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着是个伶俐的,也有些品格,婉儿常赞她。既然八字相合,便就这么定了罢。我明日便修书给何思白,请他保媒。他是远儿的授业恩师,文渊阁大学士,皇上封的资治少尹,这样的体面也可对得起张家。”顿了顿又道:“远儿的调职令八月底就下来,等他回了家便开始议亲。”吴夫人听了自然满意。
转眼到了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便是秋闱,各路士子均入贡院科考。考后过八天便贴出桂榜,梅书达与杨晟之中了亚元,柯瑞则名落孙山,吴夫人娘家哥哥之子吴其芳高中解元。喜讯传来,梅家上下俱各欢喜,笑谈不绝。一时之间前来祝贺之人络绎不绝。
放榜次日便是鹿鸣宴,梅海泉为当地巡抚,需亲自主持。一早起来,吴夫人便亲手服侍梅海泉梳洗穿衣,一面给他系领口的盘扣一边道:“老爷,今日鹿鸣宴上必然是人才济济,若是有尚未娶亲的青年才俊,便给婉儿留意着罢。”
梅海泉失笑道:“你这些时日不是正在忙大儿子的亲事么?怎又惦记起婉儿来?她才刚过了几天清净日子,怕这会子也没心思,再说把她在身边多留几年也未尝不好。”
吴夫人连忙道:“这怎么能不急呢?前些天我听见她跟紫萱说这辈子再不愿嫁人了,只服侍咱们俩都去了,她就寻个尼姑庵做姑子去。莲英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说出来的话必然早已在心里转了千八百遍,一旦认定了,便是八头牛都拽不回。那番话说得有眉有眼,可不是什么玩笑话,听得我心惊肉跳的。”
梅海泉正整着官衣,听此话手中一顿,眉头立时拧了起来。吴夫人知自己已经丈夫说动了,又缓缓道:“眼下婉儿年纪也不小了,她如今占的这个身子下个月就要满十五岁,正是说人家的好年龄,这回咱们需好好查对方家世人品,找个妥帖的姑爷回来。哪怕说了亲事先不嫁,也别白白错过了青年才俊。”
梅海泉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吴夫人给梅海泉围上腰带,轻咳一声道:“我瞧着我那外甥就不错,学识样貌都是顶顶出挑的。今年十八岁,跟婉儿的年龄也相当,这回乡试中了头名解元,日后自有一番前程。我哥哥外放做官,今年才刚携家眷回来,老爷怕是还未细瞧过我那外甥,这回多留意留意他罢。”
梅海泉笑道:“原来你早已看好了人了。岳父大人是国子监祭酒,他孙子乡试夺魁也不足为奇。”
吴夫人嗔道:“说得轻巧,你也是科考过的人,应知道里头的难处,达哥儿不过才考了第五。”又忽而想起什么,道:“这次杨家的老三也考试了,竟考了个第三,比达哥儿还强,真真儿想不到,杨家竟也能出来成才成器的。”
海泉哼一声道:“不过个乡试罢了,怎就看出比达儿强了?待殿试考了第三,中了探花,你再说适才那番话也不迟。”
吴夫人抿嘴笑道:“是是,还是你的儿子强,等到了殿试,一准儿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
梅海泉知妻子打趣自己,此时官服具已穿好,便笑道:“状元又如何了?他日后能赶上他老子才是他的造化。”说着从房中走了出去。
且说梅海泉先至巡抚衙门处理政务,快到午时方坐轿至酒楼聚英馆中,酒楼知今日巡抚大人与诸官员宴请诸举子,早已对外悬挂“暂不迎客”的招牌。此时堂中大门俱已大开,正中供奉孔子之像,焚着斗香,下设四张大桌,陈献茶汤果子糕饼等物。最上一方坐着地方官员,主考官、副考官、内外帘官均已入席,留出当中主位。亲随高声念道:“巡抚大人到!”众人纷纷起身鼓掌迎接。梅海泉微微含笑入座,举酒杯先说了一席场面话,而后命人将鹿肉端上,有乐伎弹奏丝竹管弦,众人齐歌《鹿鸣》之诗。
都道科考“赚得英雄尽白头”,举人之中不乏鹤发者,梅海泉粗一扫,见二十出头的青年不过五六人而已,再细一瞧,见梅书达正与身旁一年轻公子窃窃私语,那公子正是吴其芳。梅海泉想起吴夫人的话,不由留心打量一番,只见吴其芳生得极其俊美,眉目疏朗,丰采高雅,身穿藕荷色缠枝莲花六团直裰,同色腰带和纶巾,顾盼神飞,语言常笑,因高中解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故而容光焕发,更添了三分神采。梅海泉亦在心中赞道:“好一个才貌仙郎!”正此时,旁边有官员凑趣道:“梅大人,今日才子们济济一堂,若不吟诗作词反倒显不出风雅了,卑职提议,由大人出题限韵,让各位才子赋诗一首如何?”
众人均知此时是在巡抚大人面前争锋露脸的良机,若是借此机会得了座上大人们的青眼,直接授予官职,那便是极大的好事了。故而人人摩拳擦掌,叫好应和。梅海泉道:“诗词书画虽雅,却不是经世治用的正途,我看不如先让解元和亚元们将考试做的文章誊写出来,大家评一评,也能长长情思。”说完便命人取笔墨纸砚。
一时间众人写得了,呈上来给梅海泉看。梅海泉先看了吴其芳的,只见笔走龙蛇,字体极有骨风,洋洋洒洒,文采飞扬,立意新妙,在八股文中实属不易,梅海泉微微点头,暗道:“看来是有真才实学了,这样的笔力,春闱可稳入前三甲。年纪轻轻便初露峥嵘,若是有人大力栽培提点,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对吴其芳更添了三分好感,又去看梅书达的,见做得中规中矩,知道平日里的功夫没少下,忽一错眼,看见杨晟之的名字,便将他的文章挑出来看,只见字体圆融厚重,文章不见精词妙句,但立意深远,分析缜密严谨,极有大家风范。梅海泉连连纳罕,抬头望去,只见杨晟之坐旁边一席,留心打量,见他肤色微黑,身躯凛凛,容貌甚伟,与杨昊之风流倜傥截然不同,初看并不乍眼,但细一端详,只觉此人气度稳如泰山,极有压阵之势。梅海泉暗道:“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有这样老练持重的气度,真真儿是难得了。”但转念想起杨昊之,心中对杨晟之的好感不由减了三分,将他的文章随手放置一旁,对吴其芳笑道:“不愧是解元,果然做得一手好文章!”吴其芳满面含笑,忙起身拱手谢了。
众人饮宴完毕,梅海泉一时动了雅兴,道:“聚英馆后头有一处灵台山,如今山脚底下的桂花都开了,不如一同去赏玩一回。”众人听闻无有不应,众星捧月般簇着梅海泉出了聚英馆。待到灵台山下,果见一林子的桂花尽数开放,香气袭人,景致幽静,众人赞不绝口。
梅海泉回头笑道:“每年本官都要携家眷到此处赏桂花游玩,尤其中秋月明之夜,在桂树下把盏,也是极有古风的雅事。”又指着旁边一处顽石道:“总想在上头为这林子题字,诸位说说该题什么字好?”
此言一出,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都想在巡抚大人面前争脸,故而均搜肠刮肚的卖弄,有说:“宋之问有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此处应题‘天香林’才是。”有说:“唐代张九龄曾作诗曰‘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题‘桂皎’方佳。”有说题‘小蟾宫’的,又有说题‘月下仙’的,种种名色不一。梅海泉听了捻须微笑不语。
忽听有一极清亮的嗓音道:“宋代女诗人朱淑真有《木犀》一诗,借花喻人。诗云‘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支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此诗虽为女子所作,但首联‘弹压西风压众芳’竟有不输于黄巢咏菊‘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霸气。桂花也本应如此,否则也便不会有‘蟾宫折桂’典故了。”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言谈轩然,梅海泉定睛一望,见说话的人是吴其芳,便笑道:“那依你看此处该题什么字?”
吴其芳道:“不如题‘弹风擅芳’,应第一句古意,也尽得桂树之姿。”
梅海泉道:“还是取了巧,容易了些。再做一首诗来。”
吴其芳满腹书香,早有意在姨丈崭露头角,梅海泉这一句话正撞在他心坎上,低头一想,早已吟成四句,念道:“长沟流月桂影斜,静夜添香入万家。众花不堪西风凛,独然一支展芳华。”
梅海泉听罢微微点头,众人见梅海泉面带笑容,忙跟纷纷应和,轰然叫好。又有人忙不迭凑上前吟诵自己适才做出的诗作,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众人忙在梅海泉面前卖弄,将杨晟之挤到了外头。杨晟之本不擅诗词歌赋,再加之清楚自己大哥所做的龌龊之事,心知梅海泉不会看重自己,便一个人慢慢在后头走,抱着闲情逸致看起景色来。如今他中了举,在家中已是扬眉吐气,待自立门户出去,便是应了心愿。但想到婉玉如今入了梅家,与自己只怕是无缘了,心里又一阵烦恼沉痛。
走着走着,前方忽见一座寺庙,众人跟在梅海泉身后纷纷涌了进去。杨晟之生性不爱凑热闹,只站在院中等候。一扭头便瞧见有个丫鬟从月亮门边上闪过,依稀看着像是怡人,不由心中一动,跟着走了上去,进了后院,只见廊下站着个眉目如画的绿衣女郎正逗弄一只猫咪,细一瞧正是婉玉无疑了!
杨晟之大喜,强按着心头激动走上前,唤了一声道:“婉妹妹。”
婉玉冷不防被人一唤不由吃了一吓,扭头一看是杨晟之又是一惊,恐被母亲看见,忙一拽他袖子,带他到了房后无人处,方才问道:“你怎到这儿来了?”见杨晟之面上神色不同以往,因笑道:“还未恭贺晟哥哥高中呢!”
杨晟之笑道:“还是托妹妹的福,临走时送我几部稿子,看了受益颇多。”又抬腿露出鞋道:“科考那几日均是穿着妹妹的鞋考试的,果然有了好彩头,妹妹真好似我的福将了。”
婉玉笑道:“这话说的,好像你高中倒是我的功劳了。”说完见杨晟之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面上不由一红,低了头道:“我该赶紧回去了,待会子丫鬟要过来找了。”说着便要往前走,冷不防杨晟之一把拽了她的胳膊,道:“妹妹,有一番话……我知道本不该讲的,也不应妄想,但在心里憋久了却又不得不跟你说……”
婉玉心里登时怦怦跳了起来,也不敢抬头,只听杨晟之道:“原先咱们相处的时日少,我也觉不出妹妹的好处,但这些时日不知怎么的,就渐渐把妹妹放在心上了……原先我想着自己也是个庶子出身的,日后博取功名便分出家另过,到时候去柳家提亲,与妹妹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妹妹欢喜什么,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就任凭妹妹拿去。但谁知道后来妹妹竟到了梅家,我便知道是我妄想了。”
婉玉略一抬头,只见杨晟之正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炙热,好似要将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不由更是羞窘,定了定神道:“晟哥哥,你不过,你不过是未遇见更可心的女子罢了。眼下不过看的是个皮囊……若是我跟你大嫂一般是个瘸子,你便不会这么稀罕了。”
杨晟之略一皱眉道:“我岂是光看中女子相貌的……我大嫂虽是个瘸子,但极能干,极贤良,凡事料理得妥妥帖帖,可惜她腿残,若非如此,又怎会嫁了我大哥?”说完顿了顿道:“若是……若是妹妹也并非无心,便应我一声,我定然想尽办法也要试上一试。明年开春就是会试,我若进了三甲,不知梅大人是否能对我另眼相看了?”
婉玉更是大羞,甩开杨晟之的手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晟哥哥快莫要再提这样的话了!”说完提着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