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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大胆陈世倌,竟敢如此苛待先皇旧臣。”乾隆满脸怒容。
呼拉,地上跪了一片:“请皇上息怒。”
程诗语一下子成了其中第二高人。因为她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所以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乾隆帽子上那块美玉,看上去像是蓝田玉,色泽圆润,算是上品,就不知道手感如何。
“请皇上息怒。陈阁老并未苛待奴才,反而礼遇备至,是奴才坚持无功不受禄,这才勉强冠以总护院之职。”鲁泰很冷静地回答。
乾隆点了点头,他知道鲁泰耿直的性子:“到底……”想到这很有可能跟先皇有关,乾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猜测,很有可能是皇阿玛生前要鲁泰秘密办什么事情,了结之后,本该灭口的,但鲁泰跟随先皇多年,皇阿玛于心不忍,故而让他隐姓埋名,了此余生。
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想到这里,乾隆眼珠一转,注意力转向了那个据说是陈世倌外孙女的小女孩身上。只见她大半个身子躲在了翠珠的身后,两只手紧紧拽着翠珠后备的衣服,可脸上却无一丝害怕,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头上?弘历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头顶上是湛蓝的天空,一片白云缓缓移动,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低下头,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好玉。”虽然从理论上了解了天地君亲师,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但事实上,程诗语还只是一个被保护过度的千金大小姐,她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理解皇帝代表着什么。
“你懂玉?”乾隆笑了,小小年纪也懂得看什么是好玉,坏玉吗?也许这小女孩是觉得这玉漂亮吧。
“有在学。”说话留三分。
程诗语深刻记得,她额娘说过才不露白,不然麻烦惹上身。最佳例子就是她那住在别院的病西施,十三叔。程诗语偷偷听额娘在私底下跟她讲,十三叔曾经是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就是因为太过摆显自己的才能,才被一句‘能者多劳’变成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她的阿玛也差点步上十三叔的后尘,不过在额娘常年苦口婆心的劝诫(在这点上,程诗语是极度怀疑的),身体力行地熏陶之下(这点倒是非常之有可能),在最后终于大彻大悟,浪子回头,将所有事物都交给了三哥打理(佟淑兰当时说的是哥哥,程诗语自动理解成了三哥,程(弘)时。)。相比较每天只能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天天还要喝苦苦的,成堆的补品,程诗语当然想要像额娘一样,随时可以跟着阿玛到处跑,到处玩。
“大家闺秀学这个做什么?”一般大家大户的小姐不都是学一些琴棋书画,刺绣等等。
“不求能够骗人,但求不被人骗。”
“哈?”乾隆一时)恍)然(网),有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一个逝去已久的人,如此相似的神情,如此相似的语气。
“额娘说的,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嘴角抽搐,乾隆看看翠珠和她身后的陈家仆役,人人面不改色,视他们家小姐之言为寻常,他又转头看看自己的随从,弘历心安了,看来不正常的是陈家仆役,不是自己,不过……“额娘?你在旗?”
“不是啊。民女是汉人。”程诗语有些疑惑:“皇上,您为什么会认为民女是满人?”
不知为何,弘历的心里有股深深的失落感,他在期盼什么呢,转世投胎吗?挥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乾隆展颜:“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你额娘吗,额娘可是满人的称呼啊。”
“我有时也会叫爹娘啊。因为爹……娘……,叫起来比较有韵味,适合撒娇,有所求的时候用,平时如果一直叫,听多了,到关键时刻用,效果会差很多。所以平时我就用满文里的阿玛、额娘,反正意思都一样么,他们也没有反对啊。”好奇怪哦,“难道说大清律例有规定,汉人不可以称自己的爹娘为阿玛额娘?”回头问问阿玛,他对大清的律法的条条杠杠最熟悉了,不过如果真的有,阿玛应该会在最初就指正的,借用额娘的话,阿玛有的时候,在某些方面太一丝不苟,斤斤计较了。
乾隆和他的随从们听得是集体黑线,这陈世倌在乾隆的印象中是个老实的人,无功无过,四平八稳地从升官到退隐,乾隆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能够教出这么个孙女儿,这么个小丫头居然知道大清律例?弘历的兴趣更浓了,她,会变成第二个先皇淑妃吗?
看到乾隆眼中的精光,鲁泰和翠珠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乾隆收起手中的折扇,开口了:“你叫什么?”
“回禀皇上,名女叫程诗语。”
“陈诗语,你愿不愿意随朕回宫?”弘历以为程诗语是陈世倌的亲外孙女。
“请皇上三思!”乾隆身旁一人疾呼:“太后……”
鲁泰、翠珠和陈府仆役再次跪了一地:“请皇上三思。”
乾隆一抬拿着折扇的手,阻止了那人的话。然后盯着小诗语:“你说。”
“进宫?”小诗语仔细打量了弘历那张帅帅的脸,之前看他的脸觉得像三哥,有股亲切感,为什么现在却越看越像额娘形容的,拐骗小孩的人贩子?她又看了看鲁泰师傅和翠珠姨的样子,很显然,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进宫,“不要。“
“为什么?天下的女人莫不以能够进宫为至高的荣耀,可以光宗耀祖。”
“阿玛说,只有弱者才会认为必须靠女人才能光宗耀祖。况且,要做我的夫婿,先要到舅爷爷那里登记,填表。据说我夫婿的候选名单的资料已经向康熙字典的厚度靠拢了。不过,就算你填了表,也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单单择偶的第一条,做大不做小,你就不合格。”呃,好像说错话了(因为翠珠偷偷伸手捏了小诗语的脚背一下。),他是皇上,这个时候要示弱,就武学上用的术语,以柔克刚。
“民女是加中独女,虽然上有兄长;但有道是,忠孝节义,孝为先。皇上的孝心闻名天下,自然理解民女想侍奉父母终老的一片孝心。”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瞎掰的?程诗语抓了抓头,看来真的如舅爷爷说的,自己的锻炼还太少,不能像额娘一样,随口掰来,头头是道,“而且,刚刚您的随从也提到了太后娘娘,也劝您三思,也就是说,您的随从们也不同意诗语进宫。就在场的民意所在,民心所向,都不愿诗语进宫,民女知道皇上是世人称颂的有道明君,自然不会罔顾这片民意,民心。”
这是一个小女孩会说的话吗?还是说,先皇淑妃转世投胎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了?乾隆和他带来的人一片呆滞,一座座彩色冰雕像就地形成,陈宅的人,个个把头低得更低了,有不少双肩在不停抖动。
机不可失,诗语偷偷在翠珠的耳边吹风:“翠珠姨,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姐不用担心,回到陈府,有老爷在,就算是皇上,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翠珠到了这个时候,心反而定了下来。
当夕阳的余热将这些冰雕慢慢融化后,乾隆看着跪了一地,低着头的陈家人,看都没有看旁边的鲁泰:“去陈府,我要见陈世倌。”
“喳。”
番外七:人是磁铁
在接到鲁泰让人报的信后,隆科多机器冷静地立刻指挥、调整人员。比如戴岱、朱兰泰等一些皇上有可能认出的熟面孔,全部被踢到后宅,各种可能会露出破绽的痕迹全部抹去。比如四四和十三的墨宝,按照陈世倌的家世,他或许会有一两幅,但决不会很多,而且也只会显示在裱框的书画上,被供奉,不可能会有普通的批注、记事,更不用提先皇淑妃的字迹会流落在普通官宦之家。
胤祥依旧在别院修身养性,雷打不动。皇上来不来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是陈家出了名的病号,皇上就算想召见,也会被身边的人劝诫阻止的。
兆佳氏有些黯然,看到四伯有儿(弘时)有女(诗语)承欢膝下,弘时也早已新添家室,添儿添女,现在皇上又来了……弘历从小就聪明,不然皇阿玛不会那么喜欢他,如果他发现了真相,恐怕也会保持现状吧!只是自个儿和十三爷的孩子,知道他们都安好,却不能相见,不能相认,看到四伯家的小诗语,兆佳氏有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羡慕。
看到兆佳氏望着窗外的山茶花,胤祥知道她听说皇上来了,连带想起了自己在京城的孩子们了。他走上前,握住兆佳氏的手,轻声问:“你,可曾后悔?”
想到怡王府后宅的女人们,想到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兆佳氏收紧了相互纠缠的手指,摇了摇头:“舅舅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知道他们都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在另一个院子里,收到消息的胤禛和佟淑兰则是另一番光景。某个女人垮下了整张脸,好不容易踢走了程诗语这个小祖宗,还在想可以让自己多清静两天,没想到扬州城没去成,半路还捡回来一个大麻烦,连带他们两个哪儿也去不了,毕竟这个时候,四四是大家的主心骨。
在详细询问了相遇的经过之后,佟佳氏淑兰极度无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老爷,这鲁泰几岁了?还这么年轻气盛,好管闲事的?他当年也是这么不知轻重吗?”
“不是。”胤禛的脸沉了沉。
“那是去扬州城的必经之路。”平时总护院对他们也是照顾有加的,报信的人忍不住为鲁泰申辩几句。虽然他有听闻,府里的当家主母口才了得,但各位主子还算是赏罚分明,都很明事理的。其实佟淑兰只是挂个名而已,实际上+_+书*_*网|,所有内府的事务绝大部分都是由兆佳氏处理的,毕竟人家干了几十年了,驾轻就熟。
“必经之路?且不说这路是人走出来的,在这世上还没有所谓的必经之路,只有最远和最近的路。而你们只是选择了走最近一条路罢了。要知道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算你往相反的方向走,总有一天也走的到扬州城的。”
胤禛扫了那个低头报信的人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那人不服气的神情在脸上显露无遗。也许他以为淑兰和鲁泰有私怨,所以认为淑兰想要公报私仇?可这才是淑兰的本性啊。胤禛的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情。或许是远离了宫门,远离了朝堂的纷纷扰扰,少了那些规矩礼数,再加上大家无形中的纵容,佟淑兰的本性渐渐显露了出来。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小诗语的辩论,现在是后宅最喜欢看的节目,所以隆科多才会对怂恿小诗语挑战其额娘的事情,乐此不疲。而胤禛最喜欢看的就是淑兰那滔滔不绝时的意气奋发,好似她浑身上下都在发光,不只感觉她年轻了,在那一刻,胤禛甚至觉得自己都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又回到了自己意气奋发的年代。只是她身上的那份慵懒,那份闲散,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看得透彻明白,让人估摸不透她到底知道多少。也许正是这份闲散让他羡慕,这份估摸不透,让他怎么都放不开,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多了解自己。
“啊,不对,两点一线,只有按照这条弧线形成圆的路径走,才可能走到扬州城,其他的路径都到不了。”佟淑兰左手击了一下右掌。
报信的人是一头水雾,完全听不懂当家主母到底在讲什么,他关心的是,总护院会不会因此而受罚。只可惜,胤禛只是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他可没打算让自己老婆的声名广为传播。要知道博学夫人的名气太响,虽然过了这些年,听弘时说,偶尔京城还有人提起,