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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苒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等找到木潸和小煜,才是真正的团聚。”
一群人走了许久;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一双适合远足的鞋子都没有;但是没有人有所怨言,他们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循着赵钰给出的方向往前走。
木苒频频回头;眉间的忧虑越见明显。
张潇樯走上前,对木苒说道:“你必须让他们休息,他们的状态看上去比我还差。”
木苒点点头,她与赵钰商量了一下,选了条分叉的溪流,让所有人停下来休息片刻。
赵钰安顿下众人,对木苒说道:“你留下照顾他们,我和罗左去附近找点吃的,我们就在附近,遇到任何情况,你只要大声尖叫,我一定能听见。”
木苒笑道:“去吧,小心点。”
赵钰笑了笑,淌过小溪,和罗左往对岸的树林里走去。
木苒蹲在溪边掬水洗脸,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便知道来的人一定是福壤。
福壤在溪边的一块平石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木苒,声音低哑问道:“小姐,你的脚伤好多了吗?”
木苒抹掉脸上的水珠,双手后撑着坐了下来,笑道:“好得差不多了,你呢?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福壤摇摇头,他的双臂放在膝盖上,十指交缠着转动一株草茎。
木苒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道:“怎么了?”
福壤看向被阳光照耀出粼粼波光的溪面,浓眉下的双目微微眯起,“……我不知道……”
木苒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
福壤低下头,又抬起头,神色间满是困惑与自责,“……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木苒愈发奇怪地看着他,“你没有对不起我的,阿福,一点也没有。”
福壤紧紧皱眉,“每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小姐救下我的性命,一次又一次,可是当小姐遇到危险时,我却连你的身边都接近不了……我真的是太没用了,这些年来我不停地想着变强变强变强,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木苒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呢?”福壤看向木苒,眼神里酝酿着深沉着哀戚,“我曾经没有家人,是小姐成了我的家人,我曾经没有家,是兆族给了我第二个家,因为得之不易,所以我万分珍惜,可是如今,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家分崩离析,我却无力阻止……”
“阿福,”木苒抬起福壤的头,对他说道:“看看你的身后。”
福壤回头,在他身后,是兆族里最弱势的一群人,他们神情疲惫地坐在草地上,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打闹欢笑。
那是一种苦不堪言的静,死气沉沉。
木苒见福壤回过头来,这才说道:“你身后的每个人都有着和你一样的想法,他们为家园被毁而痛苦,他们为无能为力而自责。我们不能摆脱我们的痛苦,但也绝不该一个人盲目地承担下所有责任,这不是你的错,绝对不是,明白吗?”
福壤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木苒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振作起来吧,曾经最难走的路你也陪我一路走下来了,不是吗?”
福壤看着木苒,喃喃道:“小姐……”
木苒微微笑。
身后有人唤了一声木苒,木苒拍拍福壤的肩膀,站起身走了过去。
木苒替一位脚底受了伤的老人包扎好伤口,又叮嘱了照顾她的妇女几句,这才站起身望向溪边。
明亮的小溪边上,福壤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张潇樯。
木苒笑了笑。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天狗背着肥遗走到木苒脚下,它仰头看着木苒脸上的笑,忽然说道。
木苒低头瞥了它一眼,笑问道:“哪里不一样?”
天狗说道:“更有人情味了。”
肥遗从天狗背上一路爬到天狗脑袋尖上,不满地说道:“木苒小姐一直都很有人情味,只是你有眼无珠看不出来罢了!”它看向木苒,笑道:“木苒小姐,你不要在意,它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天狗翻了个白眼。
木苒笑道:“我并不介意。”
肥遗嘿嘿笑了。
天狗说道:“我没有说错,木苒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看她现在都能这么耐心地劝慰别人照顾别人了。如果非说是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冬雪融化后的初春吧,虽然都带着点料峭的寒意,但是给人的希望则是完全不一样的。”
木苒笑了笑,“很不错的比喻。”
肥遗哼了一声,不忘使劲踩了天狗脑袋两下。
小溪边上,张潇樯坐在福壤身边,上下扫了他两眼,忍不住感慨道:“你的个头真惊人。”
福壤没有回应,他看着远处闪着璀璨光芒的溪面,面无表情。
张潇樯是个资深记者,最擅长的就是和不同的人群打交道,“我忽然发现,这些人里,只有我和你,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类。”
福壤的眼珠子动了动,最终看向张潇樯。
张潇樯笑道:“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福壤疑惑地看着她。
张潇樯却忽然转换话题,笑问道:“你知道我以前的工作是什么吗?资深记者,专栏作家,观察和总结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习惯。”
福壤并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张潇樯瞥了眼身后的兆族人,笑道:“我听那些人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他们说你是木苒小时候从深山里捡回来的孩子,也是木苒最忠诚的朋友,木苒被绑在火刑架上时,你拼死也要救她。”
福壤像是被刺痛了眉心,浓眉皱起,“我没有救到她。”
“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而已。”张潇樯瘪嘴,对这个问题显然没有深入探讨的想法,她笑道:“你爱木苒吗?”
福壤看向张潇樯,一张脸绷得死紧。
张潇樯打了个响指,笑道:“那就没错了。”
福壤对张潇樯既不满又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潇樯笑道:“我只是觉得,虽然同样是人,但是咱们俩就好像两个极端。你这个人,一心一意为木苒而生,爱屋及乌也为兆族而生,他们都说你是个好人,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耐心和爱心,你看,你甚至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
福壤看着她,淡然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值得你去做这件事的那个人。”
张潇樯笑道:“就算遇到,我可能也不会去做。”
福壤看着她,眼神里明明白白问着为什么,“你不是为了钱荟明来的吗?”
张潇樯扑哧笑道:“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你和木苒,你问问赵钰或者罗左,他们俩一定从一开始就把我的谎话当笑话看。”
福壤的石头脸难得松动道:“假的?”
张潇樯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嗯,是假的。”
福壤一下子有些无言以对。
张潇樯看着他,坦白笑道:“我这个人从小就要强好胜,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刚开始知道赵钰和木苒的事时,我完全就是抱着要挖到第一手资料的决心来的,我也知道赵钰防着我,所以才搬出钱荟明的事随性编了个谎言。”
福壤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满,“荟明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张潇樯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才说我和你是两个极端的人,如你所见,我其实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比起男人,女人想要取得事业上的成功,往往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汗水,尤其是记者这个行业,很多时候我不过是刚刚亮出我的性别,人家已经表现出露骨的不信任和不支持,这些年,我能坐到大报社的主编位置,我的手上又哪里是干净的呢?”
福壤看着她,有些木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潇樯捡起一粒石子,噗咚扔进水里,笑道:“我啊,是都市生活里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每天早上起床后喝一杯现磨咖啼?用昂贵的化妆品遮挡我的皱纹和眼袋,穿上修身的漂亮衣服,跨上时髦的包,从一个格子间进入另外一个格子间,下班的时候去喝点酒,偶尔和一两个看得上的男人去酒店,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呵,色欲熏心,七宗罪里我一个不落,可是看看我身边的人,又好像人人如此,天下乌鸦一般黑。”
福壤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确实不是这样,”张潇樯忽然站起身,她拍拍屁肼?没有化妆的眼角果然笑出无法掩盖的皱纹,她俯□,双掌包住福壤坚毅的脸,四目相对,她灿烂笑道:“你很干净,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所以我忍不住想接近你,但是又害怕靠近你,福壤,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
☆、 71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赵钰和罗左带着一兜子的水果野菜回来的时候;张潇樯正在福壤的指点下下水摸鱼;罗左远远看到她被游鱼弄得狼狈不堪的模样,笑着唤她;“别摸鱼了!上来吃东西!”
两个男人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是野生果蔬;罗左正要分配食物;张潇樯在一旁嘀咕了句;“好想吃热食啊……”
罗左骂她;“有吃的就不错了。”
赵钰却笑道:“想吃热的也不是没办法。”
张潇樯立即充满期待地看向赵钰;赵钰笑了笑;说道:“你等一下。”
他放下食物;一个人走到溪边的草地上;木苒走过来;好笑地看着他,“你打算生火做饭吗?生火不是难事,但是没有锅,你怎么做菜?”
赵钰将食指抵在唇前,神秘莫测地笑道:“嘘。”
其他人也都看向他。
赵钰俯□,拔掉地上的野草,露出光秃秃的地面,他将手掌压在地面上,有银色的光芒从他的手掌下闪耀出来。
木苒惊愕道:“你难道打算从地里捞出一口锅?”
她的话音刚落,赵钰果然已经从地里提出一个锅柄,锅柄后头连着的就是一口亮锃锃的锅。
赵钰略一挑眉,憋着笑看向木苒。
草地上的罗左拍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有意思的画面!赵老板!你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赵钰提着锅走上来,笑道:“什么叫做居家旅行必备好男人?”
罗左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就是你了!”
兆族人都是野外丛林生活的好手,小孩们很快就把火烧了起来,赵钰架上锅,把采来的野菜洗洗择择,木苒趁这点时间在周围搜了一圈,又抱回一堆野生菌菇和几种调料的香菜。
赵钰和木苒凑在锅前有商有量地往里加食材,赵钰临时又炼了把铁勺,时不时舀起一点热汤,吹凉了喂给木苒,询问味道。
木苒最终点点头,笑道:“可以了。”
赵钰满意地灭掉火,将锅端到老人和孩子中间,让他们轮流暖暖肠胃。
张潇樯和罗左各自啃着野果蹲在树底下,身旁趴着闭目养神的天狗,罗左笑道:“以前没发现,现在忽然觉得,赵老板和木大姐,果然很合适。”
张潇樯望着那锅热气腾腾的菜汤,垂涎欲滴地用力啃了口野果,怒道:“不是说好煮给我吃的吗?”
罗左鄙夷地瞥她一眼,“你可以用你美好的想象力充分想象。”
张潇樯呸了一声,
天狗懒懒睁开眼,说道:“他们这一家,赵大钰管锅碗瓢盆,赵小煜管生火加热,木潸提供清水顺便善后洗碗,木苒就负责收集食材,啧啧,出门野餐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尽了。”
罗左和张潇樯面面相觑,最后两个人一起笑倒,张潇樯歪着脖子嘿嘿笑,想也没想地问道:“那季芳怎么办?”
话一出口,罗左就愣住了。
天狗已经重新闭上眼,它趴在地上,懒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