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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兔玩偶躺在身边,她的手脚以不自然的状态僵直着,脖子上那道深紫色勒痕同她父亲遗体上的一模一样。
邓莎莎自杀了。也许因为长久的抑郁,也许因为他未能如约而至引发的失望。
死亡的无力感如一张绵密的大网,漫无边际地向他罩过来,使他呼吸艰难,连感到心酸的力气也没有了。
突然,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张城看到她那双浓黑的眼球不住像傀儡木偶的一样左右乱转,下巴也在机械地一开一合,头颅却一动不动。由于脑下有枕头垫着和脖子呈有一个角度,所以她的嘴巴没法完全张开;上吊破坏了颈椎,不仅声带里发不出呻吟声,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无法动弹。
她现在竟已成为“它”。
仓皇失措地关上门,他脚步踉跄,险些自楼梯上滚落。他跪坐在故友的遗体旁边,手抖得很厉害,已分不出指尖同死者的躯体哪个更冰凉。
深灰色外套,浅蓝色衬衣,灰黑色长裤,死者整齐的衣物一件一件被剥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四肢,躯干,脖子,后背……甚至光秃的头顶都仔细查看过,他没发现一处咬痕、抓痕,甚至任何可疑的伤口。
被重新穿到死者身上的衣服怎么看都没有原来那么整齐,他已无力去整理。
一夜未眠,疲于奔波,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此刻一定是通红的,可脑子里却一片慌然的亢奋。他一刻不停地盯着死者那双刚刚被自己合上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保持这个动作多久,可有一件事情他必须搞清楚。
窗户外的光线在变化。先是渐渐变暗,然后阳光从云层后面钻出来,斜斜地射出深金色的阳光,照亮死者发灰的脸。然后这一束光淡去,消失,屋内的摆设已开始模糊。
死者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张城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餐刀。他使劲眨眨眼,想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心跳瞬间加快。
同僵化的肌肉抗争许久,死者的眼睛终于张开,左右滚动的眼球发现他的存在,下巴便开合起来。死亡的茫然被机械地牵动,变出一副心惊肉跳的图景。
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有一片黑斑在不住扩大。挣扎着站起才知道腿脚已经麻木,餐刀锵一声落在地上,恶心的感觉从空荡荡的胃里冒出来,他冲到汽车旁的水泥路上,四肢着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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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社区的时候,星星已经开始照亮夜空,同伴们都聚集在大门后等着。看到他平安归来都大大松了口气,欢喜的样子,简直像得到天大的好消息。
他被他们簇拥着走,每个人都凑到他身边,拍一下肩膀、握一下手、跟在他身后,甚至吊着他的膀子走。两名同伴的死使他们蒙在阴影里,更加害怕失去他。
“老邓父女俩已经在新营地了?还顺利吧?”
人群忽然静下来,一起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女儿自杀了,邓昌顺也随她结束生命。在钟永亮的影响下,他们都得知丧尸由一种利用血液传播的病毒微生物引起,可他要怎么把自己的最新发现告诉他们?就算不被丧尸抓咬,人体只要死亡,就依然会变成丧尸。
同伴们以为只要逃到新营地里就能远离死亡,可他要怎么告诉他们,无论逃到哪里,死亡依然如影随形?
从左到右,田璐、许思凡、袁茵、马青海,还有站在他们外围的徐枫和郑卫国。后者甚至比队伍里任何一人都显得悲伤绝望。如果他知道又有两人死去,一定会被彻底击垮。
“他们……很好。”怔了一会儿,他终究无法把真相说出口,让他们承担同自己一样的残酷现实。
不疑有他的同伴们一一散去,他却无法回房间休息。爬上楼顶,发现徐枫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它们竟然不会腐烂!”她自顾自站到他身边望向高墙外那些攒动的黑影,好像没有注意到他沉重的神情,“或者只有肚肠烂,所以发臭。天越来越热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发生瘟疫。我可不认为这个‘社长’能应付得来,到时候后果会不堪设想。”
“它们好像只吃人肉,同类的肉不碰,对那些动物也视而不见。可动物却一见它们就跑,大概嫌它们肉太臭。”她看来并不在意身旁男人的沉默,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见过,狗咬了丧尸很快就死掉。它们的肉有毒。”
“终于出声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她脸上的表情明暗不定,夜色给这个女人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也使他感到放松和麻痹。
“那女孩儿自杀了,父亲也是。就算没被抓咬过,人死了也还是会变丧尸!”
他听到对面的女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终究还是没有惊慌失措。“那我们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心底的秘密有人一起承担,他顿时感觉轻松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肩并肩坐在角落里。房顶上只有他们俩,社区里剩下的人基本已进入梦乡。
他任由自己的思绪翻飞。星空下的城市一片黑暗,哪里还是他记忆里那个活跃的不夜城?即使不被咬,病毒也会传播吗?这就是一个星期之内人类世界被侵袭殆尽的原因吗?在这座城市其余的角落里,也必然有像他们一样由于各种偶然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像这里一样,他们数目在一天天减少。面对一群不会腐朽、不知疲倦、不怕伤痛的捕食者,他们又能何去何从?
他又想起母亲在世时,催促自己结婚生子的渴望面容。现在的他终于有些明白她的心情了。男人和女人在世界上存活,他们把对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繁衍生息,这样才能抓住彼此,留驻在这个世界里。另一个身躯传来的温暖与气息,使他能够短暂地忘记围墙外的嚎叫与隐约随风而至的腐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第37章 重叠的影像
早晨,他独自下楼,迎面遇上来传达社长指示的三人,前面是蒋胜和李军,后面跟着的是胡小平。
“社长叫你过去。”看见张城,蒋胜一扬下巴。
他本打算集中同伴们后便直接离开,不过眼下麻烦既然找上门了,他也不妨去会会社长,将其中的是非曲折全部搞清楚。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后,细细端详这三人脸上的表情一番,便示意他们带路。
张城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谁知道本应同李、蒋二人一起的胡小平竟也越走越慢。待先头两人消失在楼房转角处,他突然凑到张城身边低声对他说:“社长要是对你说哪里有物资要你去找,你可千万别去那儿!”
张城一把拽住匆匆欲离开少年的胳膊:“有什么事情我应该知道吗?”
“……记住我的话!”少年神色慌张,眼底含有隐隐的恐惧。
张城对胡小平这种眼神并不陌生,事实上,这个少年在所有涉及到丧尸和社长的场合,眼里都会流露出不由自主的畏惧。他有种感觉,胡小平知道一个秘密,他必须让他告诉自己。
“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社长会害我?”他手下用力,阻止少年的意欲挣脱。
“你……听我的没错,不要白白送命!”
“你不给能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很可能会听社长的。”
胡小平神情复杂,他伸头看了看前面两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前天早上,我听到社长跟钟永亮说南街有个药店还有药,就是他们下午去的那个地方。可我知道,那里去年冬天我们就扫荡过了,而且那个门是坏的,围墙塌了半边,后院有一大群死人,根本没地方可躲!”
“早上告诉他,中午郑斌发病,药是他做的手脚?”
“你不能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走,和我一起同他对峙!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他必须付出代价!”
“不行!社长会杀了我,也杀掉你!”少年惊慌失措。
“我才不怕他!他敢伤害我们,我就先杀掉他!钟永亮不能冤死!”
“你不知道!”胡小平一声惊叫,“社长很厉害!连他们荷枪实弹的连长都被他徒手打死了……”
“你说什么……”
“你们快走啊!”
两人的对话被蒋胜的喊声打断。看到那两人停在前面向这边张望,胡小平趁机挣脱手臂低头跑开。张城只得把到口的疑问重新压回嗓子里。
社长的屋子是位于社区中间地带的底楼。宽敞舒适,窗明几亮,他进去的时候,姚兴远正伏在一张纸上画画写写。
“你来了?”社长掀了掀眼皮,大手一挥,指指桌上那张纸,“你不是建筑师吗?我打算把社区围墙加固一下,还要修一些防御工事,有些地方我弄不太明白,你给看一下……”
“我来问你钟永亮死前的事,”张城打断他,“我听说你给了他一支步枪。你在枪里装了多少发子弹?”
姚兴远停下手里的忙碌,抬头眯起眼盯着他看,一丝愠怒在脸上一闪而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钟永亮的死是你造成的。”
“是他自己偏要出去的,我当时又不在场。既然他那么自信,觉得自己可以不听指挥官调遣,就深入敌方内部,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一个装满的弹夹还不够脱困,这只能说他自己无能!”
说话的时候,张城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不放过他表情任何一个细微变化。他相信自己看到了,也听明白了。
他活动了一下两只脚,然后抬起头,盯着姚兴远的眼睛:“他们曾经试图以枪击引爆一个煤气罐,却失败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开枪失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枪有问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后来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枪。真相其实是这样吧?你只在弹夹最上面装有几颗真子弹,其余全部用弹壳充数,有意给他错误情报,把他引到丧尸集中,并且没有退路的地方去——你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姚兴远精瘦的面孔上慢慢聚拢一层阴暗,他已经忘记在嘴角勉强装出笑容。“你有证据吗?”
“你嫉妒他。”张城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议题,“在同样的时间里面,他已经找出对付丧尸的有效办法和安全行动的方案,而你只能用不断的牺牲别人来换回短暂的平安;他既正直又无私,你只会嫉贤妒能、在背后耍阴谋诡计;他受到所有同伴的关爱,你只会让自己的社员恐惧……”
“我是靠所有人民主票选举出的领导!他没资格跟我比!”社长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你只能靠威胁别人为你服务来维持那点所谓的‘威信’,当初假意招收我们其实不过为了利用……”
“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早就死了!你们那个绿城大厦根本不能和我的平安社区相比!”
“我们从没告诉过你基地在哪儿……”张城后退半步,比刚才更为强烈的愤怒正熊熊燃起,“你手下已经没有人了,必须有新的劳动力,不然你这个社长就当不下去了。你想让我们乖乖听命于你,于是就放了一把火!”
“你有证据吗?”
姚兴远被怒火扭曲的面孔已经恢复原状,一种被压抑隐藏的阴狠凝聚在他深陷的眉眼间。此刻,这张脸突然同张城记忆深处的某个阴影重叠在一起。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又退后一步,好让自己微微弓腰前倾,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那几个在国庆前逃脱的罪犯,你就是其中之一!”
寄宿学校传达室外墙上的告示栏里,那被撕去一半的通缉令上,黑白照片上的眉眼跟对面这个现实的主人一模一样。凶狠的重刑犯摇身一变成了民选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