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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店伙这才发现他们在雪地里站了半天,“哦!”地一声,赧笑忙道:“对不起,爷,您请跟我来!”说着,急步向南屋行去!
俊汉子向着那唯一未锁的东屋,投过一瞥,然后跟着举步,随在店伙身后走上了长廊!
到了南屋前,瘦小店伙由腰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锁,然后推开了门,转过脸来笑着说道:“爷,您瞧瞧,中意么?”
俊汉子抬眼一打量,窗明几净,点尘不染,一点头,连声称好地道:“小二哥,我从没住过这么好的客栈,就是这一间了,劳你神,替我打盆热水来,我洗把脸!”
卖瓜的哪有不爱听人说瓜甜,一听夸赞,店伙乐了,眉飞色舞,咧着嘴直笑,说道:“是,爷,我这就去,不瞒您说,我们这家客栈,不敢自吹自擂‘北京城’首屈一指,但在这京畿您就找不到一家比我们这家还好还舒服的……”
说了半天,仍然是最好的!说着,他得意地嘿嘿一笑,哈个腰退着要走!
“小二哥,慢走一步,”俊汉子一招手,把他叫住了,然后由怀里掏出一物,往店伙手里一塞,道:“这个,你拿着,买酒喝!”
店伙只觉手里冰凉,还透着点暖意,手一摊,赫然是一绽雪花花的白银子,他乐了,打心底里乐!
那当然乐,他未必稀罕酒,可是他绝不会不稀罕这雪花花的白银子,手一握,忙躬身道:“谢谢爷赏赐,谢谢爷赏赐,大冷天里,您要不要吃点什么热的,厨房里很方便,您招呼一声……”
本来和气,这一下更殷勤而周到了!这也难怪,这么一大锭银子,够他吃喝玩乐好几个月的,他哪碰见过出手这么大方,阔绰的客人!
瞧吧,以后只要俊汉子有事,只消招呼一声,那必然是关关皆通,马上办到,谁叫它能使鬼推磨!说来说去这是俊汉子会做人!
店伙一句话未说完,俊汉子摆了手,道:“谢谢您,小二哥,我不想吃什么,嗯,对了……”
偏着头,两眼一抬,道:“刚才那壮汉子,你叫他九哥,他是……”
店伙“哦!”地—声道:“您问他呀,他是东城那武术馆里的……”
俊汉子点头笑道:“怪不得个头儿那么壮,原来是……那武术馆是……”
店伙道:“京华,就是京都的京,华夏的华!”
俊汉子点头说道:“好名字,必然是家大武术馆!”
“大喽!”店伙头一扬,瞪了眼,生似那家武术馆是他开的,道:“爷,您不知道,‘北京城’里的这家,是总馆,分支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里也只有这家武术馆闯得开,单这总馆里,就有十几位武师,个个武艺高强一身好本领,总馆主‘铁掌断魂震八方’宫老英雄,闯荡半世,英名半生,凭一双铁掌,一柄金刀,满腔的豪侠义气,闯荡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结交遍天下,到处是朋友……”
俊汉子点了点头,截口说道:“那的确够称得上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武馆,铁字号……”双眉微扬,接道:“小二哥,你们刚才谈什么闹飞贼,又是怎么回事儿?”
瘦小店伙一怔直了眼,道:“爷,您听见了?”
俊汉子微微笑道:“只听见那么一句,小二哥,天冷,外面静,咕声传得远,咳嗽一声都能传到对街!”
瘦小店伙吓得一哆嗦,压低了嗓门儿,道:“您是刚来?”
俊汉子点了点头道:“刚由‘永定门’进来!”
瘦小店伙满脸悸色地道:“那就难怪您不知道了,爷,事情是这样的,内城里的‘康亲王府’,前天夜里闹飞贼,可是这飞贼怪得很,一样珍贵的东西也没拿,却只把王爷的几位福晋跟格格吓病了,这一来王爷大为震怒,把事情交到了九门提督府,着期限破案,可是到今儿个三天了,吃公事饭的爷们满城里搜人,结果一个鬼影子也没瞧见,听说……”
俊汉子双目之中突然闪过两道比电还亮的光芒,飞快地向门外投过一瞥,有意无意地截口,道:“原来如此,希望‘九门提督’早点拿着那飞贼,要不然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呢?夜里我也可以睡好觉了!”
瘦小店伙忙道:“说得是……”
俊汉子没让他往下说,当即又道:“小二哥,麻烦你,待会儿替我烧烧炕,另外替我拿个火盆进来,这屋里冷得让人耐不住。”
瘦小店伙也是个机灵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该走了,一连应了好几声是,哈着腰,退着出了门儿!
店伙走了,俊汉子转身后,背着手走向后窗,伸手推开了后窗,由内外望,后院墙里,也种着几株老梅!他站在窗前向外望得出了神!
但,倏地,他唇角泛起一丝轻轻笑意,那丝笑意刚泛上唇角,背后,屋门处响起了一声轻咳。
他唇角那丝笑意更浓了,扬了扬眉,道:“是小二哥么?请进来!”
店伙刚走,哪有那么快的!
有一声轻咳,只听屋门处响起个苍老话声:“客官,是老朽!”
俊汉子连忙转过了身,屋门口,站着那手里提着水烟袋的老掌柜的,俊汉子微微一愕,道:“老人家是……”这就有点装了!
老掌柜的赔上一抹轻笑,忙道:“老朽是小号掌柜……”
俊汉子“哦!”地一声举步迎了过去:“原来是掌柜的,快请进,请进!”
说着,侧过了身往里摆了手!
老掌柜的一哈腰,告了个罪走了进来!
俊汉子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含笑说道:“掌柜的请坐!”
老掌柜的称谢忙道:“坐,坐,您也坐!”
说着,跟俊汉子对面落了座!
坐定,俊汉子笑道:“掌柜的原谅,茶水还没送来……”
“哪儿的话!”老掌柜的忙道:“老朽该请客原谅,小号人手少,也都是笨手笨脚的,往后要有侍候不周的地方,您多包涵!”
俊汉子笑了笑,道:“掌柜的客气,掌柜的屈驾光临,有什么事儿么?”
“没有!没有!”
老掌柜的忙摇头说道:“习惯了,以往小号客人光顾,老朽总是过来看看,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老朽过来看看客人们有什么需要!”
俊汉子道:“掌柜的是难得的热心人!”
“好说!”老掌柜的干笑一声,忙道:“应该的,老朽还没有请教……”
“姓关!”俊汉子道:“汉寿亭侯关夫子的关!”
老掌柜的点头说道:“原来是关爷,台甫是……”
“不敢!”俊汉子道:“草字山月!”
老掌柜的微微地沉吟了一下,道:“原来是关山月关爷……”
俊汉子关山月道:“请教!”
“不敢!”老掌柜的推了推老花眼镜,忙道:“老朽姓金,草字一贯!”
关山月笑了笑,道:“原来是金掌柜的……”
金掌柜的道:“关爷仙乡……?”
关山月道:“江南,我是在江南长大的!”
金掌柜的隔着老花眼镜深注一眼,道:“江南好,风光明媚,人杰地灵,怪不得老朽一眼就觉得关爷豪情奔放,英气逼人,而且……”
关山月含笑说道:“金掌柜的,这豪侠二字,我当不起,我是读书不成学剑,学剑又不成,最后只得做生意糊口,没出息!”
“好说!”金掌柜的摇头说道:“那是关爷您忒谦,老朽开这客栈多年,暮迎南北,朝送东西,这双老花眼,可说看人多了,老朽看得出,关爷必是来自名家的武林豪侠!”
关山月淡淡笑道:“金掌柜的,人有失神,马有乱蹄,这回你走了眼!”
金掌柜的老于世故,没多说,笑了笑,道:“关爷这趟‘北京’是……”
关山月道:“江南生活尝够了,出来到处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金掌柜的迟疑了一下,干笑了两声,道:“关爷,最近内城里闹飞贼……”
关山月淡淡说道:“我听小二哥说过了!”
金掌柜的老眼溜上炕上那长长的包袱,道:“关爷,原谅老朽直言,在这时候,像关爷这么一位会武又带着不露眼兵刃的人,可有点……”
“我明白了!”关山月扬眉笑道:“金掌柜的怀疑我是那干不正经买卖的?”
金掌柜的老脸一红,干笑忙道:“关爷,您千万别误会,不是老朽,是……”
一顿,改口说道:“总之,关爷,您已惹人怀疑是实,老朽说句大胆的话,也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了,像您,关爷,不管您是不是武林中的朋友,在这时候您却该避避风头!”
关山月淡淡笑道:“谢谢你,金掌柜的,真金不怕火,我没有什么好躲的,便是当今皇上,他也得讲个理,再说,你看我像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金掌柜的要怕我替宝号惹麻烦,我可以换家客栈,而且可以马上走!”
金掌柜的霍地站了起来,连连摇手地道:“关爷这是什么话?我金一贯虽然是个商人,可还明白点大义,别瞧这份儿不算小的产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稀罕谁拿去,关爷,咱们是自己人,说穿了我是为自己人好,那班人咱们惹不起……”
这话,够豪迈,也显得胸襟洒脱!
关山月目射异采,笑了:“老掌柜的,算我失言,这趟出门儿碰见你金掌柜这么一个够朋友,我不虚此行,足堪安慰……”顿了顿,接道:“我明白了,是‘京华武馆’那位九哥对我动了疑,其实他那是想出口气,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一摆手,又接道:“金掌柜的,你请坐,咱们好好儿谈谈!”
金掌柜的愣在了那儿,没动,瞪着老花眼道:“关爷,您,您知道了?”
关山月一笑说道:“没什么,说穿了不值一文钱,‘京华武馆’的那位,这是那位小二哥告诉我的,至于他怀疑我,那是我自己猜的,因为我多一句嘴,颇令他难堪!”
金掌柜的摇了摇头,道:“关爷,老朽看您……”
关山月又一摆手,道:“金掌柜的,有话坐下说!”
金掌柜这才应声又落了座,坐定,关山月抢先开了口:“金掌柜的,听说您就一个人儿?”
金掌柜的一怔点头,道:“不错,这八成儿又是那快嘴的东西……”
关山月笑道:“别怪他,掌柜的,这该没什么怕人知道的,对么?”
金掌柜的神情微震,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关爷说的是,这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
关山月目光深注,笑了笑,道:“金掌柜的,恕我直言,像你金掌柜的,年过半百至今犹是单身光棍一个人,可并不多见!”
金掌柜的脸色微变,随即神情一黯摇了头,道:“那有什么办法,天生的绝后命,再说,人家姑娘不愿嫁我,我总不能动手去抢呀……”自嘲地一笑,接道:“关爷,您瞧,像老朽如今,无拘无束,不也挺好么?”
关山月微微一笑,改了话锋,道:“金掌柜的,我听说东屋里住了个病人……”
金掌柜的微微吃了一惊,说道:“关爷,这又是……”
关山月一摇头,道:“不,掌柜的,这是我自己听见的!”
金掌柜点头一叹道:“是不错,关爷,那是个可怜的要饭老化子,大冷天里饥寒交迫,倒在路边上,被老朽看见……”
关山月道:“这我问过小二哥了,小二哥对我说的颇为详尽,掌柜的跟那位,一位可敬,一位可怜。”
金掌柜的道:“又是这快嘴东西,关爷,您过奖,那一位可怜是实,老朽这却不敢当可敬二字,现成的善事,也是为自己,这辈子没了指望,总要修修下辈子!”
关山月道:“掌柜的过谦,他害的是什么病?”
金掌柜的迟疑了一下,轻咳说道:“也没什么,上了年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