儿子一齐做主,送的东西也很符合忠臣定义。
礼单上,自家田庄产的黄米,稻米,麦子,豆子,小米各二十斗,用黄橙橙的陶缸封好,寓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另有岳家军酒库出产的陈年佳酿十坛,他自家腌制的腊鱼腊肉等等。而最贵重的,应该是一套还算精致的玉器:拳头大小雕琢成马,牛,羊,猪,狗,鸡的模样,不用说又是象征“六畜兴旺”。
哈哈,岳府中不是没有贵重的财物,只是那些大都是我借各种理由缘故时节,赐给这对父子的。估计岳飞揣测我并不缺少什么,聊表忠诚和祈福心意就够了。
那么岳云呢?我沾沾自喜得意的想,他自然是额外再想送我一件贺礼,最好是我心爱之物能一举赛过别人。所以他便会细想与我相处时我透露的喜好,不过想来想去,担当的起心爱二字的,除了他本人还有什么?
我估摸着,今宵岳云应该会与我主动亲热一阵。会让我搂着亲个够。一想到前几日的美妙亲吻,我心神激荡,对着铜镜不自主地摸了摸镜中人的丰泽红唇,再龇牙一笑,满意地打量着赵构洁白整齐的两排牙齿…………左顾右盼间,随手取了两颗丁香嚼一嚼,再呵一口气…………嗯,确实是“吐气如兰”,这新玩意我晚上一定要用,让岳云更喜(霸…提供下载)欢!!
蔡公公随即给我捧上了绛纱袍曲领朝服,我亲自将卷云冠端端正正戴上发髻,用玉犀簪固定,又满意地瞅瞅镜中的自己…………这也就是岳云眼中的我了,好一个仪态万方,气宇宣昂的官家!
“赢官人在何处?今日朕还未见到他,莫非贪睡未醒?”
蔡公公赔笑小心道,官家,赢官人今日清晨宫门一开,穿戴整整齐齐回家去了,老奴瞧着,赢官人恐怕是要与岳大人一并进宫赴宴。只怕此刻已经侯在殿外恭迎圣驾。
我想一想,道,是这个理。说完也不纠结,披上麾衣登了御辇,缓缓往宴会所在的垂拱殿而去。这一路,后有内监宫女们打着黄罗宝盖,执了龙凤团扇,并流苏宫灯金香炉金香盒等仪仗簇拥,前有华衣校尉金吾卫等执弓矢豹尾枪等开路拥护,威风凛凛绚丽赫赫地在宫中行进。
待到那处空旷阶下,天色放晴,屋檐上琉璃瓦被阳光照得灿烂剔透,我听得臣下山呼万岁声,一边伸手遮光,环顾人群…………一下就瞧见,岳云身穿带御器械的紫绣锦袍,束红绣抹额,正跟在他父亲身后朝我行礼叩拜。
我贪婪得又偷偷瞧了他好几眼,转身对蔡公公吩咐几句,便示意众卿平身。领头昂首走进了装饰喜庆华贵的垂拱大殿。
待于高位坐定,转眼再瞧:皇亲国戚一列,秦桧为首另外一列外交使者,也踱着步履慢慢一左一右往内殿位置行来,他们都穿着簇新华服,头戴冠冕,只可惜礼仪所规,举手投足竟像在放慢镜头…………原来所谓有气度和优雅就是要慢腾腾的。
正环顾,忽然见岳云大步如流星一般抖擞入内,干脆利索地在金阶中央一拜,冲我爽快行礼。
我笑着大声道,“应祥,身为带御器械,不可擅离了朕身边,你速速上来。”
岳云声如洪钟道,遵旨。说罢仰头,大方又上了台阶,直直站在我身侧数步开外。不怒自威地竟也环顾下方各色人等…………还将手按在了佩刀上,十足十尽忠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