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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濬揉着微以发酸的右臂,由案前起身,随冯善伊齐入后殿脱下一身朝服。依他所言,既是见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如何自在如何来,于是只换了一身常衣,极沉的墨青色,将他气色称得更有几分稳重。
随他一路转入偏殿膳厅,言是拓跋云早已等候多时,只进了入,左右寻不见他身影。拓跋濬也不惊讶,只是立于原地略扬起唇角。
冯善伊甩开曳起的裙尾,走出半步,惊觉身后一股冷风扑来,团簇黑影猛得落在拓跋濬身后半步,黑影中一闪而起的剑锋银光刺目。冯善伊退后半步,扬声而起:“有刺客,护驾。”
拓跋濬迅速回身一档,单手侧击那持剑人的肘弯,反手扼住他持剑的腕心以钳制。
“砰”一声,冷剑应声落地。
那黑衣人踢开剑,只笑:“看来阿兄是恢复得不错。”
拓跋濬清淡而笑,松力时将身前人推出又随即揽住了他瘦肩拍了拍:“阿云,进益了。”目光转而飘去冯善伊,予他引荐道,“怕是吓着你嫂嫂了,还不前去赔罪。”
冯善伊舒了一口气,虽说是叔嫂头回得见,只这初逢的场面确也要留下深刻印象。
拓跋云几步走来,躬身朝向她即是一礼,言声含笑:“云见过嫂嫂了。”
不等她回应,即是又清朗地跃起,凑去拓跋濬身前与他共行入桌前,二人一路絮絮叨叨,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远远地,冯善伊望着二人背影,惊讶他兄弟的亲和只若凡家百姓。
这一顿午膳用得极慢,只兄弟俩人交流不断,酒喝了不少,面前的饭菜却未怎么动。冯善伊只低头塞饭,论她这种长着嘴不说话则难受的个性,如今场面却实在连半句话都插不上。悄悄睨去几眼,见拓跋濬脸上屡屡生笑,任一分神情,都比从前要轻快舒朗许多。再看那拓跋云,阿兄长阿兄短的,方入膳桌前他便一个步子抢在前,夺了拓跋濬身侧本该是留给她的位子,拓跋濬更也任由他不守礼规,含着笑未表态,便由她远远地坐在对面咬着筷子愤恨看向他们这一头。
更甚,竟是拓跋濬亲自为拓跋云布菜,在女人面前从未露出如此温柔之态的他,对这个弟弟倒真是宠溺至极。
“这一趟朕闻你回京,即拜你中都大官,便是想你能就此留于京中。”拓跋濬抿唇微笑,端起酒壶即是要再添一盏酒,他日里酒量不大,三五杯就醉,想来今日兄弟见面心安神悦,连着七八杯竟觉不尽兴。
拓跋云连连按住他手,深深笑道:“阿兄,云为你斟酒。”
对面持着茶杯漱口的冯善伊总算寻了个话机,添言道:“皇上不能再喝了,适才还说有好些折子没判完。”
拓跋云依然笑着,面生红润着他兄长:“阿兄,不差这一时吧。”
拓跋濬端着满满一盏酒,笑看了眼,点头:“阿云说得好,不紧一时。”言罢即是碰杯,一口饮下。空盏相对,朗声笑。
这笑听得冯善伊胸口憋闷,她好心好意提醒,料他看也未看自己一眼。恨恨咬了口筷子,幸而箸筷金制,要是竹子的这半晌的功夫定要由自己咬下几截。另手抬起,予身后崇之一递:“添饭”
“娘娘,您都吃了两碗饭了。”崇之适时提醒了句。
冯善伊压着饱嗝,只瞪他一眼,将空碗交递而去。若是说她饱了,照这个情况下去,拓跋云一一提议,拓跋濬必会打发自己先离席。于此,拓跋云便更能逮到空闲说起自己坏话。她如何不懂得这小心思,宁撑破胃,也不离席半个字。
“阿兄,这一趟回京,云确实不想再走了。”拓跋云敬他一杯酒,就酒言出。
冯善伊几乎将口中茶水喷出,好在以袖口相掩未出荒唐,再窥去拓跋濬反应,果然见得拓跋濬酒意顿时退散,沉沉凝着拓跋云。
千万不能应啊。
她作念一声,暗暗发力。
拓跋濬叹下一口气,执起酒壶于眼前虚眸道:“阿云,为兄等这杯酒,等你这一言是等了五年啊。”
青玉壶盏擎住,拓跋云抬手顺着握紧拓跋濬的一只腕子并同斟落满满一盏佳酿,深情款款地笑意浮动于琥珀流眸中,夺过兄长手边那盏酒,一饮而尽,笑意浮漾。
冯善伊大败,运气吸纳,奸情,赤luo裸的奸情。
拓跋云一杯杯酒地敬,拓跋濬倒也不知死活地一盏盏尽。
但不知多少时辰而过,二人齐齐大醉,自少年情怀说及儿时旧事,转而勾肩搭背要同去后殿歇息。冯善伊连忙站起,示意崇之引他二人各自醒酒休息。只拓跋云猛地推开崇之,揽着兄长沉肩幽幽道:“阿兄有云在就好,要不得你们这些小东西伺候。”
崇之不敢靠前,冯善伊平舒了几口气,扯出一笑,半讽半认真道:“自家兄弟不是外人,自便、自便吧。”转过身揉着额头,推开殿门,长步而去,崇之一路追在身后,追出几座殿阁外。
行至一堵绝路墙面,她回身别扭道:“你追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后殿那看皇上没什么事吧。”
“娘娘,皇上兄弟俩就是这般,您习惯了就好。”
冯善伊点点头,她是皇后,要时刻淡定。
“本宫先去云佩宫转一趟。你先盯着。”
“娘娘,奴才的意思是您自己盯着。这要真闹出事了,奴才也不好决断。”
“这还闹过事?”她一扭头,躲去烈日,向身后崇之询问了去。
“几个月前那次碰面,也是大醉,闹得还出手呢,最后是王爷扯着皇上袖子哭,别提多失颜面了。今儿当着您面,已是收敛了,收敛。”
话至此,她只得随着崇之撑着脸面回宣政殿,方入后殿,挑起内室垂帐,绕过青烟袅袅,步至床榻前,浅风吹拂,花瓣临入窗扉,顺风扑落榻前暖色纱帐,滚了满地芳菲。
床下之景,尤是和美,床上之状,却实在不堪。
拓跋濬醉卧平躺,面目平静,只身前宽襟已被枕在他胸口的拓跋云揉烂。
“阿兄,云仍是从前那般,不离你左右。”拓跋云正闭目趴着他胸膛出手胡乱摩挲,口中呓语连连,醉得一塌糊涂。许是酒燥闷热,他一把扯裂襟衣,敞开外衫爽朗一笑,闭目睡过去。
冯善伊无奈撑额,捂住双眼,连连向身后宫人摆手:“快快快,给我扯开,一边一个。不对。把这号送别殿去。”
胡笳汉歌 024 易醉不易醒
024 易醉不易醒
醒酒汤两碗,各自送了东西二殿。
残余的一丝光亮入室,殿外二廊宫灯高高挂起,又入夜。
冯善伊在榻前小案前临了一下午经,只等拓跋濬转醒,可他一醉即是睡过几个时辰。期间尚书台侍郎与仪曹尚书觐见,也被她一言回了。拓跋濬睡眠本就短,一日两个时辰都不足。趁着醉酒,她也想他能多睡一会儿,将从前缺的觉都补回来。
昏时别殿中人来报,任城王醒了。
她想这拓跋云该是饿醒的,便差人备了晚膳亲自端上去。之前是她误解了拓跋兄弟不合,如今看来是真正的和睦,且好得过分。拓跋云率鲜卑王公反抗新政,和她这个冯氏皇后,看来只剩一个原因。他尤其厌恶汉人,更厌恶她这个嫂嫂。
拓跋云大敞着两襟白衣,手持玉萧,玉步临风而来时,满殿宫人无不含羞地垂下眉眼,心神激荡。拓跋云也是极美的。相比拓跋濬的清冷温润,拓跋云有他哥哥的清,更得了他们父亲的柔,最是一眼流离迷色,缱绻人心。
“嫂嫂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吧。”俨然自己是主人般,他袖手一挥,朝众人笑,
跃身而坐于窗前**,长发临风而散,白衣风中抖,两袖贯风摇摇摆摆,月色流光,曳于衣盏袖角奕奕然。
萧声婉转凄凉,动人心肠,白日饮酒,见他格外爽朗,夜里弄萧,只觉得他分外宁静,是骨子里的静。任城贤王的名声早是在外,曾经听闻,便将他想了迂腐大夫们廉洁谨慎的容样,今日得见,她才知他如此年轻又俊逸。不当近仕途,反适合入风流。
她将膳食盘子放稳桌中,扶袖转身,借着萧声弱时,缓缓问:“你讨厌我?”
握住萧,抬眸迎对她的注目,拓跋云摇了头:“我不讨厌你。”
她未出声,待他继续言下去。
喉结轻转,他倦倦一笑:“只我也不喜欢你。”
这实在不惊讶。
她微笑。
拓跋云垂首摆弄玲珑剔透的玉萧,长缨飞舞,缠绕而又纠结。
他将这长萧递来,予她道:“晓得这萧不?”
冷得寒骨,她只一摸去,即笑着点头:“倒像是某人的手艺。”
“是我另一个哥哥赠的。”他直言坦荡,毫无遮掩。
抬眼扬眉,言出那个名字;“宗长义。”
拓跋云跳下窗棂,长袖扫指向她,敛笑紧眉:“七叔塞了一个文氏予哥哥,宗长义又塞了个冯女。我兄长这一次如何也糊涂了”
她目光幽幽,紧紧咬着牙,不想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因此此时的拓跋云不会信她半个字。
“能让我拓跋云承认的嫂嫂,那必是满心满眼都只装着我兄长一人。李申有那个资格,却没有福分。你是个有福,在我眼中,却实在没有资格。”
这一言,诚然不误。
转眸间,她只道:“你观察我很久了?”
“你的眼中装了太多除了我兄长以外的他物。有冯族、有汉政、有同治,许多许多,只是都脱不了一个汉字。”拓跋云弱了一声,袖中长萧落地,滚入脚边。
她撑起一笑,拓跋云确有一双慧眼,真若能看懂她眼中之物,却如何不能看透她的心。
“你既是反对我,又何以拿新政开刀,可知皇上的艰难?你既然真心爱戴这一位好兄长,又如何逼他入困兽之境。”她低低一声,全无笑意,责怪之意尽数浮出。她不过是看不得,看不得面前之人揣着手足情深却做出另兄长寒心之事。诸胡臣如何想的,她可以无所谓,对拓跋云却不能无所谓。如今的拓跋濬孤身一人,万里社稷将他压得重难堪负,而拓跋云是唯一能替他独当一面的亲弟弟,有拓跋云在其中纵横捭阖,上对朝廷下迎百姓,汉化新政才有路能行。
“新政必败。”
拓跋云冷声而落,惊得冯善伊猛抬起眼。
他走去寒窗前,迎着冷风散了几口闷气,举国上下汉化新政,必是要伤筋动骨。至那时,祖制混乱,新旧不接,朝廷元气大伤,乱党贼子趁机起事,不说新政一溃而散,便连祖宗基业也是难保
“你当真以为如今那些汉人拥捧新政是尊崇皇兄吗?不过是于己有利所图。真正以民生为愿大力推行新政的恐怕只有皇兄一人。”拓跋云冷笑,少年教养于魏宫,青年出得民间,早是将人心善恶,世态炎凉看在眼里,痛在心底。面对着柔然狼的虎视眈眈齐同南朝李宋窥探,北魏王朝自太武帝末年便已由极盛转弱,他所面对的并非是当年那个伐十五胡统一北朝的强盛大魏,而是眼前这个无能逃脱的由盛转哀无奈命途的北魏王朝。于他眼中,新政损耗元气,于小人可趁之机,而这一切不过是在加速北魏的衰亡。
“若是从前,我留在拓跋濬身侧如你所言,是有自己的野心与渴望。那个时候,我承认自己需要他。”凝结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