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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人玄学奥妙了。 如此一来,此刻分心旁骛的他,又怎能察觉自己正在成为他人暗中注视的目标?
‘熟人 ?'…'’酒楼上的女皇阿路斯公主玛丽雅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雷瑾。 老石头在街上的一番话,一字不漏。 她也全部听到了,但她不明白雷瑾为什么会去注意这么一个塞外商业协会地当家人。 虽然那个壮汉身手不弱,但区区一个外门高手,又岂在她和雷瑾这种层次的人物眼中?
雷瑾呵呵一笑,也不回答。
这几年与玛丽雅地切磋暗斗未有穷期,修为日益精纯浑厚,彼此对对方都比较熟悉了,谁也别想完全蒙蔽对方。 两人平日地关系也极为怪异。 即象死敌,又象师友,还象情侣或者夫妻,然而实际上,雷瑾讫今未止也仅仅止步于手眼唇舌的温存,花径未曾缘客扫,蓬门不曾为君开,玛丽雅地妖宗‘地母真诀’和内媚心法奥秘无穷。 又岂是容易降伏的?对他们这种人物,凡俗红尘的情欲因果,完全无法左右或者羁绊他们的心意,杀伐决断皆出于一己之利害,舍大道之外再无他物可以萦心,骨子里最是无情不过地人——当然。 即使时时表现出多情的一面,亦不代表凡俗的情欲因果便能羁绊他们的心意。 只要不涉及自己的根本利害,又何妨多情一些呢?除了自我的存在实现,其他一切都是从属的、次要的。 多情与无情,存乎一心,亦只一转念而已。
巡视塞北马政地途中,暂时停留于河套府城,几个人微服出游,不想却在酒楼之上打尖歇息之际,遥遥望见有过一面之缘的前太行贼头青牛寨主老石头入城。
雷瑾回想起当初接见老石头的情景。 抚今追昔。 亦有些感慨。 以那老石头的天赋资质,当初便已将外门绝技练到顶了。 很难再进一步,能保持向来的水准就不错了,但几年不见,老石头居然硬生生将一身外门功夫磨练至炉火纯青的极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了天赋地限制。 这不能不说,塞外风霜磨人,以雷瑾的修为和眼力,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那一位,是我幕府的部属,如今漠北冬猎城的名流。 曾经有一面之缘,原以为他的外门功夫今后再难有寸进。 想不到几年不见,竟是又有突破了。 ”雷瑾随口对玛丽雅解释两句,回头吩咐一位随行的内记室女官道:“到冬猎城的时候,召老石头来见我。 再查查老石头这几年的差事办得如何。 如果其人没有什么问题,他既是练过少林金刚杖,可以特许他进修‘月舞苍穹’诸部中与少林心法相通的‘金刚禅定’和‘密宗瑜珈’。 习武不修性与命,到老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留不住。 他地人既是有可取之处,本侯倒也无妨做个锦上添花之人。 ”
雷瑾一念之间,老石头将来地人生路向已经被悄然改变了。
酒足饭饱,一干人等便在玛丽雅的提议下直奔河套府地粮市,虽然说是说微服出游,随兴所至,并无特定的目的地,但毕竟此次出塞主旨是巡视北边马政,当然也要旁及塞北政治民情的方方面面,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所以到粮市察访一番民情商情,也并无不可。
而玛丽雅之所以这么关注粮市,亦是因为西北幕府与女皇阿罗斯的最大交易便是以西北的粮食、茶砖、兵器、丝绸、瓷器、日用品具等,交换阿罗斯的顿河良马以及其他军用良马、畜牛、黄金、生铁、羊毛、驼毛等,其中最大宗的交易之一便是西北粮食。 以女皇阿罗斯掌权这几年的内忧外患,面临饥荒遍地,战火连绵的情形,想方设法解决其国内粮食供给是第一位的考量。 既是“妖宗”有数高手,又是女皇阿罗斯帝国皇室成员的玛丽雅当然需要为此殚精竭虑——西北粮食产量,虽然在逐年提升,但西北方面也在对西域用兵,俸禄廪给、备战备荒等等。 在在需要粮食,西北能够拿来与女皇阿罗斯以及蒙古鞑靼诸部互市交易的粮食也是相当有限地。 而且,雷瑾也绝不可能让阿罗斯轻轻松松就足额足量的得到他们想要的粮食,只有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才会让人觉得珍贵,才会承情。 粮食是雷瑾手中制约阿罗斯的一个好筹码,不把粮食筹码的威力用足用尽。 换取足够多的好处,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谁让阿罗斯现在闹饥荒呢?同样地,为了与雷瑾交涉时不落下风,玛丽雅以及她的扈从随员也是相当留心收集西北地粮食行情,关注粮价的变动涨落。 所以,即便是微服出游,她也会提出前往粮市察访,这其间种种微妙。 既关涉两国的国运气数,亦是两人较量比斗的无形延续。
雷瑾一行在粮市察访了半日,其中琐碎也不消细说,各有所获,双方满载而归之际,日已抵暮,华灯初上。
玛丽雅其间显得相当满意,包括河套地区的粮价在内。 西北{}地方的{〃炫〃}粮价在长史{〃书〃}府掌控之下{〃网〃}波动不大,涨跌尚在女皇阿罗斯可以承受的范围,否则以女皇阿罗斯现在面临地窘境,外有颇兰、瑞丁军队虎视眈眈,侵攻不休,内有饥荒暴乱。 百业凋蔽,如果再失去西北粮食的有力支持,妖宗掌握的政权原本就已不甚稳固,若有个闪失,百余年的苦心经营就会前功尽弃,这是妖宗所不能容忍的。
“西北的〈粮食平准策〉,看起来很有成效,河套粮价一直比较平稳,涨跌不大。 ”玛丽雅一回到府城外的临时营地,便迫不及待与雷瑾交换看法。 她的人本就妩媚动人。 这刻巧笑倩兮。 媚目流波,更有勾魂荡魄地异样魅力。
雷瑾却是不为所动。 冷静地说道:“目前还不能这么说,〈粮食平准策〉的成效利弊不是短短几年就可看出来的,总得过十年二十年,回过头来看看,才能真正看出它的价值所在,作用又有多大。 况且红花尚须绿叶扶,〈粮食平准策〉独木难以成林,没有别的律例法令配合,也很难出什么成效的。 ”
他们俩所谈论地〈粮食平准策〉是上年一个不仕儒生夏伯阳的上书,此人虽然不求闻达,却向西北幕府献策万言,其中一条便是倡议官府设‘粮食市易平准局’,颁‘市易法’,订‘平准律’,准备‘粮食市易平准金’,以官钱收购米粮维持粮价,以利于劝农促耕。
‘粮食市易平准金’主要用于粮食市价低于官府公告当期粮食收购价格时,按官府公告收购价格收购粮食;而当粮食市价高于官府公告收购价格时则参照市价酌情收购粮食;也用于办理粮食生产放贷,收成时再按市价折算收回粮食;也可买入境外粮食;从境外采办增产粮米必需之物资等等。
而‘粮食市易平准局’动用平准金所购进的粮食,一是在粮价高涨时出售,维持市面粮价平稳;二是调拨给军队、公衙、学校等作为口粮,避免军队、公衙大量买粮导致市面粮价涨跌;三是备用周转;四是超过需要之存粮,经核准后可外销或供其他用途等等。
夏伯阳上书中,具体的还有数百条款,涉及计画、预估算、送审核定、资金、费用、奖励金、承办方(官办或民办公粮仓库、商号、钱庄、货栈等)、收购、仓储、保管、加工、搬运、配拨、损耗等各个方面的繁琐细务。
夏伯阳除了〈粮食平准策〉,还有其他上书策论,比如吁请完善已有的《尚义仓章程》,规定地主向尚义仓捐输粮食的,可以折抵相当的田赋税课,并同时在《税赋课征法》中增加相应条款;修订原有的《平准仓章程 》,平准仓前立碑勒名,书明某人捐资若干、某人输粟若干。 凡捐二百金以上的给予‘冠带’,贱价平粜过千百石地建坊给匾,予以旌表,并免捐资输粟地一家各色差徭冗役等。
总的来说,夏伯阳地上书献策并不新鲜。 平准之策,桑弘羊在前汉武帝时代就已施行,后世屡有沿用;王安石变法中的‘市易法’‘青苗法’其实便是平准策的变化;而尚义仓、平准仓亦是本朝景泰年间‘本兵’(兵部尚书)于忠肃谦公之遗法,一直都有沿用。
但夏伯阳地上书献策贵在详尽严密。 种种细节考虑周全,方方面面的困难都有考虑且有解决之道,不管他献计献策是否完全切合实际,单只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和做到的。
而对于近年用兵于西域的西北幕府来说,粮食问题已经是重中之重的军国大事,夏伯阳的上书恰如久旱逢甘霖,很快就被西北幕府采用。 长史府仅仅对其献策稍作改动,即予分步颁行。
同时。 为了劝农促耕,长史府还结合西北幕府控制区的实际,又将原有地《田地减租则例》、《城乡限息则例》等律例法令重新修订,以便配合‘劝农桑、兴水利、旺六畜、多积粮’国政大策的施行。
譬如以《田地减租条例》而论。 西北历年以来大力推行田地‘定额租’,已经卓有成效。 西北农庄目前虽然大量使用奴隶劳作,但佃户还是很有不少,而且其中相当部就分是刚刚脱离奴籍地新佃户。 他们没有做工的手艺、没有营商的经验,也没有应募投军的强健体魄,只会力农耕作、侍弄庄稼牲畜,且因为种种原因也未往西域边陲移民的脱籍佃农。 地主与这些佃户之间签订的佃契,每一租期的期限一般都在十年以上,这对于西北目前许多刚刚脱离奴籍地佃户来说,定额租当然比分成租要好,他们可以做较为长期的打算。 虽然如此。 为了鼓励增产粮食,西北幕府仍然制定《田地减租条例》,提倡和鼓励地主给佃户减免租子,规定地主减租可以相应折抵若干田赋、徭役,或者折算成粮食实物公债、土地债券,甚至官办产业股份等等(西北自‘戍边债券’发行以来。 筹集了大量金银用作西北发钞的钞本准备,效果相当不错,因此其他各种债券也在几年间相继出现,比如为取信于民,完全以粮食实物结算的粮食实物公债、土地债券等等即是)
再譬如以《城乡限息条例》而言。 由于元亨利贞大银庄、百鑫大当铺等大钱庄、大银号一直坚持以较低息口对外放贷,这等于是对那些本钱较小的高利贷商人施行残酷的‘以本伤人’之法。 西北城乡许多高利贷商人的放贷息口,因而被死死压在较低水平。 本钱小且分散的高利贷商人长此以往,大有渐渐经营不下去之势,多一半只能在穷乡僻壤苟延残喘,或者转卖铺面关门歇业。 再或者被大钱庄、大当铺兼并。 如此一来。 西北方面干脆顺势颁布法令限制放贷息口,明令限制高利贷商人地放贷。
而与粮食有关的《宗教赈济捐助章程》、《赈灾章程》、《互助赈济条例》也相继做了修订。 将佛、道、密宗、清真、弥勒、大光明寺等宗派涉及赈济捐助部分加以规制管辖,对地方官吏商贾和士绅儒生参与赈灾也做了详细规定。
总而言之,西北幕府的治民理政,日益呈现出精细周密、深纳繁复的趋势。 即便以雷瑾的秘谍眼线众多又总揽全局大势,玛丽雅亦是别有怀抱事事留心,却也再不可能全知全晓,经常需要互相交流探讨,才能最大可能地免却遗漏错失之憾。
两人讨论粮市见闻、粮政利弊之时,忽然间便又说到夏伯阳献策之事,这人虽然上书献策并为雷瑾所采纳施行,但再三不愿应征出仕,雷瑾后来亦只得批示下属官僚予以体谅,不再征召他出仕,仅赐予夏伯阳一秩民爵,并特准比照州县堂官之例,每期发送一份官方邸报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