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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川行营围困楚雄府城的两厢兵马,则久顿坚城之下,将士疲沮,尚未确知是否已有明确的攻城方案;至于东川行营进至车里军民府的一厢兵马也尚不太清楚其当下情形,其最新的军报也是三十天以前发寄;
驻临安府的甲申步兵军团今日刚有急报送到,称甲申军团擅长山林战斗,守城固非所长,故已秘密弃临安城而走,但并未清楚说明去向,这还有待其后续的军报报上其行踪;
汉中三个军团在向云南府城靠拢途中,遭到袭击,伤亡不小,其前锋在此急报寄出时,大致距离云南府城约五至七日程,也就是约莫三五日内,汉中军团的前锋部队将有数千人抵达云南府城;
除此之外,曲靖府尚未发现敌方动静,最新军报是十天前发寄的绝密非紧急公函,军中阴文书写,分成四段分开发寄,合成全文即是曲靖府城的城防守御部署。
我方形势大致如此,而门沧海方面我们除了知道他出走云南府城后,逃往楚雄府以西的永昌军民府治保山盘踞之外,对他的动向所知不多。完毕。”
“形势已经很明朗,诸位!”雷瑾那给人以压迫感的目光从各位将领高参的脸上一一扫过,开腔说道,“云南战局已呈于我不利之态势,败局渐显,这都是我方轻忽于庙算的缘故,庙算少者得胜少也,果然!
南征若败,皆肇因于本侯懈怠轻忽之过,则南征失败之罪,自该由本侯承当一切责任,与一切南征将士无涉。
诸位,如何应对当下危败之局才是正事,切莫为其他不相干的事儿分心旁骛啊!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们现在不是还没有败么?诸位得多想想补救之道。
再者说,就算是吃败仗,也不能窝窝囊囊象绵羊,我们平虏军可以输人,绝不输志。有种没种,都给我战场上见!”
雷瑾在接到云南战报之后,就彻底的把这事想了个透。一般而言,战败了总得有人顶罪,该找谁顶罪,不找谁顶罪,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不管怎么着,就是得有人为这事负责,现在虽然只是初露端倪,但雷瑾知道除非在云南出现奇迹,云南的败局还真的很难扳回来。什么扭转局势,什么挽狂澜于既倒,这些传说中与奇迹沾边的玩意儿平时还是少说些罢。征战除了靠一点运气,多半还是看实力,至少自己现在掌握的实力根本无法克服上万里的山川水程,所以雷瑾不会寄望于那些虚幻的奇迹。
败局已然注定,那就总得有人为败局负责,而雷瑾想来想去,这事也就他自己一手揽了所有的罪责在身,才是最为恰当的决定。
否则,西北幕府内部出现裂痕,甚至出现内讧,都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么大的战败责任,丧师靡饷,丢城弃地,不是谁想扛就扛得起来的。
真要往下追究战败责任,必是人人自危,这势必造成离心离德的情形,尤其身为上位者的雷瑾,不用想也知道是没人敢去追究他的责任。因此一来,这上下之间不能同心,何事可成?
欲成大事,这战败的主要罪责就该自己背起来,诿过于幕僚臣属,实非明智人也。
因此,雷瑾一上来,先定了调子,把导致出现败局的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表明了不会因此事追究其他任何人罪责的态度,以安众心,避免激发和导致内部冲突。
“呃,”狄黑褐黄色的眸子中黄光流转,如同火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侯爷用心良苦,臣僚等自然深有体认。
不过,就事论事,虽然庙算轻忽,是为一大败因,但这也并非侯爷一人如此,譬如下官不才,当时不也抱着天大的侥幸,乐见南征凯旋吗?下官也并未尽到臣僚建言之责,若说庙算轻忽是为败因,下官亦愿领该得之罪责。
四川的平定蒙蔽了我们的睿智,得意于胜利之余我们都失去了应有的清醒,轻忽于庙算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犯下的错误,而机缘凑巧,许多事情都赶在了年尾岁末,在南征初战得手之后,我们都没有再全神贯注于云南战局,若说罪责,下官亦不轻也。
侯爷也无须过责于己,当时我们能迅速拿下曲靖府、云南府,黔国公门沧海竟然不战而弃城逃走,都大大出乎事先预料,胜利来得太顺,我们上上下下都有些头脑发热,有些小觑门沧海了,所以我们明明有那么多致命的缺陷,但我们西北幕府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将领谋士,包括下官在内却是视而不见,一叶障目,败自有因啊!
除了庙算轻忽,根本的败因则还有当已经进据了曲靖府、云南府的情况下,未能及时检讨反省成败得失,军府反而不依战前之预想,草率的同意了云南各路将领以分兵就食等理由去接收各府各县,获其仓廪库房之蓄积,此则南征将领不无私心也,而军府之令不无随意也。军府既未制止南征将领鲁莽草率的行事,又未跟进得力举措以切实配合,以致各行其事,焉能不成此败势?
既以那分兵就食而论,云南省粮食富足的府县泰半在滇池沿岸,就食在滇池沿岸即可。汉中三个军团远至广西府、广南府,甲申步兵军团南下临安府,东川行营后厢进至车里军民府都不是非得如此,而围困楚雄府的两厢虽然不能说有大错,但亦不是非得那样做不可,可见事先筹谋不周,决策随意。
因此,初战得手后未能及时检讨得失是除庙算轻忽之外的致败主因,以后应引以为鉴。
话又说回来,当初于四川战事硝烟未灭,云南黔国公判断我方已经筋疲力尽,绝难马上用兵云南,即使用兵云南也无法速胜,仗着云南山高路远谷深,行军为难,故而防备松懈,而我方南征初战以集结的中路大军吸引云南方面主要注意力,而以东路军从贵州水西一路直插曲靖府,因而得以突然出现在白石江北岸,极大的震慑了敌方,继而夺取曲靖。南征初战期间对战机的把握,对进军路线的部署都颇有可圈可点之处,这是不能抹煞的。”
雷瑾点点头,“致败之责,尽在本侯,这不用再说了。
但因何以致成此败局,还是有深究的必要,败也要败得明明白白,不过这是后话,也暂且不提。
今儿集议,一是确定我们的底限,当下我方已经主动放弃了广西府、广南府、临安府,车里军民府暂时也形同鸡肋,那么楚雄府我们要不要放弃?云南府我们要不要放弃?曲靖府又当如何?
二是军府该如何举措?四川、贵州方面如何策应?
今儿就这两条,别的暂缓再议。大家多想想。”
“末将有话说。”郭菩萨道,“楚雄府、云南府绝不可放弃,应该死守待援。否则,我们大军南征图个啥?”
马锦不阴不阳的说道:“不对吧,郭将军。确定我方的底限,那就是我们最后拼命也要坚守的那一步,退无可退的那一步,不一定就是要放弃云南府。
你这么着急,该不是只想着你们的东川行营的得失吧?”
“你…—”郭菩萨双目圆瞪,一时气得够戗,却接不上话来,他方才那番话确实有些语病,让马锦这么一说,就算没有那个意思也有那个意思了,而身为平虏军的将领只想着东川行营一家的利害得失,但凡是明白人都清楚这是犯大忌的事,但这种指控却又是分辨不清楚的。
“马锦!”雷瑾一声低喝,眸子中开始蓄积着雷霆般的厉芒,心头火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闹这些无谓的纷争,还真是反了天了!
书房中气氛如冰,这集议才开始就显现出不和谐,这兆头可不好。
一缕细若游丝,却尖锐如刺、冷凝如冰的气机从太师椅后闪电刺来,直取肋下,武者的本能让雷瑾心中一凛,不过基于对尼法胜、尼净渊的信任,雷瑾并没有丝毫戒备,何况这一刺空有杀势,却无杀意,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气机倏发倏收,雷瑾眸子中的雷霆也悄然散去,满腔的火消退下去。
“休得节外生枝。这话本侯不说第二遍。”雷瑾淡淡地撂下句话。
张宸极呵呵一笑,出面打圆场,“大家都是就事论事,难免有点小误会,难免争吵几句,揭过这一节就行了,都握手言和罢。
致于侯爷说定下最后底限,也是让诸南征将领知所行止,有些城如果确实守不住,主将也不必死守,可以临机决断,撤退以待战机;但是有些城,就是守不住也得拼老命,只剩一兵一卒,也得死守,凡妄议撤退者皆杀无赦。
只有定下了这样的底限章程,军府的举措也好,四川、贵州方向的策应也好,才能有的放矢,不至于混乱失宜。
从预想的最坏结果来尽力准备,争取较好的结果。”
这一番话,终于让气氛缓和了下来,面对不利的情势,火气大点也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便是各人轮番说出自己的见解,虽然才十来个人,大部分是军府的高阶臣僚,但一一说毕,也费时甚久,却隐隐的形成了三派意见:
一派便是设定曲靖府为底限,云南府、楚雄府都可以放弃;
一派则认为曲靖府、云南府的府城都必须力保,甚至楚雄府也不应随便放弃围困的成果;
还有一派则认为曲靖府城作为云南省要冲,设为底限,自无不当,云南府城也不是不可以暂时放弃,但不到万分危急之时,还是以力求守住不失为上,而且一旦放弃云南府,云南府城的兵马退往曲靖府之议也不妥,门沧海必然会在云南府与曲靖府之间部署相当兵力,万一真的弃守云南府城,宜退往滇池之中,威胁门沧海的滇池水道为上。
决策之权最终又转到雷瑾手里,书房中所有人都等着雷瑾最后拿主意。
“现在什么时辰了?”雷瑾却问出了一个与眼前集议之事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未正一刻了。”
“哦,都到末时了?现在看来大家的意见都比较一致啊。”雷瑾此言一出,让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致’可是从何说起哟?明明意见都不同嘛。
“既然大家一致认定曲靖府是云南咽喉要冲,非守不可,本侯自然从善如流予以采纳;
因此,军府的应变举措、四川方面的策应、驿路的畅通、粮秣的保障等等应以曲靖府为第一优先,次则云南府,再次楚雄府;
总之,曲靖府不容有失。至于云南府、楚雄府是守是撤,全由阵前主将临机应变,守或不守由他们自行决断,本侯以及军府皆不从中干涉,听其自决。”
雷瑾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有点面面相觑,这算什么?除力保曲靖城之外,其他的都自己看着办?
蔡伯贯、郭菩萨的眼中都有熊熊火焰燃烧,肚子里憋着的一腔邪火腾腾往上窜,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感情刚才他们俩各自一番慷慨陈情,雷瑾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余下的事情,你们自己扯皮打官司,商量好了,报备上来,本侯眼下就不多事了。本侯今晚要祭灶君,还有得忙,这就先走一步了。”
雷瑾的目光意味深长地从蔡伯贯、郭菩萨、张宸极、曹文诏、曹变蛟、马锦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浑然不顾书房中诸人之间暗流涌动,招呼着随身护卫昂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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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7发布
第四章 露浓花瘦汗湿衣
秦王府城独占长安城内四分之一的地面,府第连绵,宏丽深阔,殿宇楼阁,堂皇华丽,光是书房就不下几十处,以前秦藩国主将这些书房派上了各种不同的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