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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邪真不禁又流了泪,他跪在坟前,一字字地道:“月仙,祢等着吧,我一定会将飞冥子的人头带来给祢。”
他磕了三个头,忽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玉芙蓉惊道:“你要去哪里?”
傅邪真淡淡地笑道:“祢以为我会去找飞冥子吗,我可没那么笨,不到十拿九稳的时候,我绝不会轻易报仇的。”
玉芙蓉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傅大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傅邪真道:“我该去见一见花宫主了,她为我做了很多,而我却一再让她失望。”
玉芙蓉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傅邪真奇道:“祢反对我去吗?”
玉芙蓉道:“我的确不该反对你去见她,我本就是她派来请你的,可是花宫主控制欲极强,你若见到她,只怕就不得不依她的意思去办,那时,你就无法自由了。”
傅邪真微微一笑,道:“花宫主的为人,我早已听说过,不过,既然我是圣教教主,若是连她这一关都无法过,还怎能君临天下。”
玉芙蓉惊喜道:“你真的已决定做圣教教主?”
傅邪真道:“十大门派内斗不息,圣教圣宫势不两立,西域武林又虎视眈眈,江湖正是大乱之秋,傅邪真不才,愿倾尽全力,还江湖一个清平世界。”
玉芙蓉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些话,竟是出自他的口中。
傅邪真笑道:“祢觉得很意外吗?”他的笑容出奇地淡定成熟,远远已超过他的年龄。
玉芙蓉惊叹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思想转变,实在太快了。”
傅邪真道:“难道还要再死一个月仙,我才会大悟吗?
上天既付于我这个重担,我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这本就是我的宿命。“
玉芙蓉心中油然而生仰幕之意,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必将会一改天下大局,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傅邪真回头又望了月仙的坟墓一眼,长叹道:“我们走吧。”
圣宫在西昆仑山,离此有千里之遥,然而傅邪真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又怎是山水险阻所能改变。
前面是一个小镇,傅邪真望着疲倦不堪的玉芙蓉,道:“我们该买两匹马了。”
玉芙蓉笑道:“你总算还知道心痛我。”
傅邪真道:“不过我这个圣教教主却是身无分文,一切只好依仗芙蓉妹子了。”
玉芙蓉嫣然一笑,道:“圣教主有令,小女子焉敢不从。”
她走到一堵墙外,取出炭笔,随意画了几道,傅邪真不解其意,道:“这是什么意思?”
玉芙蓉道:“教主需要坐骑,还需要自己去市集讨价还价吗,我已向附近的教徒们下令,令他们半个时辰之内,将良马送到。”
傅邪真大感惊奇,道:“想不到圣宫的势力竟这么庞大,连这种偏远小镇,也有教徒。”
玉芙蓉道:“圣宫又算什么,圣教的势力才真正庞大呢,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你这个教主的分量的。”
她引着傅邪真来到镇中的一个酒楼前,傅邪真道:“我们离开那道墙后,教徒们又怎能找到我们?”
玉芙蓉笑道:“我在标记上已画得明白,他们自然会来这里找我们的。”
傅邪真叹服不已,原来一个门派中竟有这么多门道,可笑自己这个教主,竟是狗屁不通。
玉芙蓉又道:“圣宫、圣教向来不和,是以暗记也不相同,你身为教主,自然不能不知。”
两人在酒楼中坐定,玉芙蓉细细讲解暗记的使用方法,傅邪真一一记在心中。
不一刻,楼外马蹄声响,两名青衣大汉骑着两匹马如飞而至。
两匹马一红一青,高大神骏,在这种偏远小镇,竟还有这样的良马,实在令人称奇。
傅邪真知道这是送马的人来了,心中暗惊教徒们的办事效率之高。
他站起身来,向那两匹马望去,不由脱口道:“果然是好马。”
两名青衣大汉在楼外下马,将马拴在柱上,对酒楼一揖,转身离去。
傅邪真正想出门道谢,见两人竟已走了,大感奇怪,道:“这是什么道理?”
玉芙蓉呷了一口清茶,悠悠地道:“他们只是最下层的教徒,就算再念一辈子佛,也没资格见教主一面,再说,弄来两匹这种劣马,又怎好意思见人。”
傅邪真道:“这样的好马,祢还不满意吗?”
玉芙蓉道:“这两匹马看起来雄壮,其实却不堪远行,不过这种偏远小镇,能有这样的马已算不错,我没有治他们办事不力之罪,已是格外开恩。”
傅邪真道:“祢的要求,似乎也太高了些。”
玉芙蓉道:“教主的事情,怎能有半点马虎。”
正在这时,一名青衣老者摇摇晃晃走进酒楼,大呼小叫道:“拿酒来,拿酒来。”
瞧他有气力无的样子,似乎若是再不喝上两口,就会立时死了似的。
伙计二话不说,忙不迭地取过一个大大的酒壶,放在老者的面前。
老者慌忙捧起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口气,道:“这下死不掉了。”
玉芙蓉斜眼瞧了老者一眼,微露笑意。
傅邪真见老者畅饮,喉头发痒,他看着手中的清茶,忍不住也叫道:“拿酒来。”
青衣老者回头望了傅邪真一眼,微露喜色道:“小兄弟也好此道?”
傅邪真笑道:“一日无酒不欢。”
青衣老者大喜,道:“既然如此,何不过来痛饮三壶。”
傅邪真道:“那怎好意思?”
青衣老者道:“酒国君子,皆兄弟也,老兄再推三阻四,那可是瞧不起老夫了。”
傅邪真天性豪迈,当即移步老者桌前,提起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
老者大喜,与傅邪真推杯换盏,痛饮起来,眼看那个硕大的酒壶已去了一半,傅邪真仍是耳清目明,丝毫没有醉态。
老者大喜道:“小兄弟好酒量。”
傅邪真道:“哪里,老先生的酒量才真正叫好,晚辈只是仗着年轻体壮,才能勉强支持罢了。”
老者见傅邪真说话入耳,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小兄弟,你看这酒味道如何?”
傅邪真向来饮酒不辨好坏,只需有酒就行,闻言笑道:“说实话,这酒是好是坏,晚辈一概不知,只知拼命灌进肚中罢了。”
老者哈哈大笑道:“原来小兄弟喝酒,却是只知牛饮,不辨滋味。”
傅邪真道:“能天天有酒喝,已算不错,哪里还辨什么滋味。”
老者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若不明白酒中三味,又怎能享受其中乐趣,小兄弟想不想知道酒中至理?”
傅邪真大喜道:“还望指教。”
老者道:“小兄弟怎样称呼?”
傅邪真道:“晚辈姓傅,名邪真,不敢动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笑道:“乡村野老,哪里有什么名字,大家都叫我胡老儿,小兄弟叫我一声胡老哥就是。”
傅邪真知道喜酒之人,大多性子豪爽,自己若是再客套,反而惹他生气,于是笑道:“胡老哥,不知这饮酒之道,究竟有什么玄妙?”
胡老者见傅邪真殷勤动问,又正好触到自己的痒处,心中大喜,道:“这酒楼中的酒只能解渴,哪堪品味,小兄弟若有兴趣,不妨移步至寒舍,老哥那里,倒还有几壶好酒。”
傅邪真大喜,道:“那怎敢当。”
胡老者道:“这是什么话,你我相逢既是有缘,何况同为酒国兄弟,若是再悻悻作态,老夫可要翻脸了。”
傅邪真忙道:“一切依老哥吩咐。”
胡老者这才回嗔作喜,他扭头瞧着玉芙蓉道:“这位姑娘,祢可同意这位小兄弟去寒舍吗?”
玉芙蓉微微一笑道:“他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我怎能替他做主?”
胡老者似松了口气,突地站起,拉着傅邪真就走,口中嚷嚷道:“小二哥,酒钱以后再付。”
伙计道:“您老只管前去,酒钱算什么。”
玉芙蓉站了起来,道:“胡老先生,我也能去吗?”
胡老者眉头一皱,意示不愿,玉芙蓉脸色一沉,胡老者慌忙道:“那有何不可。”
两人随着胡老者来到一个清静小院,院中只植着几根修竹,两三盆兰花,甚是清雅。
胡老者招呼两人坐定,回房去取酒,傅邪真等了半天,胡老者才抱着七八个酒壶,姗姗来到。
玉芙蓉一直抱臂而坐,神情古怪,傅邪真暗笑道:“女孩子生性多疑,芙蓉妹子必定将胡老者当做歹人看待了,其实世间哪有那么多歹人。”
胡老者提着一个酒壶为傅邪真倒了一杯酒,道:“小兄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傅邪真看见酒色如琥珀,酒质浓稠,知道必是好酒,然而却是不识,摇了摇头道:“小弟实在不知。”
胡老者叹道:“玉碗盛来琥珀光,这是上等的汾酒,小兄弟怎能不知?”
傅邪真大感惭愧,道:“小弟虽生来喜欢饮酒,不过一直住在山野之间,喝的都是些村酿、白干,从来也没有喝过好酒。”
胡老者道:“原来如此,不过酒国君子,怎能不知酒道,老哥与小兄弟极是投缘,就教你些酒经如何?”
傅邪真大喜,酒虽未入肚,但全身都似舒泰起来,忙道:“多谢老哥。”
胡老者道:“你且尝尝这汾酒的味道如何?”
傅邪真早已等得急了,一听吩咐,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酒入喉极为甘甜,比之傅邪真昔日所饮的白干村酿,味道何止好上百倍。
他大赞一声:“好酒。”便想执壶再倒一杯。
胡老者笑道:“老哥这里美酒极多,又何必着急。”
傅邪真忍住喉痒,缩手笑道:“小弟的确有些猴急了。”
胡老者又倒了一杯,酒色却是普通,看不出有何玄妙,然而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怀大畅。
傅邪真正待寻问,胡老者道:“你且喝下这杯,我再说话。”
傅邪真连忙端杯急饮,想不到这酒闻来味道平和,入喉却如一团烈火,又因喝得急了,不免脸色涨得通红,连连咳嗽起来。
胡老者大笑道:“这种关外白酒,味道极烈,哪能像你这样海饮,这样不光难辨酒味,对身子也绝无好处。”
傅邪真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弟听到美酒二字,路都不会走了,只恨老哥不事先说明,让小弟出丑。”
胡老者道:“这正是酒道的学问了,酒性不同,饮法自然大异,比如刚才的汾酒,因酒性绵和,必须痛饮才能辨其滋味;而这种关外白酒,却是那些放马逐猎的汉子所饮,酒性之烈,可谓酒中第一,自然只能徐徐品来,才能知其妙味。”
傅邪真茅塞顿开,道:“原来饮酒却还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小弟平时饮酒,都是胡喝海塞,不知糟踏多少好酒了。”
玉芙蓉本来专心倾听他们谈话,见他们说来说去,都是无聊之极的饮酒之道,偏偏二人还兴趣盎然,实不可解,无聊之余,就在院中闲逛,欣赏起修竹兰花来。
胡老者道:“饮酒有快慢舒急四字诀,此为酒道至理,你再慢慢地饮上一杯关外白酒,就可知其中滋味与刚才有云泥之别了。”
傅邪真静下心来,慢慢地品起关外白酒来,果然,这一次酒味竟似大大不同,于烈火般的味道中,似乎还有一种绵软之美,实令人难以释杯。
胡老者又倒出数杯美酒,傅邪真依照指点,一一品来,觉得全身的汗毛孔都似舒展开一般,自他出生以来,算今日过得最为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