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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熟悉的福宁殿,仿佛变成了怪兽张大口对他虎视眈眈。铜鼎泛着寒光,宝玩别有用意,书墨如录证据,华灯乱人心神。我瞅得岳云对我怒目而视,心里不知怎地忽觉有些趣味了…………伸手一摸自己唇角,那估摸也有了个牙印,一时半会我也不能见人。
我干脆施施然坐在书桌前,铺开笔墨,提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专心画…………左手案头正摆着一盆青翠可爱的兰花,我自叶片缝隙间,不时偷瞄岳云几眼…………他腰甲中际束了一条红色布绦,与眼前交织的兰草叶一般,朝气蓬发生机勃勃又分外惹眼。
继而,我埋头绘几笔。再抬头瞧他一阵,复低头勾勒。
岳云很快瞧见,起初还忍着。但渐渐我露出得意的笑,更添对作品点头,志得意满…………终于他被激得按捺不住,“哗”地一声,箭步上前,口里还质问道,“官家画我作甚?”
“谁说朕在画你?”我抵着笔杆,轻轻道。
将宣纸一推,让岳云瞧个清楚:原来,上面画着一只硕大肥猪,头戴冕冠身穿龙袍,尾巴圈圈儿绕,更后肢直立,前蹄抬起朝天作揖…………它对着空中浮云朵朵。
岳云一见,脸皮顿时涨得通红。我瞧得他雪白牙齿略咬下唇,那吻痕更嫣浓…………心里馋得不行,干脆直直瞅着岳云,眨眨眼低声下气道“朕只画了一个大傻瓜。它异想天开要和心爱的人不分离,谁知反倒得罪了,除了赔罪外无计可施。”
岳云偏头,重重将画卷一拍,掉头走回窗边,一言不发只恨不能没搭理过我。我痴痴瞧他侧影,鼻梁□,唇线刚毅,眼似寒星。忽然又有感而发道,“朕不需要画你。你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深深印在朕心中,而且朕的画笔,无法表述你万分之一的好…………朕也画不出云儿你啊。”
这回,他先盯我一眼,随后左顾右盼打量着本就熟悉的内殿,瞧见花架旁有个朱漆螺钿圈椅,竟踱过去,往上一坐,继续默不作声盯着脚下青砖。
直至瞅得赵构的丝履踏在面前,他人还是纹丝不动。我缓缓躬身,伸出手,略按住他肩膀,“云儿,朕给你陪小心。你,你与朕说句话吧。”
他只瞧着紫檀木架上的瓷缸…………里面数尾锦鱼色彩斑斓,游来游去,波澜不定。岳云眼眸也随着鱼儿微动。好半天,方冷着脸道,“官家言重!”
我后退一步整整衣冠,冲他长稽到底,“朕错了。冲云儿乱发脾气。可朕是一听到你要离开朕,急痛之下才失了分寸。此刻云儿如要骂我就骂,朕绝不还口。”
岳云面上微微惊讶,上上下下盯着我的举动。继而眸光一闪,拧眉倔强道,“官家先迁怒我,又胡乱臆断!我并未…………”
我眼前一亮,急切道,“竟是朕昏头昏脑误会云儿了!”
“官家若缺了我一人也无妨,我离去便是!”他双手置于膝上,正襟危坐,硬邦邦傲然道。
“朕缺了云儿就是缺了心肝,缺了魂魄,食不知味夜不安宁…………朕根本就是个大傻瓜大笨猪!”我大喜过望,知道岳云并无和我断绝的念头,就想在他脑门上亲一口。
岳云却伸臂挡了,他又看我半晌,道:“有话我与官家摊开来说…………那日官家不喜我爹爹给另取名岳大娘,又见我服从爹爹便心存芥蒂,才故意不让我销假回宫!”
我忙分辨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朕有那么小心眼吗?当日朕就说过了,敏儿是你爹爹嫡亲长孙女,他要不能命名,谁还有资格?云儿…………朕不瞒你,朕也就不高兴了那么一瞬而已,随后就抛开了。朕是把你的亲人当朕的亲人对待,更何况你爹爹?难道还会为了小辈的名字闹一场?”
“至于你说销假,咳,云儿,朕真冤枉。朕是怕你爹爹认为朕太过宠爱你,对你有求必应,才硬起心肠回绝你。小冤家…………朕怕你爹爹有道理处罚你啊!”
岳云短促扬起唇,舒缓了眉目颜色。一会,又想了想,正色道,“官家,我从小在爹爹营中教养,后又作为他麾下幕僚征战,我和爹爹是父子更是上下将属,我爹爹一贯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爹爹的决策安排,我打心中认为都是对的,服从绝不二话。”
这份忠诚…………岳云在告诫我不能对他爹爹不满更不能和他爹爹起冲突?
心中感叹岳云敏锐,我低头,在他耳旁发际上蹭蹭亲亲,顺着话道,“没错,你爹爹为人耿直端方,凡事依天理人伦自然而行,不刻意奉承讨好,这才是忠臣。而朕,也不是昏君啊,这些事朕都看得清,云儿。”
他点点头,嗯了声,这才微微阖眼,任由我探向他的手。双方指尖一相触,我立即大把握紧,扣住他十指,互相交缠。指腹灼热饱满丰润,指尖可见充沛血色,我抬起手,至唇边吻了吻。岳云凝眸瞧着我,倒也随我亲昵。
至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分手”阴云。我忽然又想起一事,急急对他道,“云儿,那日朕去你的军营,见你将乳香药都用光了…………你可是身上又有了跌打淤青?”
岳云一愣,眸色中忽有了异光,说话也结结巴巴道,“没…………没…………我无事。”随即又含混低低道,“那香味挺好闻……”
我嗯了声,笑道,“只要云儿你没事就好。难怪了,你还把它放在床头枕边。”
岳云埋在我臂弯的脑袋动了动,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又抬头抿唇,眸光忽闪瞧着我…………有小小的情愫火苗在窜动,将一切他说不出口的言语代为表达。
分明他是在一次次回味,我那日将乳香药膏敷于掌心,再在他膝盖上熨帖按揉的味道。
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日我便与岳云一直私下独处到唇上的淤痕咬印都消了,才吩咐在外守候的公公传膳,守了几个时辰,我们二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当然为了避人耳目,我将能找到的奏折都一本本摊开放在案上,作废寝忘食勤政状。而岳云坐在他素日学习并笔记的位置,伏案做阅读苦思状。
蔡公公招呼传膳内监宫人,将各种晚膳整整齐齐摆了用小案呈上。岳云拿了羊肉饼两枚,并一大碗浇虾臊胡辣面,筷子挑了挑,极畅快地埋头呼呼大吃。
我看一眼殿内水漏,便对蔡公公道,今日乏了,早早去里间收拾,朕要安寝。赢官人今夜歇在隔壁偏厢。你们去将炭炉火盆都准备好。
蔡公公应下,招呼宫女入内为我熏香暖床。其实,我故意要一干人等都看清楚,里间寝殿,我的龙床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丝缎褥子平滑无一星半点痕迹,一看就知道绝无人躺过。如此小心谨慎,总不会有乱七八糟的话语流出吧?
转目再瞧着岳云,他正用面饼擦着碗底,最后一点底料也蘸了往口里送。岳云无论吃什么,那碗最终会比洗了都干净。
岳飞家是不许浪费一丁点粮食的。无论身在何处,岳云都牢牢执行家规。
我想到他家,又想到岳飞从宫中得到优厚赏赐,如今他不再带兵,可吃穿用度依旧都极简朴…………唉,思想境界太高了。我可不是故意不恩泽岳飞,而是宫中这般珍馐佳肴我就算送去岳府,结果也肯定只会让岳云回家被训斥。
那岳飞就是个油盐不进,贿赂不得,收买不成,找不到弱点的硬骨头。
我心里又想到了最可怕的那种事儿,一想又几乎按捺不住发抖,随即忙瞧一眼岳云,暗自指天发誓咬牙赌咒:万万不能成真。我穷我所有智慧能力,也绝对不能让岳飞得知一星半点。
此时宫人又捧了香茗巾帕上前,岳云遵守宫中规矩,漱口擦脸不提。
蔡公公又指挥人将新一轮膳后水果摆出,因怕岳云见了觉得奢侈碍眼,统共蜜蕈、金桔、杨梅、香梨、葡萄、椰子六样。
岳云直取最甜的蜜蕈。我随意掂几颗葡萄往口里送,又想:岳云到底是岳飞的儿子,两父子都一般喜(霸…提供下载)欢甜食。哈哈……其实岳云的脾性,也差不多是个油盐不进,贿赂不得,收买不成,硬邦邦的烈性坚淬刺头儿呢。
等终于可以避人眼目了,我赶紧又走到岳云身边,“云儿,朕也想吃蜜蕈。”
岳云瞅一眼空了的碟子,有些惭愧道,“官家再令人送些来吧。”
我摇摇头,“眼前不就有吗?你…………”我伸手,点了点他的唇。
岳云领悟,咬牙微微一笑,我便两眼发光地朝着那渴望的双唇贴吻而去:这一回,是慢慢仔细了,小心翼翼舌尖轻舔,卷绕缠绵,充分品味亲吻的美妙。
好半天,我才缓缓抬头,眼见岳云面色也显迷醉,我更是抱着他的腰,手指轻轻撩拨那红绦,喃喃道,“云儿,朕真不敢想象,有一天如果失去你,朕会怎样。你就是朕的满腔热血,心神魂魄啊。”
虽然会听得满面红涨,但岳云却微笑听我诉衷肠,末了,终于缓缓道:“官家…………我此生大概也唯有与官家此事,要瞒我爹爹一辈子了。我…………我终究有愧于爹爹。”
我抱紧他,弱弱不服安慰道,“云儿你勇冠三军,智谋过人,分明又有不输你爹爹的将帅之才…………无论如何你……你都无愧是他最骄傲最心爱的儿子啊。”
岳云笑了笑,不再多言。
我也不好再自欺欺人。干脆携了岳云的手,重又发誓道,“朕……朕会小心仔细,绝不会让外面的人听得一点风声。朕,朕一辈子都会保护你。”
岳云反倒哈哈笑了,“应是我为官家收复国土,忠心耿耿保护官家一辈子才对。”
得他承诺陪伴我一辈子,本该欣喜若狂高兴万分,可是,可是…………我瞧着岳云年轻俊朗的脸,生平第一次自己问自己道,这么相爱相处,真是对他最好的吗?
万寿 上
就在赵构万寿节的前一天,秘密出使西夏的张子正承载着家族的希望,千里迢迢总算赶回了临安城。
岳云要待晚间才能从背嵬军营回来,我正好觑他不在的空,招张子正入福宁殿面圣说话。
为了喜庆的缘故,张子正这回穿了一袭大红织金宽袍,越发衬得面若桃花…………他冲我郑重叩首,口称万岁,口齿洪亮清脆。我眨眨眼,很快示意赐座。
张子正落座下首,几眼略望去,恍惚就像一枝红底烫金花的蜡烛端端正正戳在那,蜡蕊中却包裹了一修长纤美的白玉人形,精精致致,华丽丽而看似无暇。
我索性目不转睛盯着他瞧,他长得如此白净高挑,谈吐文质彬彬,万分符合宋代的主流审美。
而小半年不见,此人说话越发让人听了舒服而又不显得刻意谄媚。绝口不提西夏一行艰险如何,只称之所以不负圣上所托,完全是因为圣上我亲率军队于淮水边和谈,气度大方,勇挫金人锋芒…………令邻国有心结交我大宋。
说着将礼单恭敬递上。
我舒舒坦坦接过,粗略一看,除良马十匹外,还有皮毛与弓箭与一副匣子里珍藏的宝剑。我当即取出,只见刃处薄如叶片,锋利惊人,手指弹敲铮铮如龙吟,脱口赞道,那西夏国锻造手法真高。
张子正含笑点头,指着弓又对我道,官家,西夏国产一种牛,体型硕大身覆长毛,牛角硕长而黑白相间,臣留心看,夏人正用其制作弓臂,较柳干皮弦弓耐用强健不少。
我听他解说,更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宋朝的神臂弓…………不过,与北方民族的骑兵征战中,弓不如弩,我记得从前看过说秦朝的纪录片《复活的军团》里面怎么提及与匈奴人的作战来?那时秦人用一种极强劲的弩…………当然人家牧马之地也广袤啊。
思及马,我注目殿外空旷地:司马监内监们牵着一排马匹,一对雪白,一对乌黑,一对枣红,一对青花斑,一对褐黄。这十匹马竟将五行阴阳都凑齐全了。
…………待岳云回来瞅一瞅吧。他是爱马之人。
这时,张子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