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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影倏地散开又缓缓聚拢,给河水妆上薄媚的胭脂,氤氲晕染。
甜腻的香气浮动,是姑娘们洗下的脂粉,繁喧与幽甜的气息中各式灯船画舫交织,丝竹管弦,团红锦簇间,一艘素净的画舫像是被人无意混进工笔中的水墨,除了船尾的艄公并无乐师并着妩媚娇娘随侍,清冷的梅香凝而不散,在蜜酿的甜美中兀自孤高而淡然。
泉迸幽音离石底,松含细韵在霜枝,苍白的手指蛇行鹤步,清音落落,剔透空澄,纵横的森然剑意被困锁在鹤鸣秋月的冰裂断纹中,稍一不留意便会挣脱牢笼,把静静垂落的重重薄纱绣帏割得支离破碎。
若是舱中正坐在弹琴者手边的人是任何一个习剑有成的剑客,定然会惊异于举重若轻的境界进而屏气凝神,仔细揣摩,可惜此刻能听到琴声的人却没有恰逢良机的自觉,小脑袋一点一点越来越低,原本正襟危坐的人儿已经斜倚着舱壁慢慢下滑,陷在了软软的丝绒里。
飞波走浪,巨石奔崖的风雷之声忽起,层层叠叠扑面而来,翩跹浑身一个激灵,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维骤然回到现实,一边偷偷把慵懒的姿势和表情自以为不为人知的慢慢调整回原样,一边暗自腹诽,对听惯了摇滚说唱风的人来说,这种又没有节奏感又慢得要死的音乐效果除了催眠……还是催眠啊!
余光注视着终于把自己摆好造型却忘微鼓的脸颊的小人儿,西门吹雪左手糊起,三指并立宛如雀翎倒悬;右手云袖已拂下最后一音,余韵袅袅,犹自萦绕。他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并不转身,只是淡淡道,“剑者,乃古之圣品,百兵之君,然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弹琴者欲壮其气,必舞剑,剑客欲求道,必喜琴或自奏鸣琴。”
拂袖起身,西门吹雪悠悠地续道,“纵然不能抄写,每天读三十遍《琴音剑气谱》,日积月累,对你的心境想必也大有裨益。”顿了一下,看着方才还脸颊微鼓的小人儿秀目圆睁,柳眉微蹙,樱唇已是张成一个“O”形,心中暗暗好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在怨念的黑气逐渐积累要溢出时,方才安抚道,“既是允了你泛舟同赏夜景,明日再开始诵读也不迟。”
巴掌大的小脸上不断变化的各色表情,倒是比没了两撇胡子的陆小凤更有趣些,西门吹雪心中暗忖。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何况没有学琴的底子,自然会被主人揽在怀中从头开始细细教习,虽然辛苦了些,但是被温香软玉抱着就算是琴谱这种艰深的东西,应该……也能学会的,吧?
托腮在琴谱的痛苦和被主人手把手教导的诱惑间挣扎了片刻,翩跹果断放弃了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飘到窗前虚搂着西门吹雪的右手,一起观赏河边的灯影陆离和莺歌燕语,翩跹微倚在西门吹雪的右臂上,蜿蜒的青丝和西门吹雪鸦羽深墨的发丝在云烟穿水银丝暗纹上的衣襟上逶迤缠绵,难分彼此。
夜色深沉,却被盏盏宫灯照耀到亮如白昼,在奢靡浮夸的灯船画舫间,在无数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间,那艘低调精致的画舫上忽然出现的清冷寂寞的白衣男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终日周旋于脑满肠肥的官员富商之间,忽然看见这样卓尔不群的高华男子,霓裳轻衫的佳人或站在花船船头,或在画栋雕栏眼波流动,挥手而招的云袖还有故作失手飘来的丝帕,香囊蜀绣珠玉串,无不精准地向着西门吹雪所在的位置而来。
不多时船尾的艄公就重重地咳了一声,刻意压低却依旧洪亮的嗓音道,“公子啊,这四周都是各种画舫拥挤过来,小老儿本事再高也没本事再往前划喽,还有那些女儿家们的心思,这满楼红袖招的盛况啊,您是不是得应付一下,再来个几下子,小老儿这老朽的身子骨可要消受不起被砸坏喽……”
刻意拖长的尾音还有语气中掩不住的笑意,见惯了拿着姿态的少年,少女秀帕掩唇互相笑闹着,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纷纷嘱咐船夫划得更近一些,抢一个视野更好也更容易被那位公子看见的位子,莺莺燕燕把素净的画舫周边堵得水泄不通。
不知是花船上常年点着的熏香还是姑娘们身上的脂粉香气太浓了些,翩跹胸口有点发闷,眉心拧成一个死结,也不看宫灯了,也不看夜景了,也不看身边噙着一丝笑意的男人和竞相扑来的环肥燕瘦,懊恼地跺脚为什么自己会做出晚上泛舟这么不明智的决定,怨念为什么就没人看见主人身边还有自己,气鼓鼓地二话不说敛去身形钻入剑鞘中,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无奈地摇了摇头,西门吹雪步出船舱,又是一片惊叫赞叹声传来,扑通一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没注意脚下,一头栽进了水里,足尖在船头轻轻一点,身形平地拔起数丈,起落间掠过重重舱顶,飞过夜空,冰冷凌厉的的神情仿若九天上的星君俯视俗世中的蝼蚁,目送着白衣飞鸟般消失在树梢间,“扑通扑通扑通”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一边仰首目送着远去的谪仙人,一边脚上不禁向前挪动的人之前本来已经站在了船头,幸运的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别人的甲板上,更多的不幸的人则是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跌入河中,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锦衣公子们幸灾乐祸的哄笑,荡开水波的桨声,水中人的惊叫怒骂,伴着从未停止过的丝竹管弦,交织成一部浮世红尘催人醉。
城南回春堂的掌柜偷偷笑弯了眉毛,嘴角几乎扯到了后脑勺,捋着自己稀疏的山羊胡子得意得想,这么多人落水,明天自家药材铺的生意定然会很好,要是再遇到那位财神公子爷,可得好好谢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西门庄主的疯狂粉丝们让小翩跹吃醋了哦也~~古代的追星族还是很强大滴,姑娘们还是很矜持的,嗯,至少砸过来的是香囊手绢儿不是瓜果~~
这一章肥咩~~人家勤劳咩~~西门剑神帅咩~~不要大意把花花留言收藏作收一起砸过来吧,还有香囊手绢儿秋波同心结~~一定要把我埋在下面哟~~星星眼期待看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祝所有参加高考的亲们都能金榜题名~~~还有当老师的机油与亲们,一切与高考有关的亲们,早看完文,早点去午睡哟~~~好好睡一觉,精神才会好~~
、恢复冷静
几家欢喜几家忧,回春堂的马掌柜抚掌偷笑的时候,翩跹却是满腹怨气。
河上花船自有三六九等之分,能挤在观赏翩翩公子最好视角的姑娘们,用得自然是上等的熏香和胭脂水粉,香气虽不浓郁,却经久不散,被各种熏香脂粉香萦绕,清冷纯粹的梅香也不禁掺上了几分妩媚。
因而西门吹雪掠出十几里地停在林中准备开解自己怨念深重的小剑灵时,翩跹的气恼和懊悔随着时间的积累,仿佛已经有丝丝黑气在盘旋了,她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难闻死了,我才不要出来呢!”,就闷头缩了回去,无论西门吹雪怎么安慰,也不肯出声,更不肯现身。
几度安抚未果,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的微笑,西门吹雪摇了摇头,独自走回了梨雪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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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风混着梨花清幽的香气透入室内,氤氲的热气渐渐消散,浴桶和换下的白衣等物已经有侍女收拾下去,西门吹雪换了一身家常长衫,头发并未束拢,就那么披散在身后,如同一匹上好的墨色织锦,滑落在雪白的丝绸长衫上,不知是极致的黑才显得衣衫如雪,还是极致的白才衬得乌发如墨。
昏黄的油灯升起袅袅的青烟,明明灭灭投下摇曳的影。西门吹雪负手站在刚推开的窗棂前,月色的清辉萦绕在他的身侧,冷冷的月华也仿佛成了展开的剑光。
所有的侍女和仆役都已经退下后,翩跹的身影逐渐在光与影的交替间缓缓凝结,渐渐清晰,静静地停在西门吹雪的身后。
西门吹雪并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你的心还没平静下来。”
“是。”
“你的情绪波动很大,习剑之人首先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况且,往日你并非如此焦躁易怒。”
西门吹雪转过身看向翩跹,眼底带着审视和探究,随着动作飘起的衣袂缓缓垂落,铜盏中的灯火跳动,灯影和月影便重合在一起。
西门吹雪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带着他特有的寒意,然而话音在翩跹耳边响起,却仿佛惊雷响起,声声震耳。
或许是环境的改变使得紧绷的神经忽然可以放松下来,或许是不再需要行事处处机警慎重,或许是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后茫然无措,更或许是对西门吹雪本能的信任,在西门吹雪的身边待得越久,翩跹就越像一个孩子,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孩子。
慢慢地试探西门吹雪的底线,然后在他若有若无地纵容中得寸进尺,日积月累,在西门吹雪的宠溺下,翩跹已经不再是当日的翩跹,而变得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撒娇,吃醋,甚至骄纵。
‘这些日子,自己的确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翩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低下的头再次抬起时,清澈的眼底已经多了一份坚毅和难察觉的歉意。
“我之所以动怒,是因为那群女人让我想到了柳青青!”
听到柳青青这个名字,西门吹雪也不禁皱起了眉。
柳青青,淮南大侠之女,点苍剑客谢坚的妻子,那个女人,的确令人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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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总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梨花带雨地站在男人面前时。
有的女人哭起来如夜枭号叫,鼻涕眼泪一把抓的样子只会令人厌恶,柳青青自然不是那样的女人,何况在荒漠中被追杀了十八天,此时那样肆无忌惮地消耗水分无异于自杀。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西门吹雪,紧紧咬住唇,秋水般双眸中忽然滚落了两串珠泪,她流泪的时候,看来就仿佛变得更娇小,更软弱,那种凶狠冷淡的样子,连一点都没有了,的确就像是个受尽了委曲的小女孩。
当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偷偷拭着泪楚楚可怜地望过来时,十个热血的少年侠客至少有九个会不忍再拔剑相向,恨不得使出全部本领,来换取眼前佳人的破涕为笑。
发带被剑气击断,美人如瀑的青丝倾泻下来,柳青青的纤纤玉手已经勾在了衣带上缓缓移动着,佳人相邀,又有哪个英雄能心如止水?
勾住衣带的手一抖,这条软软的布带竟也被她迎风抖得笔直,毒蛇般吐着信子向西门吹雪袭来,淮南柳家的独门真气和点苍秘传‘流云剑法’完美地溶而为一,这本是极厉害的杀招,况且,随着衣带被抽出柳青青的衣襟也披散开来,柔媚浮动的眼波,还有那俏生生立在黄沙上犹抱琵琶半遮着的雪白胴体,无一不令男人双眼发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柳青青媚笑道,她很自信,无论是她的美丽还是她的武功都给了她自信的资本,当这二者被她发挥到极致时,从来没人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胴体时接住她的杀招,西门吹雪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剑客,她几乎已经要大笑出来了。
她的笑声还没有出口,瞳孔忽然开始收缩,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忠实地执行着大脑给身体下的最后一个大笑的命令,眼睛里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面无表情地拔出剑,避开了从柳青青身上溅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