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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思的表情,跃跃欲试的:“高兴,能给我们也签个名吗?”正中我意。
我留在原地,耐心的给几个警察一一签字,而当一个人提出合影的要求被满足以后,其余人接连上前,一时间大家似乎都忘掉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在一片和谐热闹的气氛中,突然远处传来一嗓子:“高兴,你在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马上热身了,就等你一个了。”是领队季飞宁,可能是全队都进入更衣室之后,他发现少了一个人,这才折返回来找我。
他这一喊,几个警察立即识趣的散开。我从众人的簇拥中迈出腿来,低头捡起刚才合影时放在一旁的背包,故意拖慢节奏的要往安检传送带上放。但第一个找我签字的老警察却一摆手:“别麻烦了,赶紧过去吧。”
听着一句,我如蒙大赦,但嘴上仍对付两句:“不查了?不怕我带炸弹啊。”
“您就别逗乐了。这也就是一例行公事,您是去为国争光的。我们可不能耽误您的正事,是吧?”他这么一问,几个刚才拿过我签名跟我合过影的小警察也纷纷附和。这时我可不会再客气推让了,一把捞起背包,迅速通过安检:“那就谢谢哥几个了,老肖,告你儿子打个电话,让他下午记得给我们加油。”
更衣室里大家各自在整理着自己的装备,没有人意识到我的迟到和异常。趁众人不注意,我迅速将遥控炸弹从背包里取出塞到了自己长袖运动外套的口袋里。从更衣室出来,我故意又落到了最后。此时走廊通道内还没有几个工作人员,于是我就从容的将黑色小方盒扔到了一个就近的垃圾桶里,之后又假装擤鼻涕,将一大叠卫生纸扔进去盖在了炸弹之上。这种地方,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准确的消息不是刻意去寻找的话,那么在比赛结束之前,这颗危险的炸弹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心情忐忑,一直到奏唱国歌的时候,我仍忍不住胡思乱想,整个人都心思完全没有在球场上。但教练、队友以及现场上万名的球迷,却并没有觉察到我的不正常。他们都对这场比赛充满了期待:击败西班牙,以小组第一的身份跻身奥运会八强,这样一个历史时刻,是所有热爱中国篮球的人都渴望见到的。
只是,我们的对手西班牙男篮并非鱼腩。此前的小组赛中,他们先后击败了德国、希腊和安哥拉,仅仅输给了强大的美国队,3胜1负的战绩意味着只要在今天击败我们,他们就仍有希望去争取更高的小组排名,这也让西班牙男篮斗志满满,排出了最强的首发阵容。劳尔…洛佩斯和鲁迪…费尔南德斯搭档后场,雷耶斯和吉米内斯出任前锋,中锋自然是湖人队的擎天一柱保罗…加索尔。
率先发难的是费尔南德斯,开场之后他连续两记三分球命中,挑逗的西班牙板凳上群情激昂。尤纳斯在场边大吼大叫,认为我的对位防守实在太过糟糕。我却明白正是因为和我对位,费尔南德斯才如此生猛。要知道,他即将在下个赛季以新秀的身份加盟勇士,同样是打得分后卫的位置,他必然要在我面前甚至在全世界面前来展示和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换作往日,我必然针锋相对好好和他较量一下。但今天,我却一丝斗志都调动不起来,不温不火的看着西班牙人发飙。
这时站出来的是姚明,在加索尔的面前,巨无霸连续两次利用身高的优势强攻篮下得手,而他的强力表演也迫使西班牙不得不收缩内线,王治郅和刘炜趁机也在外围发炮,中国队顺利的将比分反超。但西班牙队并没有被主队凶猛的攻势所吓倒,他们调兵遣将,很快就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板凳力量。卡尔德隆的掌控能力和纳瓦罗极具爆炸力的进攻,帮助西班牙队首节比赛23:19领先。
第二节比赛王治郅开始发威,内突外投连续攻下7分,但西班牙队加巴约萨不让大郅独美,同样精通远射的他帮助球队缩小分差。双方僵持时刻,西班牙主帅令旗一挥,“金童”卢比奥和马克…加索尔轮换上场。卢比奥号称“金童”,曾经在欧青赛的决赛中取下过51分24个篮板12次助攻7次抢断的逆天数据,早早的被外界誉为下一个选秀状元,未来的超级巨星。“最次是“手枪”马拉维其,最高,甚至可以比肩“魔术师”约翰逊。”这是某权威媒体曾经给予其的评价。眼看着这个早在奥运之前就已经被炒上了天的卢比奥,正在逐渐进入比赛状态而暂时忘记场外纷扰的我心中掠过一丝兴奋:来吧,验验你究竟是什么成色。
对于卢比奥,西班牙队所给予的信任绝对是超常规的。一干老将都在身边,掌控球队节奏的重任却落到了这个未满20岁的毛头小子身上。他也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仅从控球的娴熟程度就可以看出。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成为一名顶级的后卫。我示意队长刘炜和我换防,将费尔南德斯交给他来看防,而我自己则盯上了卢比奥。
卢比奥轻盈的控球,年轻帅气的脸上挂着阳光和朝气,如果脱下球衣,他就是活脱脱一个出身中产的优等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一帆风顺、连失败和痛苦都没有体会过的球员,就去比肩马拉维其和约翰逊?凭什么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呢?好一个金童,我今天就来教会你人生的第一课:只有痛苦才是进步的最好食粮。
一个箭步,卢比奥手中的皮球就已经换了主人。尽管他控球娴熟且重心压得很低,但当他在面对贴身的防守时,削瘦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NBA级别的对抗,我利用身体上的优势逼迫他改变运球节奏,在他心慌意乱之时,原本无懈可击的运球也就成为了花架子。断球之后的我长驱直入,轻松灌篮得手。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5分钟里,我向世人充分展示了一个道理:在真正的角斗场上,男孩是不可能敌得过一个男人的。卢比奥确实天赋出众,可在日臻完美的我的面前,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孩子。在我全力以赴的防守之下,他无论是运球、传球都失误连连,而几次上篮机会也都是因为我故意设套而才拥有的,其结果不言而喻,清脆的盖帽扇醒了这个孩子的超级球星梦,也扇醒了西班牙主帅“金童拯救球队”的美梦。由于球队发动机卢比奥的完全失效,西班牙队在进攻端群龙无首,球队第一攻击点加索尔基本上得不到供球,全队进攻完全陷入停滞的状态。而我们这边则趁机取分,特别是利用对手失误而发动的连续快攻更是风生水起,半场比赛临近结束时,45:35,我们已经取得了10分的领先优势。
第440节易读
又是卢比奥在控球,几个回合之后,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比赛风格。故意收一步,摆出一副“任君随意取分”的态度,诱使他出手。果然,年轻的小后卫经不住这种近乎蔑视的挑逗,毅然选择了自己跳投,但他并不完备的跳投技术却正是我做出这种姿态的原因。球不中,姚明揽下篮板,我早已乘风而去,姚明的长传恰到好处、如影随形。接球之后我面前空无一人,起跳空中我顺势就要扣篮,却在瞬间心情流转:我是来和小孩子斗气的吗?这场比赛难道我还敢赢下来?突然蹦出来的念头让我瞬间意气消尽,空中已如满月张开的身体略显僵硬,以及清脆利落的战斧变成了索然无味的普通扣篮。47:35,半场比赛结束,我们领先12分。全场的中国人都是喜笑颜开,但唯独我却有苦难言,此时此刻,忠孝我真的无法两全。
下半场,我有意识的提醒自己,要清楚今晚的重点究竟是什么。于是在场上的表现重新低迷起来。此时西班牙队也已经将备受蹂躏的卢比奥换下了场,外线当家的是卡尔德隆和纳瓦罗。纳瓦罗绰号“炸弹”,得分手段丰富,是一名优秀的进攻选手。面对他的进攻,我不再敢让自己全力以赴,而是频繁的用犯规来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也是早就定好了的避祸的方式,早早被罚出场,既可以躲开炸弹的威胁,也能在日后输球的总结上少承担一些责任。
随着我个人犯规次数的增多,双方比分上的差距也在逐渐缩小。关键时刻,费尔南德斯继续着他火烫的手感,一记难度极大的三分得手之后,双方已经同分了。没过多久,我又一次犯规,四次犯规。此时距离全场比赛结束尚早,主帅尤纳斯将我换下场,保护我想要留到最后时刻再用我这张牌。坐在场边,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上双方的搏斗,心中却早已经波澜四起。怒吼中的姚明近乎扭曲的脸,拼尽了气力的王治郅藏不住疲惫的脸,失误之后的刘炜眉头紧锁的脸,投中一记三分之后的王仕鹏兴奋的脸,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划过眼前,嵌入心底。我不忍再看,因为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这些脸很有可能就在几十分钟之后便不会再有如此生动的表情。甚至是对方的球员,俊朗硬气的加索尔兄弟、温文儒雅的卡尔德隆、立功心切的费尔南德斯、猛张飞一般的加巴约萨、板凳上埋头郁闷的卢比奥,所有这些人,他们都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在流淌着汗水,他们专注而又虔诚。但,我却要将他们送上万劫不复之路。再一转头,看着那些痴心的球迷,高举着国旗,脸上涂着油彩,有的人已经喊的嗓子破声,有的人已经流下了眼泪,同样的,我也要在他们人生记忆中最美好的夜晚,带来地狱的气息。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卑鄙无比。“如果妈妈知道我是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回她的生命,她会怎么看待她的这个儿子?”想起善良的母亲,和我无力掌控的现实,顿时肝肠寸断。谁说死亡是最为可怕的事情?有的时候,活着所要遭受的煎熬和痛苦,是远甚于死亡的。
终于熬到了第四节比赛中段,尤纳斯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我替换上场。我知道,即便状态低迷,我仍是他非常信赖的重要棋子。但这一次,我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刚刚出场不到半分钟,我就用一次非常明显的犯规给自己申请到了第5次个人犯规。哪怕是在主场,裁判也无法帮助主队,因为这次犯规实在是太明显也太没必要了。当然,之所以会出现,那是因为我是故意的。
听到裁判的哨声和判罚,我像得到解脱了一样,没有争辩,没有太多的停留,我就离开了赛场。看台上传来了鼓励的掌声,身后是队友们温暖的安慰,甚至尤纳斯也只是和裁判大吵大闹,没有丝毫的责难。但我却始终没有抬头,因为我连抬头看他们的勇气都没有。这些人直到这个时候,仍在全心全力的支持我,而我给他们的回报是什么?
走吧,走吧,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不知道是谁在现场放出了音乐,我低头无语钻进球员通道。心?我的心是否还有家可回?突然间,我热血向上涌,直冲头顶!我不干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与其事后在良心的谴责中过一辈子,我宁肯现在玉碎不为日后瓦全。父母就算有遇难,天上有知也不会怪我的选择。再说,与其让其他人替我们一家垫背,倒不如索性来个痛快。齐松韵若是肯放我父母自然无事,若是他继续丧心病狂,我早晚有一天跟他同归于尽,届时,我们一家三口不就又相聚有期了?怕他娘的作什么!要拿老子当枪,老子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