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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一子打了个哈欠,挤出眼角的泪水,略带抱怨地看向对面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你们不能晚上再来?白天我要睡啊。”
玖兰枢望向窗外的眼神丝毫未变,只淡淡地开口,“你可以去睡。”
一色一子捂着嘴的手顿了一下,朝他看了过去。似乎知道他如此沉默的原因,红发少女低声笑了起来,“你居然学会跟我赌气了,枢。”
玖兰枢一语不发,仍旧保持着看风景的姿势,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看到他这副样子,一色一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看在我即将去死的份上,多看一眼是一眼了,枢。”
这次,枢终于回过了头。
他认真地望着她,用格外坚定的语气道,“我会保存你的身体,不管多少年,我一定会找到将你唤醒的方法,如果到时我能够成功,我会将你变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即便这个方法需要牺牲我自己也没关系。”
一色一子怔怔地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平静地笑了,“别傻了,牺牲你换来我苏醒,你觉得我醒过来有什么意义?”
枢深深地望着那双宝石般的黑眼睛,好一会才敛下眸子。
过了一会,他的声音低低传来,“一子,能不去吗?”
一色一子鼻子发酸,她起身来到他身边,伸出手臂抱住了眼前人的头,说不出拒绝,只能以沉默来述说自己的选择。
玖兰枢将脸埋在她的纱裙中,抬手环住她的腰,将一个一色一子从来没有见过的软弱姿态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叹息似哽咽的声音像冬天的风,冰凉而无奈地传进了一色一子的耳中。
“你太自私了,一子。从过去到现在,你不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你真的,太自私了……”
一色一子冰凉的手指层层穿过枢的发,面对着他的指责,无声地选择了默认。
是的,她是这样一个人。
她所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全都是为了自己。起先是为了活着,后来是为了摆脱笔记本,再后来是为了死亡。她也许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会怎样,因为她连自己都自顾不暇。
一直以来,她心底都有着一个小小的庆幸。她庆幸自己没有太过懦弱,庆幸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强大而坚定,不会因为她的生不如死而生不如死。白兰也好,玖兰枢也好,他们都是这样强大的人。
她也在庆幸着自己并没有像过去的枢对她那样对谁付出过全部的爱。也许她付出过,只是恰好失去了那一部分的记忆。这样一来,任何一次离开都不会令她太过痛苦,也不会刻骨铭心。从一个方面来说,这恐怕也是一种遗憾,活了这么长时间,最在乎的人居然是自己。
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公主般的梦,在梦里有个王子深深地爱着自己,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尝尽人世间的一切苦,为她找寻生命里的所有幸福。
一色一子很庆幸自己曾经感受过,就在她身不由己的那段时间,在一手建立了一色王朝、将人类和吸血鬼都推入战争深渊的时候。那时,有个男人非常非常爱她,他叫枢,是个纯血种,孤僻、安静、善良、强大,除了她一色一子,他的生命里一片空白。他曾说愿意陪她去死,曾说,如果没有她,他会孤独终死。
那才叫唯一。
那才是至死不渝。
吸血鬼是一个悲哀的种族,如果没有爱上谁,也许会好过一些,一旦爱了,就只有爱人的血才能饱腹。吸血鬼有着漫长得足以比肩时间的生命,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人陪在身边,该怎么度过?
一色一子不敢想,当年自己陷入了沉睡后,枢是怎样无奈地同样选择了沉睡的。
好在,现在他的身边有个玖兰优姬。
也很遗憾,他的身边不是她一色一子。
公主梦,终究是个梦。
现实,永远都是最无奈的。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感谢优姬。”红发少女突然开口,带着深深的自嘲,“如果她没有出现在你生命之中,我无法想象你怎么撑过来的。我那时候……一定伤透你的心了吧。这次,我没有再留下你一个人了。有人陪着你,我很放心。”
枢没有开口,只是抱着她腰的手臂更紧了几分。
“至于我,枢,我已经活够了。”一色一子轻轻地用手指梳理着枢柔软的发,平静的声音如同清潭,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你知道的,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负担,不论到头来我是否能够成功地摆脱笔记本,我只想将这一切都划上句号。我绝望了太多次,大概……已经没有继续活着的勇气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她所遗憾的,也许一色一子能说出很多来。
比如她还想见一见人类的父母,见一见白兰,问问他,是不是曾经喜欢过她。
再比如,她没能在临终前看到纯血种灭亡,没能最终带领着血族隐世。
还有,枢。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因为太多因素而变得再也无法纯净如初。
“所以,如果是以牺牲你为代价才能唤醒我的话……”一色一子低头对上了玖兰枢的视线,“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枢在一色一子平静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沉默了一会,放弃了。
“告诉我吧……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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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协会的动作很快,熔炉没过多久便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一色一子一共遭到了十几波血族成员的攻击,全都是为了阻止她成为新的源金属。她自己没有再出手过,所有的战斗都是由协会的猎人们代为出手的。至于枢这边也在坐山观虎斗,因为玖兰枢一直不出手,导致血族那边剩下的纯血种也不敢出手,生怕被他抓住机会。
这样一来,战斗的规模只能被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不大不小,正好让协会那边成功地挨到了熔炉准备完毕。
再次站在猎人协会总部的熔炉前,一色一子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穿着一身黑纱裙,身边只有玖兰枢一个人,其他人全部出去抵挡发动了总攻击的吸血鬼大军。
远处的纷争并没有影响到一色一子这边,尽管外面烽火连天,场面惨烈,高塔之内却安静异常。红发少女发动了念能力,将笔记本挪出空间悬在半空,看了一眼玖兰枢手中的黑枪,又扭头望着熊熊燃烧的熔炉,听着外面纷乱的战火声,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些相似,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她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玖兰枢看向她。
一色一子将他拿枪的手抬起来指向自己,笑道,“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同样是你我,同样是你拿着武器,外面同样是战火连天……原来兜兜转转一万年,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玖兰枢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笑盈盈的少女,心中的痛苦仿佛被谁无限放大,汹涌澎湃的情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他不想赞同一色一子的任何一句话。事实上他甚至想扔掉手中这把枪,拉着她转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踏入猎人协会半步。
可他做不到。
因为他看到了那双黑色如宝石般的眼睛深处,那已经等待了多时的期盼、释然和解脱。
他怎么能不让她解脱?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种办法能够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那么无论多么难,他都会去做,义无反顾,义不容辞。只是机关算尽他都没能想到,最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把枪给我吧。”一色一子看着他,“知道怎么做吗?我再重复一遍。在我压制住笔记本之后,记得掏……”
“掏出你的心脏,我知道。”玖兰枢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
一色一子怔了怔,对他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那,把枪给我。”
握着枪的手最终还是不得已松开,黑枪转而易手。一色一子将枪口对准了笔记本,深深吸气,而后调动力量压缩进枪管。
砰地一声,她扣动了扳机。
在笔记本受到攻击破损的一刹那,剧烈的疼痛在她脑内爆炸开来,一色一子顿时眼前一白,拿着枪的手猛地颤抖起来。然而很快,她便开出了第二枪,接着,第三枪,第四枪……似乎要将全部的力量都通过手中的枪发射出去。
她的怨恨,哀伤,绝望,痛苦,折磨,从觉醒之初到如今十几年来的挣扎,抵抗,从满怀希望到心如死灰,从努力活着到期待死亡……
这一切,仿佛都化成了无尽的力量,通过手中那加入了自己血肉,加入了他人意志的枪,全部发泄在造成如今她的下场的、罪恶的根源。
一色一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她的大脑好像被谁一分为二,一半是远古时高高在上的血族女王,一半是不夜城里奋力拼杀的人类少女,一半是心如死灰的绝望,一半是蓬勃茁壮的生机,一半是站在世界顶端的冷漠,一半是被人拥抱时的温暖。
她已经疼得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她是谁?
一色一子是谁?
少女的眼神逐渐涣散,然而很快又重新变得犀利如刀,她已经无法思考,内心深处像是从石缝里抽出的芽一般,坚定地生长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毁掉眼前的东西!
毁掉笔记本,毁掉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罪恶!
一色一子的身周逐渐旋起了气旋,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狂风吹起她暗红色的长发,吹起她的衣裙,站在风暴中心的她仿若一把全世界最犀利的刀,手中黑枪力量一级又一级地增强,原本已经几乎要控制她的笔记本再一次被她打得纸页纷飞破裂。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角逐,你追我赶,最终,齐头并进!
“枢!”一色一子大声地喊道,“动手!!”
玖兰枢沉默地站在一边,深邃的眼睛里全是眼前人的身影。
“动手!!”一色一子一口血吐了出来。
枢眼眸一黯,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只听噗嗤一声钝响,一色一子周身的气旋蓦然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生生破开了她胸前的血肉,进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枪声停止,笔记本啪地掉在了地上。
玖兰枢轻轻拥住了一色一子。
“我爱你。”他轻声道。
这是他爱了万年之久的人。
从没有她宁愿自己去死,到如今亲手送她离开……玖兰枢忽然发现,原来,剜心刮骨也不过如此了。
哗啦——
他抽出手,鲜血淋淋的手心赫然是一颗心脏。
一色一子对他露出了笑,抬手抚上他的脸。
枢低头吻上她的唇,看都没看地,将手中的东西扔进了熔炉。
刹那间,火焰冲天而起,地上的笔记本血光万丈,二者轰然相撞,整个地面剧烈动荡起来。
下一秒,刺眼的红光以笔记本为中心爆炸般扩散开来,将玖兰枢和一色一子全部包裹在了其中。
待红光渐渐散去,玖兰枢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久久没有移动。
有人闯进了高塔来到熔炉前,望着玖兰枢手中那垂落在地的黑色纱裙,明白,一切已经结束了。
从此,血族再也没有一色女王。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
关于笔记本的故事,关于吸血鬼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我们的色子,终于解脱了。
色子的心脏变为了新的源金属,黑枪则在玖兰枢手里。
接下来,枢只需要将新的源金属融进黑枪中,就可以彻底毁掉笔记本了。
只是,这些都不再是色子操心的事情了,因为她终于从这一切铸成的牢笼里解脱,从此再也没有笔记本,再也没有玖兰枢,再也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