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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们回过神来,纷纷四下散去,间或听见细声抱怨,说这山隐寺门规不严,不该选择这里挂单授戒,苏浅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
山如屏(9)
“养珠!我们回云景去!”薛琅琊负手立在数步之外,双眸阴冷,面无表情。
“对不起,宝倌……”终于看清,忘掉浚源哥哥,心便死了,心死了,从此不可能再爱,不管她怎样振作精神接受宝倌,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苏浅仰起玉白的小脸,有些失魂落魄:“对不起……”
她看见薛琅琊大步走来,一把扯住自己手臂,他的力气这样大,几乎要将她的骨骼生生捏碎,齿缝里的声音,字字如冰:“跟朕走!”
扯着她便走,不管她跟不跟得上,也不管她被拖倒在地上,撕裂了衫裙,掉落了簪环。
苏浅用力掰他铁钳般的手指:“宝倌,我不爱你,你不能勉强我!”她感到那个男子恍若未闻,只是死死扯着自己,就像扯着一只凌乱破碎的风筝,迎风疾行。
“陛下、陛下……君无戏言!”已经顾不得别的,死死拖住他,语气变得这样奇怪,即像卑下,又像利诱:“您答应过臣妾:但有相求,无所不应!”
薛琅琊猛然转身,一把将她挥开,墨中透蓝的眸子燃起可怕的无明之火,似乎即将焚毁三界:“你要胁朕?凭什么?”
“因为朕喜欢你?因为朕离不开你?”他步步逼近,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广袖一挥,戟指朝向她的面门:“因为朕不能像他一样,与你两相绝决?”
“苏养珠!”他压低的咆哮之声,回荡在苏浅耳边,像怒虎狂狮:“总有一天,我要你一寸一寸爬到脚下,总有一天,我要你跪着哀求,回到我身边!”
狂怒的薛琅琊率众扬长而去,只丢下她一人在山隐寺前。
没有力气恳求或挽留,因为自己确实无可救药,青竹篱边的惊鸿一瞥,瞬间便击碎了苦苦筑起的心防,虽然在那一刻之前,她是真心诚意地想忘记,想和宝倌一起,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每天夜间山门紧闭时,苏浅会到山下村镇里,帮乡民磨浆、舀米,换取饮食,晨光初露,便来到山隐寺前,守望着寺中进出的每个僧人。
山如屏(10)
有时候她也觉得荒谬、不合理,那个男人应该远在萧国洛都,以敌军主将身份,不可能如此轻易潜入南楚国境,何况是剃度的僧人打扮?她常常回想起那个眼神,淡漠平静,却冷如万年不化的玄冰,令她为那个屈从命运的吻感到羞耻!
这一天,还是像往常那样,坐在合欢树下望着山门前进出的僧众,知客僧、沙弥、方丈都有规劝,可是她却置若罔闻,因此那些僧人也只得由她去了。
有种奇怪的被注视的感觉,苏浅转过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年僧人,穿普通的青色短衫,白袜芒鞋,花白的胡须有些蓬乱,双眼却清亮有神,与年龄极为不符。
隔着合欢树枝叶默默相望,彼此都洞悉对方的身份,时光像是凝在了某刻,僧人缓步走来,擦肩而过时向她沉声道:“随老衲来!”
她栖身在寺内藏经阁中,盘桓数月,其间一直帮助玄机法师抄撰、修复那些已被蛀烂的散乱经文,玄机法师只在初见时向她说了那四个字,再无别话。
抄完一卷大佛顶首楞严经,苏浅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法师,那日我看见了浚源哥哥……”
玄机不抬头,长眉低垂,声若洪钟:“放下!”
依言将经文端放在案上,苦涩地问道:“他是否真得授了戒?出了家?”
仍然换来两字:“放下!”
惑然低头,只看见玉石般莹润的掌心,空空如也:“法师,要我放下什么?”
“妄念!”
默然望向窗外,有些朽败的窗棂中,一角炽日晴空,掩映着半树玉簪花,她喃喃低语:“付出半世悲苦,或许可以换来一时喜乐!我若忘记、放下,就真得什么也没有了!”
玄机法师抬头,精光四射的眸子定在她脸上:“明日老衲入世行游,你随我去!”
“是!”有些疑惑,这位高僧居然如此轻易,放弃了点化自己?
换了普通的净人女众装束,与玄机法师离开了东云山,刚一出山,便觉得四下气氛极为紧张,贩夫走卒行色匆匆、神情凝重,在镇中寻到旧日磨浆舀米的小面店,买了些素面饼当作干粮。
山如屏(11)
老板娘脸上有些讪讪的:“青阙城有令,为北伐萧国,四处征兵囤粮,这点掺了荞麦的白面,也还是想尽办法才弄到的!”
惊呆在当地,又要开战了吗?浚源哥哥那日立在枯水桥前,白衣飘飘、俊逸若仙:“今日我不杀他,来日他会杀我!”
他又若无其事地笑道:“王妃不妨猜猜,我和他,谁会先丢了性命!”
回转头望向静立不语的玄机,耳中听见老板娘切切嘱咐:“千万不要向北去,据说陛下亲率十万先遣军正在苦攻随阳,荥川向北、沧江以南,还驻扎着三十万北伐大军,连民居都征用了,就算去了也没个落脚之处!”
她四下望望,又压低声向苏浅抱怨道:“打下纥合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又与萧国、乌图鲁交恶,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可不是折腾咱们老百姓吗?”
心神恍惚地来到镇口,一条官道横贯南北,苏浅立在道旁,怆然望着玄机:“法师,咱们去哪儿?”
玄机颔下长须纷乱,锐利的双眸直直望向北方,沉声道:“去北方看看,你手中所拥有的,到底是半世悲苦,还是一时喜乐!”
再无别话,举步便行。
注:
文中提到和尚落发、点戒疤之后,会四下走动,称为“散戒”。
事实上确实有这个程序,用戒香在头顶点下戒疤之后,据说会有一阵昏昏欲睡,如果这个时候睡着了,会有风邪病毒内侵,损伤大脑。
当然啦,素荣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会不会是是破伤风、感染什么的?求真相帝……
一般寺庙,在给净人授戒之后,会开放所有禁地,让他们随意参观走动,保持头脑清醒,这个过程就被称为散戒。over……
在这里答复书城读者,码字速度一直是素荣的硬伤,最近也有一些客观方面的原因,需要我减缓更新,但是本文保证完本,请大家放心。
另如果有好心的看官大人给点评论啥的,估计俺码起字来就更带劲了……羞愧地飘走
第17卷
烟似树(1)
向北走了数日,官道上开始出现北边的流民,携家带口,仓惶逃来,在纷纷南逃的人流之中,玄机与苏浅这怪异的组合着实引人注目,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僧一俗。
这日官道上来了一辆马车,也是向北行去,大概是诧异于在这个时候,还能见到与自己同一方向的旅人,经过玄机身侧时,马车帘帷中传来轻声吩咐,赶车小厮勒缰止步,一边拭着满额热汗,一边向他道:“老和尚,我家公子问你,要不要同车北去?”
玄机修炼内家功法,这样的脚程对他自然无碍,转头看见苏浅满面风尘,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略一沉吟,稽首道:“如果不妨碍这位居士的话……”
车中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天青色布衣,容貌虽然不很出众,那双清水般的眸子却令人印像深刻。
苏浅双脚早已打满血泡,只是她性子极为执拗,玄机法师不过问,她也不愿意示弱,一上车松弛下来,才觉出整个身体像被锤炼成无数碎片,一时软在座上,动弹不得。
那青衣男子微微垂头,凝视她穿着清简布鞋的双足,清水眸中掠过一丝不忍,半晌才抬头向玄机笑道:“这时节流民南逃,肯定是租不到北下的车马,大师与这位女居士一路辛苦了,不知道两位去北方做什么?”
玄机缓声道:“若求离苦得乐,须先向苦而行!”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缓缓道:“苦么?对于有些人来说,乱世也未尝不是一片乐土!请教两位尊号……”
“老衲玄机!这位是女居士苏浅!”
“在下燕风,北去投军,想籍战乱谋个一官半职!”
玄机抬眼望了望他,未置可否,苏浅定神看过去,这男子身材高挑,却实在太过纤瘦,眉宇间那种从容自在的风骨,倒有几分眼熟。
“你从军?”她不如玄机沉着,掩不住语声中的疑惑:“我看燕公子并非习武之人!”
“燕某自小研习了些粗浅的医术,想去帐下做个军医!”燕风神容温和淡定,清水眸中隐着丝微笑意。
烟似树(2)
沿途几个驿站都已荒废,流民们为了生火煮饭,连栅栏木壁都拆了去,入夜之后,几人只好露营荒野,苏浅的伤脚已经肿起了一大圈,挤在布鞋中火烧火燎。
趁众人熟睡,悄悄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入密林深处,她记得官道侧有一条浅溪,好容易挨到溪边,艰难地脱下鞋,将红肿的双脚浸入水中,溪水沁凉入骨,方才长出一口气。
伏在草间,顾不得蚊虫滋扰,倦极欲睡,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温雅的声音:“不行!”
悉嗦作响,有人分开长草走到身边:“这是地下流泉,寒意砭骨,浸得太久骨骼会沾染上阴湿之症!”
苏浅还未来得及坐起,突然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掌探入水中,执住她的脚踝,轻轻提出水面。
“啊!”猛然将脚缩回,藏在裙下,抱膝怔怔望着燕风。
男子背对月光,青衣染上明净剔透的月色,向她低俯着脸:“你的脚伤再不治,便走不了路啦!”
从怀中取出瓷瓶与细布,蹲在苏浅身前,燕风向她笑道:“苏姑娘难道还拘泥于皮相?何况医家眼里,只有生老病死,没有男女雄雌!”
他再次握住脚踝时,苏浅便没有挣扎,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这男子在慢条斯理地敷药、包扎,动作轻柔、从容不迫,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加强烈。
“我心中有恨,不得安宁……”他的声音极淡,说出却是令人心惊的话语:“已经有好多年了,夜夜无法入睡!”
苏浅没料到他会向自己倾诉,略一沉默便低声道:“我不是修行之人,点化不了你!”
她感觉燕风挨着自己坐下:“我知道,你的眼睛告诉我,就算向苦而行,你也未得解脱!”
他身上不知佩着什么,散发出松烟的味道,驱走了蚊蚁,两人并肩而坐,不再说话,只是聆听着溪声蝉鸣。
心境渐渐变得静谧,苏浅轻声诵起《金刚经》:“如是我闻……”
“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肩头一沉,燕风就这样倚着她陷入沉睡,略侧头,看见月光下男子的苍白脸庞,带着数分凄哀之色,竟然不忍心唤醒他,困倦已极,不知什么时候也沉沉睡去。
烟似树(3)
醒来时已在马车上,抬眼看见对面燕风,神容静澹地瞧着窗外。
“你醒了?”见她直起身体,燕风向她微微一笑:“昨夜是我数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苏浅有些难堪,下意识地望向玄机,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僧人只是向她略瞧一眼,声色未动。
到了荥川城下,燕风与随从下了马车叩关,玄机却起身向苏浅道:“走吧!”
愕然望着僧人:“可是……”
“这位燕施主并非炽诚之人,心怀凶戾,不是一个好旅伴!”
只得跟着玄机下了马车,眼望这僧人在前方大袖飘拂,疾步如飞,苏浅心中暗自思忖,燕风曾对自己坦白过“心中有恨”,说他心怀凶戾大概不假,并非炽诚之人,却是法师看走眼了!所谓通明万事、禅武双修,原来也不过如此!
走了不过一柱香时分,听见身后传来辚辚车马声,燕风坐在车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