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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他写满阴郁恼怒的脸,一丝一丝地细看,看了许久,极明了地出声:“别把自己想得太忠贞。男人女人不过皆如此。我们冷了,就彼此依靠索取温暖,寂寞彷徨了则拥抱以渡。然而一暖一抱,就要生生死死吗?”她摇摇头,叹口气坐起身来,披紧长衣,背对他抱膝而坐,久久不再出声。
“是谁让你成了这样?”沉沉一声飘来,是拓跋濬同坐起身来。
她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拓跋余毁了你。”不需要她答,他早是洞悉所有的答案,这一句话却也藏在心底许久了,想说又不敢说。可他一定要说,拓跋余的自私与虚伪,将她的一颗玲珑心狠狠揉碎,再也拼合不起。
她摇头,清清浅浅地笑:“不是他残忍,是从前的我太软弱。如果我是一个坚强的人,一个不依靠他人活的人,就不会陷得那么深。”然而也确是拓跋余的残忍,重新塑造了一个格外坚强的她,一个将情爱看得极淡极透,置生存于首念的冯皇后。她已不知,是要谢谢那个人,还是恨他。
“我不知道要如何爱上一个人又可以做到不依赖他。所以只能抛弃情爱。如果我做不到,那就不要了。宁愿放弃这些,也不能再失去自己。我只是太笨太傻了,我不聪明,哪怕聪明一点点就可以做得很好。”她勉力笑着,心却撕扯的厉害,瞬间低下头,泪沾染胸前。
拓跋濬转过她的肩,抬手温柔地擦去她点点泪痕,轻喟一声:“你真傻。”
她破涕为笑,点点头:“是啊。真傻。”
“如若你能先记得我就好了。”他又叹一声,揽她入怀,静静道,“至少我不会那样待你。”
她依然十分清醒,低弱着声音喃:“可我,怕是会成为另一个李申。”
李申的过错,便是一往情深坠入情网,在她的假想中,这一张只有她和他的情网是将他们二人紧紧捆缚寸步不能离。她爱得不能呼吸,爱得痴狂,从而涌升出一种可怕的期待,独自占有一切的期待。与拓跋濬有关的所有,她都想要,却不能接受,拓跋濬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她。
后半夜的他们依偎一处,不做其他,只披衣枯座船头,仰首凝看月色朦胧。
习惯了每夜对着数不清的奏折披星戴月卧案提笔的拓跋濬,总觉得一夜只是瞬时便逝,如今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夜可以这般漫长而宁静,仿佛一生的岁月静静滑过,悠远怡然。
晨曦破夜,拓跋濬将倒在他肩头睡得口水直流的冯善伊移至怀中,揉了揉分外酸痛的胳膊,抱着她起身,长袍甩落几滴水珠。远远听得马蹄滚滚由遥而近,是李弈带领羽林郎而来,羽林郎禁军已是整夜将皇城、外城、郭城翻了个遍,总算寻到圣驾。
李弈跳下马,携剑跪地,刚要开口,即由拓跋濬截住。
拓跋濬不想这帮人折腾出太大动静扰民安休,只由船尾绕至岸上,目光向李弈身后扫去:“可有备了软轿?”
李弈诸人是分批扫荡皇都平城,外城十二座座城门口皆是备了一盏软轿,只这十几里要驾马而归。拓跋濬抬眼望了望高头骏马,又落眼睡得正香的冯善伊,有些犹豫。
李弈以为他是犹豫如何将她送上马,忙探了双手来欲接过她。
只拓跋濬冷看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将冯善伊架了肩头即是翻身上马,而后在马上才又以风麾替她遮掩入怀中。马车行近入外城门,下马换轿,冯善伊总算有些反应,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轿内昏暗的光线逼来。
“至外城了吗?”她问了一句。
拓跋濬点头,言她可以再睡半刻。
她忙是摇头:“差点错过了,我们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去见一个人。”
拓跋濬挑着轿帘望了望,予她一点头:“到了。”
她忙愣住,怔怔问他;“你知道我说要见什么人?”
拓跋濬自她袖中抽出那被她握了一整夜的红牌子,笑了一笑:“金客。或者说,高允高老头。”
她由他怀中跳起来,后脑勺正撞上轿顶,一手捂上去。难怪他昨日故意输棋。中局时故意乱来便是因为知道那棋王金客即是高允。
轿帘撑起,拓跋濬拉着她出了轿,正赶上头顶一束明光射来,虚了眸眼,轻叹了声:“高老东西的棋路真是十年也不变啊。”他同高允曾也下过几盘棋,高允的固执,由棋盘上便可见一般,不论是走法还是布局都有了自己独到的风格,极好辨认。再言他知她从来不会领他去做无谓的事,中局时一面下棋一面便也琢磨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含笑看着他,素白容颜,似融着春风暖意:“我说过了,被我得罪光的那些人,我会一个个帮你求回朝上。”
胡笳汉歌 033 一圈怪人
033 一圈怪人
(0:29修改,添了500字于结尾,第一时间看更的亲最好重复点回本章补看,恐会错过情节伏笔)
高允的简陋宅院,实在与他三品大员的身份不符。应门人是一个女子,冯善伊竟是盯她盯了许久,恍惚认得她竟是阡陌楼中金客那小棋僮。那女子同是皱眉看她,咬紧红唇迟疑惊讶。
冯善伊一扬起手中的红牌,摇了摇:“你不认识我,也该认识它吧。”
“木,木客。”那女子一退身,忙道要去唤他父亲来见。
冯善伊回身看了眼由马上缓缓步来的拓跋濬,他从来也没告诉过自己高允那老头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儿。
内屋木门推了开,高允一身常衣正由阴影下走来,几步之内,则是辨出微服之人乃拓跋濬,立时怔立原地,又低首瞧了瞧方才由女儿递上来“木客”的名牌。
清冷日光下,微风朗朗,他只迎向数步之外的人影跪身行了全礼,而后一言未发地塞回那红牌,转身回室内将门阖紧。反是她的女儿犹豫不解,缓步走来,将那木牌推还轻了声言:“家父性子不好,多有得罪。”
冯善伊未接过,朝前一步绕过高家女儿,行去那木门前站立,平静言:“在下,恳请高大人成为我的敌人。”
一时静冷,拓跋濬扬去的目光微凝,冷风拂起风袍,袖间染起春梅寒香。
扶门而立的高允闻言只稍抬眼,由窗缝间望去室外庭中立身而言的清丽身影,心中对这女人的身份已有三分把握。乐平王被殿前斩首的逼宫当日,他没有前去凑那热闹,却也耳闻得之这女人的气度同手腕绝不可由她表面的温婉所欺。
只这一声为敌,便是不同常人的气势。
“家父生前言高大人负笈千里,博通经史、天文、术数。惊世之才,治世伟器。”
她说着又向前一步,继续道:“家父又曾言高大人宁守清贫,也不与小人奸佞为伍。”
高允静静抬起眸,仔细望去她隐约可见的身影,顺着那张模模糊糊的容颜,果然看出几分与冯朗兄相似的神情。
“乐平王确是真英雄,是大魏功不可没的一等重臣。然奸佞与英雄之间,也不过只差半步。”她扬起声来,坚定言。
高允缓步移去,一手撑案,重重阖眼。
“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我敬佩高大人对知己恩人的忠义大情。只您一心做得重情重义的好汉,却不惜与百姓为敌吗?乐平王贪残刻剥,当及文武众员于持剑上殿逼迫龙威,对上对下,他都已失去了一个为人臣子的本分。”
室中冷案前静坐的高允一时无声无息,只握紧一支好比,浅墨挥洒于薄纸间,运笔无声。
“高大人一生执笔所为无不是民生社稷,握一子是望断天下大局。冯某心小短虑,却也知道新政关乎万民苍生的福祉。冯某恳求高大人成为在下的敌人,而不要成为万名百姓的仇敌。”
一株冷梅落在她肩头,她微微而笑,放下两袖,散落长袍,朗朗风中,她平静地跪落双膝,持着汉人尊长的大礼恭敬行礼。这一礼,瞪圆了高家女儿的清眸,一侧立身默声未动的拓跋濬更是连吸了口冷气,朝前迈去几步,即是扯上她冷袖。
冯善伊冷静地移开拓跋濬的手,俯身又是一礼,换了口气道:“高大人恐会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敌人。智略猜忍,恩威并作,这八个字甚好。请您还朝,再握起手中的史笔,将这八字添入大魏史册,留予后世一腔热血箴言。”
高允淡淡侧目,由窗口望去,眉间如凝雪,长须轻轻一抖,紧抿了双唇。
拓跋濬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盯紧她。心中道不出的情绪泛滥汹涌,他哽了哽,甩袖冷步而出,狠狠推开挡在身前的冷枝随手折落掷在地上。
冯善伊最后扬起头来,看去那一扇冷门,幽声道:“我夫君木客昨日阡陌楼中顾全了棋王金客的盛名,也请高大人成全我夫君一个颜面。”如今百官都在看笑话,恨不得这些反抗新政的朝臣将事情喧闹大,拖得拓跋濬无心更无力推展新政的步伐。倘若连一个汉臣都不能放下私人恩怨起势反言,便最是得了鲜卑皇族瞧看热闹的心意。
新政一日拖而不前,伤的不是拓跋濬的底气与颜面,而是朝廷的元气。高允啊高允,你一世良才,国之重器,如何不懂大局。一味的执拗,一味的老做派,昨日棋盘之上的那番争夺,是拓跋濬予你的一记重锤,你却仍不知反省吗?
微微叹了口气,她立起身来不无失望地走出高家庭院。院落前拓跋濬背身而立,崇之扬起轿帘请入时,他不作反应。
她想了又想,走上去扯了扯他袖子:“耐心些。我下次再来。”
听她还有二次,他立时将脸沉得更阴。
她担心他眼下便要发起火,忙推着他入轿。待轿子抬起,缓缓行入皇城方向时,她才转身,贴着他一肩,寻着他清冷的手腕握了握,半是玩笑道:“高允这老头,有几分骨气。我喜欢。”
“朕斩了他”拓跋濬气得猛抽出手,将脸转入阴影中。
她扑哧一笑:“他有何错?”
“你都那样了——”拓跋濬急得瞪了眼,忙又压下火气,闷声言,“小小一个领著作郎,他算个什么东西。”
她眨眨眼,予他又一笑:“他恰是个好东西。我如今倒替他想到了个更好的差职。”
“嗯。贬他滚出平城,流放外州。”拓跋濬冷声做言,恨不得再不见那老东西的脸。
“错。”她接道,“东宫侍郎,辅佐世子。”
拓跋濬皱紧了额头,这还是将这倔强老头差配到自己眼皮底下了。摆摆手,说什么也不能应。冯善伊便扯着他袖子左右相求。
“辅佐世子是紧要,国书记史也不能离了他。”
拓跋濬冷笑:“那八个字,他胆敢添入朕的纪年国书,朕就拿他脑袋,诛灭九族。”
“我倒觉得很好。”她微微笑着,抬手掐着他双肩柔言,“那八字好歹有一半是夸,一半是贬。你再想,古往今来,后宫多少女子被遗落史册,甚有连个名字都记不全的了。我若是能有一字半言传世,倒也算不朽了。”
拓跋濬淡淡垂下眉目,看她一眼:“他怪,你更怪。”
她笑,不言。心底却明明知道这都是他的气话,拓跋濬比自己更惜才如宝,他不过是气高允的糊涂,气他如何不能理解帝王一片苦心。拓跋濬也是疼爱臣下的,所以昨日阡陌楼中,他宁愿薄了自己脸面输棋,也要保全爱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