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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你跟着曹大人一起去。”乌雅氏不放心,吩咐道。
小安子跳下马车,往前边跑去。
曹寅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一人欠钱不还,债主讨上门来。那欠债的男子无力还债,债主便要他用女儿来抵债。
“大爷。您行行好,再宽限几天,我一定把钱凑集,给您老送过去。”那男子一脸悲苦地说道。
“再宽限几天?哼!本大爷已经宽限了好些日子了!”这债主虽自称为大爷,却十分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发黄的脸孔,单眼皮,塌鼻子,咧着一张大嘴。
旁边的几个小啰啰帮腔说道:“欠钱不还,那就用你的闺女抵债!”“这闺女长得水灵灵的,真漂亮啊。”“若是跟了黄大爷,吃香的喝辣的,不要太有福气哦。”
这个黄大爷一双色眼盯着那女孩看着,笑眯眯地说:“丫头,跟了本大爷,保管你过上好日子。”
那女孩躲在父亲的身后,低着头,不吭声。
“大爷,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了我闺女吧。”男子几乎要给黄大爷跪下了,“我们原本也是好人家,跟着太宗爷打过江山的。要不是为了孩子她娘的病,花光了所有的钱,也断然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大爷,我去给您当长工,为您做牛做马,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呸。大爷我又不是有庄子什么的,要你这个老头当长工做什么?”黄大爷一挥手,说道,“少废话。把人给我带走。”
几个小啰洛一拥而上,拉着那女孩的手便走。
“阿玛。救我……”女孩转过头,朝父亲呼喊着。曹寅这才发现,这女孩脸上是涂了炉灰的,但就算她涂抹得黑呼呼的,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那男子想要救自己的女儿,但自己被几个小啰啰抓住了,动弹不得。眼见女儿就要落在黄大爷的手里,他拼命的挣扎,但还是挣脱不了。
“慢着。”曹寅站了出来,说道,“光天化日的,你们胆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
“哟!这是演戏呢?冒出一个英雄救美的来了。”黄大爷笑道,“什么天子脚下?在这块地儿,大爷我就是天!天子?天子就是我的儿子!”
曹寅见他如此不敬,一个箭步冲上前,挥手就给他一个嘴巴。“大胆!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黄大爷被曹寅打倒在地,摸着被打肿的脸,吐了一口,吐出几颗被打落的牙齿。“小的们,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个小啰啰冲上来,围着曹寅动起手来。曹寅身为御前侍卫,武功固然不弱,但此时人多,他以一抵十,眼看就要落于下风。
康熙携着乌雅氏走下马车,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自幼生长在宫里,被人尊敬,极少出宫。看着眼前这个地头蛇居然如此狂妄,他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乌雅氏陪在他身边这么些日子,还未见康熙发火的样子,她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生气到了极致,于是唤过夕颜,吩咐道:“你去帮曹大人把这些人打发了。”
“那个姓黄的。”康熙冷冷地说道,“去。弄死他。”
夕颜领命,足尖一踮地,一跃而起,在瞬间转移到那个姓黄的身后,脸无表情地举起右手,一掌劈下去。姓黄的倒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脸,满地打滚。夕颜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对准心脏的位置,用力地踩下去。姓黄的挣扎了两下,很快就咽了气。
曹寅原先被一群人围攻,拳法乱了套,但渐渐地稳了下来。一个小啰啰从左边打过来,曹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举起左手打在他的腹部。眼见身后有人偷袭,他飞起一脚,踢倒身后的人,顺势一转身,一掌把右边的小啰啰打翻在地。
“你们的主人已经死了。”夕颜淡淡地说道,“难道你们也想死吗?”
那群小啰啰见主人真的断了气,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曹寅拍了拍手,笑道:“夕颜,想不到你的功夫比我还要好。”
夕颜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康熙一肚子的火,此时已经消散了不少,带了乌雅氏等人先行回宫,留下曹寅处理此事。曹寅问那对父女,得知他们也是满人八旗。
“我们是章佳氏。”那男子携了女儿,欲跪下谢恩,曹寅赶紧扶起了他们。“老夫名叫海宽,这是我的女儿若云。”
若云向曹寅福了一福,曹寅赶紧回礼。
官府派人来看,见是曹寅,点头哈腰的,一幅巴结的模样。曹寅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他们便说道:“果然是这姓黄的错。这人是此地的恶霸,曹大人为民除害,流芳千古啊。”
曹寅知道他们是想要巴结自己,但他不愿与他们多说,于是摸出几块银子,笑道:“天这么冷,你们当差的也挺不容易的。我今天没带什么钱,这些银子,哥儿几个拿去买酒喝吧。”
那些人哪肯要曹寅的钱,推辞了半天,用草席裹了姓黄的尸体去了。
曹寅陪着章佳氏父女俩回家,见这么冷的天,他们家连取暖的钱都没有。
若云给曹寅泡了一杯茶,端上来让他暖手。曹寅见这茶色暗黄,喝了一口又没有什么茶味。他不好意思表露出来,装作好喝的样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大人。”若云进屋洗去了脸上的灰,走出来说道,“这茶是用来给您暖手的。我们家买不起茶,只剩下一些茶渣子,您……”
曹寅见若云白嫩的肌肤,两弯柳叶眉下一双眸子如流水般温柔,不觉得脸一红,笑道:“我喝极了。这茶刚好给我解渴。”说罢又喝了两口。
坐了一会儿,曹寅便起身告辞了。他见章佳氏贫困,悄悄地把银子放在他们的桌上,转身离去了。
正文 第二十六回 元宵夜孝庄摆宴席
离年日近,各宫开始准备过年的事物,打扫宫殿,此时宫里上上下下皆是忙忙碌碌。到了腊月二十九,各事齐备,宫里焕然一新。宫巷两旁一色的大红灯笼,一派热闹的景象。
二十九日午时,康熙御驾保和殿,赐来朝元旦外藩王、贝勒、贝子、公等及内大臣、满汉大学士、上三旗都统、尚书、副都统、侍郎、学士、侍卫等官宴。待宴罢,众人谢恩完毕,康熙才回宫。
乌雅氏早早地在永和宫等着,待康熙驾临永和宫,拉着康熙的手进了同顺斋。
“今儿个怎么了?看你特别高兴的样子。”康熙笑道,“就因为要过年了吗?”
乌雅氏抿嘴笑道:“这年啊,年年都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但今年不同于往年。”
“有何不同?”
“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康熙把乌雅氏拉过来,抱在怀里,说道,“以后呀,我们还有很多年要一起过。过一辈子。”
过一辈子……这一辈子的誓言,曾经纳兰性德也向她许过。乌雅氏依偎在康熙的怀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皇上,我有东西要给您。”乌雅氏轻轻地推开康熙,走到桌子旁,把刚打好的络子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一看,开心极了,满脸都是笑意。“朕这就换上。”他解下一块盘龙玉,想把络子穿上去。但穿了半天都穿不上去。
“我来吧。”乌雅氏从康熙手中把玉和络子都拿了过来,轻轻松松地便穿了上去。
康熙嘿嘿地笑着,说道:“来。给朕戴上吧。”
“不能戴。”乌雅氏把玉放在桌上,“这是给您在大年初一戴的。”
“为什么?”
“过年么。当然要穿新衣服,新鞋子。所以这个新络子,也得是过年戴。”乌雅氏笑道。
“还有这种说法呀。”康熙笑道,“那你的新衣服,新鞋子都准备好了?”
“恩。当然啦。早早的就备好了。”乌雅氏点点头,走到衣橱前,打开橱门让康熙看,“你看,这是新衣服,这是新鞋子。”
康熙侧着头,看着乌雅氏。她虽然口头上说过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但此时却显露出一副兴奋的样子。他看她的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芒,自己也觉得开心。
“皇上。您为什么这样看着臣妾?”乌雅氏发现康熙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笑了,“是不是臣妾太小家子气了?”
“不是。”康熙笑着拍了拍乌雅氏的头,“朕看你高兴,朕也高兴。”
乌雅氏抿嘴一笑,说道:“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到过年我都特别高兴。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人情味儿很浓。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额娘早早的,就去扯了布,给家人做新衣服。做好了,就藏在衣橱里,不然我们看见。年三十的晚上,我熬不了夜,不守岁,就躲在被窝里想,今年额娘会给我做什么样的衣服呀?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激动。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鞭炮声响了起来,热热闹闹的,到天快亮了才平静。眯了一会儿,天亮了,急急忙忙起床,穿着额娘做的新衣服,吃着额娘包的饺子,别提有多开心了。”
康熙听住了,半日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朕真羡慕你。”
乌雅氏知道,康熙八岁丧父,十岁丧母,虽有太皇太后孝庄和皇太后孝惠的疼爱,但宫廷比不得寻常人家,亲情含蓄,人情冷淡。她见康熙的目光黯淡,不由得心生同情。
“皇上。我还有东西要给您看。”她笑着拉起康熙的手,把他带到另一个衣橱旁,“我原本是打算大年初一再给您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您打开瞧瞧。”
“什么好东西?”康熙笑着问道。打开橱门一看,他感到一阵暖意。只见衣橱里放着一件石青色长衫,以及一双鞋子。“是你做的?”康熙问道。
“对啊。”乌雅氏把长衫拿出来,给康熙比试了一下,“恩。正合适。不过您现在不能穿,是给您过年穿的。”
康熙低着头,微微笑着。其实他心里的感情激荡,但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君主的威严和内敛让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他笑道:“紫韵,以后我们俩每年都自己过一个小家子的年吧。”
“恩。”乌雅氏笑着点了点头,她怕康熙心里一直郁结不快,又笑道,“不过这下子您可占便宜了。我每年都得替您做新衣服新鞋子。”
若是平日,康熙一定会用话语反驳,但今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着。乌雅氏知道他这些年来是又辛苦又心苦的,于是便拉着他在炕上坐了,自用言语去安慰他。
正月初一那日,康熙丑时就起床了。盥洗完毕,换上吉服。他头戴黑狐皮上戴缎台朝冠,身穿黄缂丝面白狐膁接青白膁朝袍,外面套着黄面黑狐皮芝麻花朝端罩,束着金镶珠松石四块瓦圆朝带,戴上朝珠,配上穿着新络子的盘龙玉,穿上蓝缎毡耪帮狼皮里皂靴。寅时,天仍旧是黑的,康熙帝率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内大臣、大学士、都统、尚书、侍卫等,往堂子行礼。到了辰时,他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行礼,又到慈仁宫给皇太后行礼。
这一日,康熙忙得不可开交。接受大臣们的行礼,接受外国使臣的庆贺,又是赐宴,又是赐酒,闹了一日,终于在申时全部结束,他又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问安。
正月里,康熙重复着每年都要做的事,虽然繁琐,虽然劳累,但他只要抽空去了永和宫,和乌雅氏待在一起,就觉得任何疲惫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