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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决然抽出手腕,我只看得到他背影,站如松,挺得且直…………一时紧张得心跳急速,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刺激过度了。
…………“官家要赶我走吗?”
这什么逻辑,我呸道,“分明是你觉得朕对你用心不纯,分明是你要赶着怄朕…………朕虽然爱你,泥人却也有三分土性呢。你要不愿意和朕相处…………朕干嘛要巴巴贴着你?”
岳云直直站着,仿佛一根紧绷的弦,手指极力捏着麾衣边缘,仿佛在拼命按捺什么…………我见他身形微微晃了晃,随即转过身来。
他竟面红耳赤,咬牙不语。
就在我以为大势不妙,岳云要爆发夺门而走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偏过头,径自走到案前,翻出几本贴了红签的奏折,坐下细细看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番对话完全不存在。
我一瞬也忘了说话,只瞅得岳云面皮越发红涨,更用力拉开奏本…………呲地一声,上好的素纸都被他扯裂了。
我又是惊喜,又是好笑,瞧着眼前岳云已经恨不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忙见好就收,掩袖借势咳嗽,再作大方道,“云儿,与朕磨墨吧。朕有旨意呢。”
我也装。
他起初还偏头,一阵后,终究缓缓放下奏折,又挽起袖子,蘸水入砚台,不发一言地研磨动作。
待我提笔润了润,开始写…………写完后,赞他道,“云儿磨得可真用力,墨透纸背了啊。”
他不理会我夸奖,闷葫芦般继续磨墨。
我知道岳云平日面皮薄,今天竟这样表明愿意留下来,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我不吝继续讨好他。
草拟的圣旨,就是厚恤在本次大战中阵亡负伤的所有普通军士。岳云眼见了,目光一亮。只可惜称赞官家我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
此一役,岳云先求和,我获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后来,他涨红的面庞颜色渐渐在听我直言政事时,一点点化去,神色专注。后来,我故意说我累了,想稍微休息一会,云儿你自便…………一刻后我眯着眼睛悄悄窥探,岳云没有回去,而是倚在我的床边,也做小盹状。
我翻身起来,硬是推推岳云,推得他懵懂醒来,睁眼看是我。我悄声道,咱们并肩躺着吧。
岳云只小猫一般伏挨着床沿。我干脆一把伸手,将他身子揽近,腿也抬上床,再抖开被子一股脑裹好。
他浅浅挣一下,也随我了。又可能是岳云也放下心头纠结的缘故,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倒由得我撑着下颚,仔细瞧他。
端端正正的五官,硬朗揉着秀气。纵然闭上眼,我都能一笔笔描绘出他的容颜,看得我只微微笑。
岳云浑然不觉,睡得舒适,睡梦中竟还开始抢被子,我死死拉住,他又再度向我身侧贴过来。
“就知道你不愿意离开朕。”我低低与他耳语道。
他含含混混,不知所云。
我又道,“要你爹爹看见你这个样子,不知会怎样。”说完,我轻轻拍起岳云的背,爱怜肆意看他…………打这么个比喻吧,有个天平,那一头重如泰山,摆着的砝码有君臣,人伦,家教,孝道等等,更有岳飞铁一般的道德模式。
这边的砝码,则是倾吐,宠爱甚至放纵,我只求它颤颤巍巍时不时也能朝这晃晃就好了。
家事
启程前一天夜里,我召岳云夜间说话,见他洗了头发,湿漉漉地束着,我顿时皱眉道,“你再忙也不能夜间弄得头发湿了…………真是!快到帐子里去,免得着了风!!你眼看又要大一岁了,怎么有些事情一点也不长进?”
他爽快一笑,大胆顶我说,官家未免将他看成弱质千金了,自己从来如此,未有半点不适。
我摇头,懒得废话,直接令蔡公公捧上一沓干的巾帕,并一个熏香用的小空心铜壶,中间点上蜜蜡,烧得灼热后,用细布层层裹了给我。
不由分说,我走到岳云身后,伸手就解了他头上束带,卸下冠,握了一把他的湿发在手,再一按岳云肩膀。
又胡扯说,你知道曹操为什么偏头痛吗?就是因为他小时候,从来湿着头发睡觉。
他只得坐下。任我用帕子极仔细地擦,再用发烫的铜器熨干…………香雾缭绕只一会,他就揉揉鼻子对我道,“官家的法子也太新鲜了。”
我一边道,你睡觉的时候就知道,弄干了头发到底舒服不舒服了。一边则暗自满意:岳云的头发,又粗又硬又浓密,乌黑而极韧,缠在手上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一缕缕自指尖滑过,揉得我的心都痒痒的…………我觉得咱也能拍飘柔那款蒙眼辨认另一半的广告了。
再取了自己用的象牙梳,并暗暗将他掉落的发丝,全都拢在了袖子里。我美美地想,待他走了,就藏进贴身的香囊中。
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重新给他束好发,打扮得他精神抖擞。见岳云颇好奇地伸手摸摸头,我就对他说,弄了半晌,朕都忘了有私密话讲…………
他极会意地跟着我坐到床上,眼睁睁见我把几层帐子都放下,浑然忘了避讳。
岳云先学我一般,伸手展脚躺着,我摸摸他发髻道,“舒服吗?朕说得有道理吧?”
岳云嗯了声,仰头看着帐顶,我特意让人将什么龙纹华贵一类早就卸下,只挂着一副绣着祥云白鹤的素色织物。更在帐中挂着的银球香囊内,燃着他喜(霸…提供下载)欢的梅花清雅香。
希望从今往后,岳云只要一闻到梅花味,就能潜移默化想起官家床上的暖融融香喷喷舒适贴心,嘿嘿。
见岳云果然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我故作正经道道,好啦,咱们说正事。
…………既然如今,云儿已经相信,朕不是为了拉拢云儿卖命,才对云儿好……那有件事情,朕就要光明正大地和云儿商议了。首先,朕要告诫云儿,云儿有什么不满的,也要学会用“商议”,凡事都要好好谈,不许性子发作就给朕脸色瞧。
说完我伸出手指,点点他微翘的嘴角,“听进去没有啊?”
他哦了声,继续枕臂平躺。
虽然我还是不看好将来他会一直服帖,但此刻也只能先顾着正事了。我道,“云儿,是关于你弟弟岳雷的人生大事。”
提到这遭,他顿时撑起身子,定定看我,皱眉为难道,“官家,我爹爹浑然不知雷儿在宫中遭遇,只怕要给雷儿下定礼了。”
我也皱眉对他道,“是的,朕之前听说过,女方是李夫人的远方亲眷…………朕本该早做打算,却不料因为你再次出征了,事儿都耽搁下来。唉。”
我边说边试探这次岳云会不会无条件遵守岳飞的意思,就和打仗一般,我依仗的王牌,是岳云对弟弟的真心疼爱。
我也翻身,撑着下颌,一边轻轻拉扯岳云的衣裳,道,“雷儿的性子啊,嘿,就算有真心喜爱的人,也肯定要排在你爹爹的意愿之后,对不?”
岳云正色道,“孝字为首。雷儿的婚事,我看还是照我爹爹的主意办吧。我们兄弟也绝不会违背爹爹的意愿。我爹爹本来就以身作则教导我们…………我就从未见过我爹爹违背祖母。”
我有点不甘心,问道,“当真一次都没有吗?”
“从小到大,我和雷儿一直都听爹爹的。”
“你爹爹也一样?对你祖母说的言听计从?一丁点都不违背?”
岳云想了想道,官家这么刨根问底,我倒是想起来有一次,我大概八岁,爹爹又离家投军,祖母在爹爹背上刺字…………她不识字,特意委托了八舅公,当时我见了爹爹的背,就说我长大了也要效仿爹爹,祖母便摸我头说,云儿若不怕,不防也刺个字,子承父业。
听到这,我从床上弹起来,伸手就按岳云的背。“朕怎么从不知晓?”
他动了动,笑道,我的家事,官家知晓才怪呢…………官家听我说完…………本来我都脱了衣裳,谁知我娘亲扑上来,抵死不肯依从。爹爹也劝说祖母我还小,这就算唯一一次违抗了。
我作松了一口气状,道,“墨色会渗入肌肤…………云儿的身体……”
话未说完,他头一偏,略略红了脸,却瞪我道,“官家若要再说戏耍我的话,我便要走了。”
“好好好。朕不说这个,云儿,你娘亲真的疼你。”
我口头安抚他,却觉得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哪怕是传说中的贤母孝子典故,也有隐藏在背后的故事。岳飞生平仅有一次违抗老母,还是为了妻子的缘故,这,这婆媳关系……家庭矛盾啊。
更要命的是,现在我正炮制一个矛盾,妄叫岳云去和他老爹对上呢……
悄悄看岳云,他似乎又因为想到母亲刘氏,而抱着膝,略略出神。
看得我想搂住他却不敢。
又想,岳云那么重视爹爹弟弟,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是世上他仅剩血脉最密的亲人了呢?和后母?异母弟弟?怎么都隔了一层吧。
唉。我硬着头皮,悄悄在床上摸索,暗暗碰到岳云的手。
他转头看我,我一鼓作气道,“云儿听听朕的主张吧。朕是商议,绝不逼迫。朕打算要让吴贵妃的妹子以宗姬之礼,嫁给雷儿。”
岳云皱眉偏头,我却无论如何要把好处继续都说出来:“那个女孩儿朕见过也考量过,外柔内刚,相貌又好,最重要的是,雷儿也喜(霸…提供下载)欢她,朕私下问过彼此,都愿意呢。”
岳云却恼火道,“他们怎能…………上次,上次私相授受一事,我就告诫过雷儿不许再招惹宫眷。”
我不以为意道,什么招惹?情之所起,一往而深…………难道云儿不明白吗?也对,云儿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在军营磨砺,又和金人作战,哪里领悟得了情爱?唉,你终是不懂啊。
岳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我又苦口婆心道,“原本你答应过朕,事情只要于国于家都有利,就听朕的。”
岳云目光一转,显然很快明白了我所指,有些吃惊…………他是个聪明孩子,只是原本不屑这些不去想吧。
我作郁闷状,也抱膝道,”你倒是说说,你爹爹看中的那家,比朕安排的,到底哪点更好啊?“
他叹一口气,“与贵戚联姻,自然是官家厚爱咱家,只是官家,我爹爹素来不愿也不屑…………”
“打住,打住。”
我盘腿坐着,哀叹道,“这就是你们家会有之前这场劫难的缘故之一,朕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你瞧瞧你韩大哥的弟妹,可就是张俊的女儿。别人一家家都盘根错节呢,偏偏你爹硬要这么,这么……”
“官家!”他打断我,皱起眉,正色对我道:“官家不要妄评我爹爹。”
生生咽下死脑筋三个字,我迅速又改了进攻方向,巧舌如簧道,“知道知道,如今有了云儿,你们家怎么还需要通过联姻来稳固家族地位呢?云儿身后,可有朕的力挺,朕的心爱呢,朕比什么都靠得住。”
一席话博得岳云缓和下来,更偏头看我,似是要笑。
我无辜更道,“云儿是家中长子,也就是顶梁柱的意思,与朕亲密无间,本就是荫惠子孙的事…………瞧着吧。”
“朕上回去你家,见了你两个儿子玉雪可爱,后来赐下长命富贵金锁玉,可都戴上了吗?”
岳云说,都戴上了,两个小东西喜(霸…提供下载)欢漂亮物件,听说洗澡时都拽着不肯取下呢。
如此赞扬,又话家常,十分容易就安抚下了岳云,见他有一点自豪…………再谈婚事,我抓住感情入手,以退为进叹道,“你爹不愿意,朕就不强求,只可惜了雷儿,生生不能和喜(霸…提供下载)欢的人在一起…………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两孩子相互都看上了对方,朕才不理这事呢,如今也该撩开手了。反正啊,不管雷儿娶谁,朕都会有厚赏。”
果然岳云听我这么说,又皱眉怔怔了。瞧他不自觉地用手抠着锦缎被面…………最终勉强与我道,待回了临安,他看看家中风声再说。
绍兴十二年六月初,长江以南一带,胜景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